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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四季):第一章 卧底房地产 7.到底谁在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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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5 01:0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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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到底谁在炒房

我所销售的那家小区全是高档楼盘,按照那个时候的价格,一套房子就要近百万,而现在,早就翻了两番。那家小区背山面水,被当地人称为贵族小区,还有人叫腐败小区。

没有腐败,就不能成为贵族。

平头百姓望着那个小区的天价,只能望楼兴叹。

我至今还能记得当售楼先生的日子里,所认识的几个富翁。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说,他们身上的每个硬币都沾着铜臭,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液。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别,深切体会到了劳动并不能致富,而投机才是通往富裕之塔的捷径。

第一个人姓李,我们都叫他李经理。后来我才知道,他虽然姓李,但是并不是经理,他是一名手握实权的工务员,是一名局长,为了避嫌,他让别人称他李经理。那时候,在背地里,我们经常交谈,感叹他的钱来得太容易了,而这些钱却都是在当地制度的允许范围内获取的。

李局长早就有了房子,在房价还没有捂热的十多年前,李局长就在省城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屋,还在郊外有一座独门独院。他享受的是福利分房,在计划经济的时代,福利分房也只有相当级别的人和一些油水部分才能享受,位高权重的李局长那时候是科长,却也能够享受到当地政策带来的实惠。很多地方福利分房的价格,仅仅相当于当时房价的十分之一。后来,福利分房被明令取消,房价走向市场,翻着跟头上涨,李局长却照样能够买到便宜房,价格仅仅相当于市场的五分之一。这些房屋通常被称为限价房,是针对城市贫困人群建立的,而膀大腰圆的李局长之流,却能捷足先登,优先享受限价房,并且挑选最好的楼层、朝向和位置。限价房因为一些建筑设施不配套,李局长从来不会住在这里,他将这些限价房一拿到手后,转手倒卖,一下子就获取了四倍的利润。这就是工务员。这些年经常看到报纸上说某某厅长感慨自己买不起房子,某某市长感慨房价离谱,其实他们都没有租住在城中村里,只有你我这些底层人群才会租住在城中村。他们这个级别的工务员,谁没有几套房子?谁不是坐拥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官员喜欢作秀,官员作秀总能蒙骗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

在当代这个国家,当官是最好的职业,当官就能享受超越国民的待遇,当官就能通吃一切。据说,放眼全世界,福利分房和公务员享受限价房,只有前苏联才有这一非常不公平的政策。

李局长没有贪污,没有受贿,他只是做了他这个级别的工务员能够做的普遍做的事情,即使他不愿意做,有关人士也会督促他这样做,他不做就是傻瓜,因为大家都在这样做。而仅仅房子一项,李局长据坐收几百万。而这几百万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因为当地政策允许这样做,因为这样做的不仅仅李局长一个人,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包括那些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执法人员。这个群体享受了全体公民提供给他们的福利和待遇,因为他们是工务员,他们是人民的公卜。

李局长五十多岁,但是他的容貌比他的实际年龄相差十岁,长期养尊处优,游刃有余的生活,让李局长面若桃花,肤如凝脂,体型长成了枣核。据说他有十多个情人,而那些年轻漂亮的情人都是甘愿投怀送抱,李局长每天的工作就是侃大山、赴宴席、玩女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工作有秘书干,孩子有老婆管,所有的花费——包括情人的卫生巾,都能在单位报销。李局长这样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放眼全球,也只有在我们那片土地上才有这样幸福的人。

那段时间里,这个在建的高档小区里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在一个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日子里,日理万机的李局长走出办公室,不顾身体的疲劳,又开着单位的奥迪,亲自带着一个漂亮女人兴高采烈地来到小区里,那时候的售楼部门前锣鼓喧天,红旗招展,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开发商为了营造销售火暴的氛围,有偿聘请了一支锣鼓队,据说这支锣鼓队来自遥远的黄土高原,曾经上过电视机。

李局长把那辆奥迪车停在小区一堆破烂的石头旁边后,就和那个年龄能够做革命下一代的漂亮女人手挽手走进了售楼部,他们神情亲昵,让锣鼓队的每一个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李局长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个漂亮女人买套房子,此后他就在这个小区过上金屋藏娇的日子。

没想到,这天发生了一个插曲。

李局长和他的漂亮情人看好了房子后,就去奥迪里拿钱。李局长是一次性付款,像他这样级别的官员,从来就不差钱,他们严格遵守四项基本原则:“花钱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烟酒基本靠领,老婆基本不用。”这个级别的官员唿风唤雨,要什么就有什么,性欲高涨,对于女下属,想睡谁就睡谁,而老婆基本上守活寡。

来到那堆破烂的石头前,李局长左顾右盼,找不到奥迪了。奥迪哪去了?被贼偷走了。我们那座城市小偷非常多,在北方有“贼城”的称誉。

奥迪不见了,陶姐和我们都吓坏了,担心李局长会找我们的麻烦,会让我们赔偿。可是,人家李局长镇静自若,坦然处之,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像电影中的领袖人物一样大手一挥,说:“回去,不买了,另找家楼盘看看。”

没有人知道李局长那天是否接着看楼盘,而来自公无员内部的消息是,李局长第二天给单位写了书面说明,他说那辆奥迪是自己在上班时间执行公务的时候,被小偷偷走了。李局长没有给单位赔偿一分钱,相反,单位给他配备了另一辆价格更高,性能更好的凌志车。在这个单位里,李局长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李局长说沙锅里能捣蒜,辘轳把能擀面,下面的那些狗腿子一样的科长主任就赶紧说他们都是亲眼看见。怕什么?公无员有的是钱,广大的屁民交纳了那么多的税收,就是让公无员花费的。我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上。你想让我告诉你,你们交纳的钱都是怎么花费的,我偏不告诉你,怎么?不服气?我为什么什么都要告诉你?是不是我拉屎也要告诉你?我拉的屎臭不臭也要告诉你?你们这些人是个屁,敢跟我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是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说句实在话,你就是我案板上的鱼,我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南京政治学院教授肖余恨有一句很精辟的话:当大洋那边为了多吃一个菜而被迫下台,大洋这边还在为财务公开不公开激烈讨论,这就是差距。

李局长没有想到,他的事情坏在了小偷身上。

其实,很多贪官落马,不是因为打击腐败,而是因为小偷报案。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那帮盗车贼技艺高超,他们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流窜作案,足迹遍及西北五省,他们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就能打开车门,他们专在高档小区里偷车子,然后开到外地销赃。他们在青海落网,为了减轻罪责,其中的一名窃贼供出了在小区里偷窃李局长的奥迪,奥迪里还有50万元现金。

然而,李局长坚决不承认他的奥迪是在小区里丢失的,他坚称是在一个单位执行公务的时候丢失的,还不承认自己的车子里有50万元。然而,当有关人士来到我们售楼部调查的时候,不明就里的我们都说了实话,自称李经理的李局长终于锒铛入狱。

更加奇怪的是,这伙窃贼以前还从事过入室盗窃的勾当,他们盯上的都是那些当官的。他们知道当官的失窃了钱财,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他们不敢报案,因为那些钱都是不义之财。而当专案组一个一个核对的时候,那些人五人六的当官的,却都声称自己没有丢失。

有一件事情更让人匪夷所思。有一次,他们翻墙入室,绑架了一名贪官,贪官说:“你们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千万别伤害我。”他们伸出了三根手指,贪官让家人从院子里挖出了三百万给他们。他们大喜过望,他们伸出三根手指,只是想要三十万,没有想到贪官家中的地下就埋着三百万。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二个人是一个煤老板,他坐着一辆宝马车,宝马车一停在售楼部的门口,就吸引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煤老板那颗硕大的头颅和同样硕大的身躯一钻出宝马,宝马像喘过一口气一样,轻松地挺直了腰身。煤老板站在宝马前面,先恶狠狠地吐了两口痰,喉咙里发出裂帛一样震天动地的声音,然后手搭凉棚,看了看正在建筑的楼房和楼房外的脚手架,感叹地说:“我的个天神爷爷呀,这么高的房子,能装多少人啊,怕是一村人都能装上。”

煤老板走进售楼部的时候,身穿黑色套裙的艾丽思正在和一个客户谈判。煤老板看着艾丽思的黑色套裙问:“哎,女子,你得是卖房子的?”

艾丽思抬头看了看煤老板那张宽阔而黝黑的脸,没有搭理,她浅尝辄止地点点头,就又继续饶有兴趣地和那名客户交谈。煤老板和她以前看到的业主不一样,那些有钱的业主都是名副其实,内外兼修,有的文质彬彬,细皮嫩肉,像是一言九鼎的工务员;有的仿佛身怀六甲一样举步维艰,一看就是大款,而这个好象刚刚从地头回来,刚刚放下锄头,连脸都没有顾得上洗的老汉,皮肤黝黑,一看就是赶集看热闹的。

煤老板看到艾丽思没有搭理她,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艾丽思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那把简洁的钢管椅在他泰山压顶一样的身体下面,发出受虐一样的挣扎声。煤老板拨拉着艾丽思的衣袖,继续不屈不挠地问:“哎,女子,你得是卖房子的?”

艾丽思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黑炭一样的煤老板,她当时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坐拥金山,她用冷淡的语气说:“是的,我们这里的房子是卖的,不过很贵啊。”

煤老板不动声色地问:“有多贵?”

艾丽思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地说:“全城最贵的,一套50万。”她的语速缓慢而有力,语气中透着轻蔑,她和那个客户快要成交了,没想到被这个黑炭一样的农民打断了,她很不耐烦。

煤老板眼皮眨也没有眨一下,他用在集市上买萝卜大蒜一样的语气说:“给我来上二十套,全都朝南的。”

艾丽思又在上下打量着煤老板,眼睛瞪成了鸡蛋,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张口就买二十套,而且是以买萝卜买大蒜的口吻。她快速地思忖了片刻,觉得这很不可能,她怀疑面前的这个人神志不正常,不是傻子,就是瓜子。一下子就买二十套,要那么多干什么?房子又不能吃。

艾丽思的惊讶还在继续,煤老板又说话了,他说:“我不要上面几层的,也不要下面几层的,我就只要中间的。上面的房子距离太阳近,把人能热死;下面的泛潮,把人能冻死。”

煤老板说完后,喉咙又响起了炸雷一样的声音,他一声怒吼,声震屋宇,然后把一口浓痰怒气冲冲地喷射在地面上,接着用皮鞋鞋跟声音响亮地搓了又搓,碾了又碾。当时,我们的眼睛都万分惊讶地望着他,他的眼光扫过我们的头顶,眼光中荡漾着得意洋洋。

艾丽思回过神来,她的脸上堆满了兴高采烈,她屁颠屁颠地给煤老板端水,丰满的臀部左摇右摆,像寻窝下蛋的母鸡。煤老板黄澄澄的眼光在她的臀部恣意抚摩。

所有的售楼人员都围过来,兴奋的眼神闪闪烁烁,煤老板朝外面喊了一声,门外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模样的人,煤老板喊道:“把钱箱子提过来。”然后又回头问艾丽思:“500万够不够?”

艾丽思谄媚地笑着,她说:“老板真会开玩笑,一套房子50万,二十套就是1000万啊。您说的500万只能买10套。”

煤老板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但立刻就恢复了洋洋得意,他说:“这女子蛮聪明的嘛,算账都比我快,我刚才是故意考验你哩。1000万就1000万。”

艾丽思说:“对不起,朝南的一面现在只剩下15套了,有5套已经预售出去了。”

煤老板梗着脖子问:“什么叫预售出去了?”

艾丽思说:“有5套,业主已经交了订金。”

“订金多少?”

“每人2万元。”

煤老板挥动着手臂,像挥舞着一把开山大斧,他斩钉截铁地说:“多大个事儿?订金退给他们,我再送给他们每个人2万元。”

艾丽思心花怒放,她拉着煤老板粗糙的手臂,做女儿撒娇状。她说:“老板哪,那你就要赶快签了吧,免得夜长梦多,那些交了订金的业主不答应。”二十套房子,1000万元,按照提成,艾丽思今天一下子就赚了一万元。

艾丽思拿来了一叠合同,摆放在煤老板面前。她试探性地问:“老板要不要去看看样板房?”

煤老板说:“看个吊毛,老子就要赌这口气。买,二十套。”

艾丽思咬着嘴唇,竭力压抑着汹涌而出的笑容。我在一边看着财大气粗的煤老板,弄不明白他在和谁赌气。

煤老板向外面一招手,又一招手,看到没有反应,就大声叫喊起来。几分钟后,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他拉开腋下的公文包,将一枚图章递到了煤老板手中。煤老板看着他骂道:“操你姥姥的,让你管老子的印章,半天叫不答应,死哪里去了?”

大学生像受到批评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小声说:“刘哥他们刚刚来,我去接了,路上遇到红灯,又堵车。”

煤老板大声骂着:“操他姥姥的,这几个王八蛋都骑上猪了,老子没事倒好,老子要是有事了,连他们的影子都见不到。”

门外进来了几个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脸上扣着墨镜,完全就像电影中的黑社会一样。他们是煤老板的保镖。煤老板愤愤不平的眼光像鞭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一言不发。煤老板说:“这里人多,不想让你们难看,咱们回去再算账。”

煤老板拿着印章,在合同上一个接着一个地摁着,每摁完一个,就抬头看着艾丽思那张修饰精致的脸,问:“咋个样?”艾丽思赶紧说:“老板好潇洒啊。”艾丽思那时候一直很奇怪这个煤老板为什么不签名,而要摁印章。后来,在艾丽思做了煤老板的情妇后,才知道原来这个煤老板不识字,在需要他签名的时候,就摁印章。其实,本地的很多煤老板都是不识字的土包子,他们顶多也就是初中文化程度。在需要生意谈判和文字处理的时候,他总会带上那个“操你姥姥的”大学生。

煤老板摁完了印章后,就掏出电话来打,他边在售楼部趾高气扬,边意气风发地喊:“今天兄弟我买了二十套房子,全是朝南的,比他王麻子的多,比他王麻子的大,他王麻子有什么牛的?操他姥姥的。”

每个煤老板的发家史都是一段传奇。这段传奇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复制。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的传奇经历,我是以后才知道的。那时候,有一种名叫悍马的美国军车进入了大陆市场,“操他姥姥的”煤老板掀起了购买悍马的热潮,他一次性就购买了五辆,出门的时候,五辆悍马浩浩荡荡地开过来,就像一支声势浩大的送葬队伍。每辆悍马都要上百万元,“操他姥姥的”煤老板到底有多少钱?恐怕多得连他都不知道。

那时候,这个煤老板成为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热门话题。他将这个阶层的张扬和疯狂发挥到了极致,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阶层成为了人们诟病的目标,成为全民公敌。

在人们的传说中,这个煤老板出生在一个非常贫困的小山村,而他家在这个山村里算家境最好的,因为他的父亲是一名煤矿工人,在八百米深处挖掘煤炭。那是一家国有煤矿。小时候的煤老板不喜欢学习,旷课打架翻墙头偷苹果是他童年生活的主要内容。每次,煤矿工人回家的时候,都会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打得“操他姥姥的”小煤老板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小煤老板在小学一年级连蹲了三年,三年也没有打下牢固的基础,他依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会算最简单的加法和减法,第四年,小煤老板愤而离开学校,像当初挂冠离职的李白一样毅然决然,“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当然,小煤老板说不出李白这样有水平的话。

不上学的小煤老板领着一批同样不上学的顽童,出东家入西家,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口袋满满,里面装着花生瓜子,还有刚刚有点红色的西红柿。那时候的农村非常贫穷,这群顽劣少年所能偷窃的,就只有这些零碎小吃。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长到16岁的时候,他家的门槛几乎被人们踏断了,那些人不是来提亲的,而是来告状的。煤矿工人担心这个儿子有一天会被抓进监牢,就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让“操他姥姥的”小煤老板接班。那时候的国营企业和国营事业单位都有“接班”这一说。干部的儿子永远是干部,农民的儿子永远是农民。这和印度电影《流浪者》中那句有名的台词差不多。

小煤老板进了国营单位,他很快就无师自通地懂得了:要出人头地,必须搞好关系,不然,就会像他的父亲那样挖一辈子煤。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关系比什么都重要,而要搞好关系,就必须察言观色,巴结逢迎,摇尾乞怜。煤老板曾经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他说: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你有单位,你是男的,就要学会给人进贡;你是女的,就要学会卖沟子,不然的话,你就只能呆在单位的最底层,谁都能欺负你。

没文化的煤老板精通社会学。他很聪明。其实,在学校学到的那些文化,走上社会后,又有多少能用上?

在煤炭食物链中,井下的挖煤工人是食物链中的最底端,而高高在上的,则是众矢之的的煤老板和躲藏在背后的,不投资只分钱的官员,这种分红方式叫“干股”。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头脑很活络,他隔三差五地就会提瓶酒或者老母鸡来到矿长家中,看到矿长家中有什么活,他就干什么活,在辽阔的西北,这样的人被称为“有眼色”。有眼色的人总能讨得领导喜欢。他第一次走进矿长的家中时,不叫矿长而叫伯伯,矿长大惑不解;第二次,他走进矿长家门依然叫伯伯,矿长依然惊讶;后来叫的次数多了,矿长就习惯了,自然而然地就会答应,好像自己真有这么一个侄儿似的。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在来到煤矿的第二年,工作就从井下调到了井上。这让那些在井下干了一辈子的挖煤工人大跌氧气罩。

后来,国营企业实行改制,煤矿实行股份制,矿长和书记想承包煤矿,却又没有那么多的钱,而且也没有预测到矿山的辉煌钱景。“操他姥姥的”煤老板探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找到他的“伯伯”矿长,也要求参股。他的想法很简单:当老板比工人强多了,只有饿死的工人,没有饿死的老板。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从银行贷款50元,拿出10万给了行长做回扣。煤老板说他早就看穿了这个社会,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只要金钱开道,一路畅通无阻。这个社会已经从头到脚,连同根基都彻底腐烂了,办事情不是依靠原则,而是依靠金钱和关系。

就这样,他成了煤老板。在煤矿改制中,矿长书记和“操他姥姥的”煤老板都大发了一笔国家的横财。那座煤矿的测评人因为拿到了红包,将这座矿山以100万元的承包费转给了他们,而这座煤矿在改制后的第二年,营业额就达到了1000万元,而且逐年递加,一直到现在,那座煤矿还像阿里巴巴的藏宝洞一样,取之不完,用之不竭。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后来又联合更高一级的势力,将矿长和书记赶了出去,自己独霸这座矿山。更高一级的势力,就是那些坐拥干股的官员,他们掌握着煤矿的生杀大权。他们和煤老板成为了兄弟,“狗皮褥子,不论反正”的兄弟,他们都在疯狂地变卖国家财产。不同的是,煤老板异常张扬,而这些官员异常低调。煤老板恨不得享尽天下荣华富贵,睡遍天下所有美女;这些官员则是做长远打算,他们一等到退休后,或者钱捞到一定程度,就准备移居美国加拿大,他们口口声声叫喊着工产主义,而其实心中只信仰金钱。

煤老板发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些年煤炭价格在翻着跟头向上涨。属于全人类的,或者说属于全体国民的矿山资源,被少部分人据为私有。矿产资源越挖越少,价格自然越涨越高,而得到利润的只是煤老板和入干股的官员。这些人,窃取的是所有国民的财富。

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操他姥姥的”煤老板的故事。

煤老板和另外一个煤老板狭路相逢,两人的悍马车互不相让,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两个煤老板下了车,开始斗富,这个把几千元的皮鞋扔进水坑里,那个把皮尔卡丹撕成碎片。这个把欧米格用石头砸烂了,那个把诺基亚大卸八块。后来,他们开始比拼谁的人民币多,都从车子里拖出一箱子钱,用打火机点着了。即使这样,还不过瘾,他们后来把两辆悍马都点燃了。

“操他姥姥的”煤老板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你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用钱把你砸死

也是在那一年里,这座城市出现了温州炒房团,这些来自那座东南沿海的富裕城市的一群人,携带着巨资,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闯进了我们这座贫穷的北方城市。就像一群盔甲鲜亮的如狼似虎的武士,闯进了被他们占领的,在他们铁蹄下哀号的城池中,闯进了一群衣着破烂的惊恐不安的女俘中,而这些女俘毫无反抗能力。温州炒房团实力雄厚,他们随便一个人的资产,就让我们这座城市的市民震惊咋舌,我们都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资产居然可以以千万,甚至以亿万来计量。

温州炒房团在我们那座城市的房地产市场横扫一切,所向披靡。房产商见到他们笑得合不拢嘴,而想要买房的工薪阶层和小生意人却像被强奸一样叫苦连天。温州炒房团让这座城市的房子供不应求,房价也像做过了手术塞进了乳胶的胸脯一样愈涨愈高。

就像天生喜欢流浪的河南人是中国的吉普赛人一样,温州人是中国的犹太人,他们具有做生意的天赋。他们在市场经济尚未成熟的时候,就纷纷抢占先机,攫取了走向飞黄腾达的第一桶金。当他们开工厂办公司日进斗金的时候,我们这座城市的人还热衷于周末值班可以多拿一天八元钱的补助,使用复合肥一亩地可以多打二十斤小麦。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夏天,我在浙江采访的时候,认识了温州一家报社的女记者,她说她的弟弟去年大学毕业,不愿意上班,就跟着炒房团转战全国各地,以较低的价格团购房屋,再以较高的价格卖出,一年就赚了80多万,扣除银行贷款的利息二十万,纯利润达到60多万。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才知道了还有“钱生钱”的生意,用别人的钱来赚钱,自己一本万利。

这些年,存款利率一再调节,而物价却在不断上涨,10年前,我们把一万元放进银行中,10年后,一万元变成了两万元。我们的存款增加了一倍,但是,10年后的物价比10年前增加了10倍。我们的一万元其实仅仅贬值为两千元。当我们把存款放进银行中,让银行这个大管家来保管,那是我们养老的钱,而银行却把这些钱送给别人做生意,那么,我们给他们提供了本金,我们是否也能分红?

存款利息永远赶不上物价的上涨速度,但是,对于我们小老百姓来说,除了存款养老,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年的温州炒房团像成吉思汗的铁骑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们过处,草木无存,风声鹤唳。一直到今天,温州炒房团还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南到深圳,北到漠河,东至舟山,西达喀什,他们攻城略地,无往不胜,他们玩弄着无数人的购房梦想,就像猫玩弄着老鼠一样。

贫富的巨大差异,地区的巨大差异,让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无法捍卫自己的梦想。

很多年后,我还能记起当初见到温州炒房团的情景,那个炒房团的带队是温州本地的一家房产中介公司。一名戴着眼镜的皮肤白皙的中年男子。和北方这座城市的大款都是一些煤老板这样目不识丁的文盲不同,温州炒房团的成员形形色色,有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也有赋闲在家的老太太,有肠肥脑满的公务员,也有纽扣店老板和拖鞋厂经理。据说,温州当时仅有700万人,而100万人就加入了炒房大军中,东征西讨,南征北战。

那名房产中介公司的男子态度谦和,总是笑容可掬,和我们本地那些飞扬跋扈的暴发户完全不同。南方的大款都很低调,我在以后的生活中遇到了越来越多的大款,但是从服饰和生活中并不能看出他们是大款,他们一点也不横行霸道,一点也不趾高气扬,他们看起来都像谦谦君子,泯然众人。后来,我曾经多次在江边的烧烤摊看到这些大款,他们耷拉着拖鞋,穿着背心,喝着几元钱的啤酒,而当她们离开时,才看到他们钻进了奔驰和宝马。他们的钱也照样“能够把你砸死。”但是他们嘴巴里从来不会说出来。

这就是南方老板和我们那个地方暴发户的区别。

我曾经问过那名房产中介的男子:“你们温州人怎么那么多钱?每个人都买几百万上千万的房子?”

这名男子说,当前,房地产投资是利润最高的投资,并且只赚不赔。温州炒房团买房子都是团购,而团购的折扣更高,买了房子后,即使立即按照市场价格卖出去,也会赚钱,但是,温州炒房团不会这样做,他们都是长线投资。过上数月半载,房价大幅上涨,再出手,就稳赚一笔。然后,用这些钱再去买房,再去投资,再去赚钱。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做的生意了。

温州人买房子从来不会一次性付款,都是只给首付,他们用一套房子的钱,购买五套房子,甚至更多的房子。那时候买房子没有首付三成之类的说法。五套房子的利润,是一套房子的五倍。他们将这座城市的高档住宅区和闹市商铺的房价哄抬之后,就含笑离去,去往下一座城市继续哄抬房价。

房价上涨之后,就再也难以降下来。没有提前买到房子的人,只能留下终生遗憾。

我问:“温州人为什么这样热衷于炒房?”

那名男子说,做任何生意都有风险,开服装厂,款式不时尚就卖不出去;买股票,被套牢就只能跳楼……而炒房子,几乎是零风险,谁都知道中国人多,需求量大,而土地资源有限,房价只升不降,但是,他们缺少温州人手中的金钱,“现在是钱生钱的时代,有钱的人越发有钱,没钱的人总是没钱。”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当富人醉生梦死的时候,穷人只能啼饥号寒。但是,富人的付出并没有比穷人更多,富人并没有付出比穷人更多的努力。穷人日日卖水果摆地摊,忍饥受饿,而富人只在售楼部潇洒地走个来回,他一个来回的收入,是卖水果的穷人一辈子也望尘莫及的。

我曾经听很多去过欧洲的朋友介绍,在欧洲,那些打扫大街的人很有尊严,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周末的时候,他们想雇请一名钟点工来打扫房间,钟点工说:“对不起,今天我休息。”他们加钱,钟点工也不来,认为周末休息是上帝安排的,谁也不能干涉。而我们这里打扫大街的清洁工总是一脸苦相,没有劳动的喜悦,为什么这样?关键是,那边的清洁工收入很高,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很幸福。而我们这边的清洁工只能勉强煳口。

那些朋友说,在欧洲,最高的工资标准不能超过最低工资标准的五倍,而在我们这边,贫富差距已经到了水火之间的温度差了。当广大的清洁工一月收入不到千元,一年收入不到一万元的时候,某些保险公司的总裁年薪高达几千万。贫富之间的差距高达几千倍。在这样的环境中,打扫大街的人,又如何会有尊严?又如何能够幸福?

年薪高达几千万的总裁,他的付出一定就比清洁工多几千倍吗?当我们看到了韩局长的日记后,才知道了这种级别的人,每天的生活内容都是什么。他们的付出绝对没有清洁工的更多。

附:作者的话

谢谢各位朋友的牵挂和关照,不管书出到哪一部,这个帖子都会坚持写完。

我写这个帖子,出这部书,本来就不是为了名和利,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谁,听那些出名后的人说,他们现在生活很累,每天有很多电话,又是饭局,又是活动,又是接受采访,一点也不自由。这样身不由己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完全是为了别人而生活。只有像闫凤娇和豪宅女(跟着老婆看了几集非诚勿扰,差点吐了)和超女快男之类的人,才会挖空心思出名。

我喜欢无论到哪里,都没有人认识我,坐在街边小店吃小吃,看小朋友玩游戏,一大排店铺想进哪家就进哪家,这多好啊。这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再说利,我出了好几本书,也没有赚多少钱,还得辛辛苦苦上班,养家煳口。

现在的出版界完全变态,你有名气了,随便写点什么就能大卖,那些主持人狗屁不通的自传体书籍就是例子,动辄首印几十万册;而而广大的处于底层的写手,写得再好,也没有人搭理。辛辛苦苦写成的书籍能够出版,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让人看不懂的又岂止出版界?每天有多少事情我们都看不懂,我们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却能堂而皇之地进行贩卖。也不知道这个社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既然不为名利,还为什么要写这套书?是因为我的职业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普通的人是不知道的,也就常常被骗了。

当初也是因为听到很多朋友被骗,被假和尚骗,被小姐骗,被医托骗,被酒托骗,被黑中介骗,被售楼小姐骗……我才决定写这个帖子。写这个帖子就是为了让看到的每个人不再受骗,这就是我写的目的。

还有种种行业的潜规则,那些外面光鲜的背后的肮脏,普通人怎么能够知道?我的职业让我了解到了这些,我觉得我有义务说出来,让大家知道真相。

几年后,我就找个小镇生活,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写过《暗访十年》,这个人做过很多年的暗访记者,我和他们一起做小生意,或者种田,一起坐在屋檐下抽烟喝酒,一起谈谈三国和水浒,我就很满足了。

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也是在那一年里,我意外地得知了,公务员工资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有一天,我突然遇到了以前同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陈光凯,他也是来买房的。

县委办公室,是全县人都瞩目的一个单位,而在这个单位熬几年,就能顺利得到提拔,因为,这个单位有着不同于别的单位的工作性质。记得那时在每年年终会上,办公室主任都要一再强调:“我们部门的任务,就是给领导提供优质的服务。”那时候我们经常跟着领导出差,我们争着抢着替领导开车门关车门,替领导拎包,给领导打伞,领导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奉若神明;领导的每一个微小的眼色,我们都心领神会;我们每说一句话,都要察看领导的脸色;当领导高兴的时候,我们就要不失时机地讲几句笑话,让领导更高兴;当领导不高兴的时候,我们就不能说一句话。那时候的我们就像小丑一样,戴着面具扮演着微不足道的角色。我们全心全意地为领导服务,为领导负责,甚至有人把自己的老婆贡献给了领导,以便让领导给自己安排一个好职位。而因为我们在领导身边工作,我们的老婆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给领导提供最优质的服务。那时候,我们经常跟在领导的后面,走过机关大院,走过所有人仰慕的视线,我们沐浴在领导的光辉中,洋洋得意。那时候,我们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人格是多么卑劣,也把自己这些卑贱的行为当成了理所当然。而只有在我离开了县委大院后,回头反思自己在那座大院的行为,才觉得无比龌龊。

陈光凯那时候是我们部门水平最差的一个,他写的材料经常被领导打回重写,他潦草的字迹也让领导出了很多洋相,所以领导非常不喜欢他。那时候,我们部门还没有电脑和打印机,所以领导的讲话稿都是秘书手写的,有一次,领导在大会上念讲话稿,念到了:“全县人民一定要大干,快干,加23干,誓夺粮食大丰收。”主席台下的人一片哗然,不知道什么叫“23干”,原来,领导把陈光凯手写的“巧干”念成了“23干”。还有一次,省长来到我们县检查工作,我们准备了一月时间,省长来临的时候,警车开道,全县戒严,所有路口都站满了穿制服的人,阻挡上访的百姓。省长在招待会上做了“意义深远”的讲话后,我们的领导也要讲话恭维省长,他拿着讲话稿念道:“省长的讲话深入人心,高屋建令瓦,让全县人民深受鼓舞。”省长皱起了眉毛,不明白什么叫“高屋建令瓦”,原来,我们的领导把“高屋建瓴”念成了“高屋建令瓦”。接着,我们的领导又念道“对于下岗人员,我们一次……性生活补助二百元。”这页的最后一句是“我们一次”,下页的开头一句是“性生活补助”,听到我们领导的讲话,举座哗然。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领导在全县三干会上的讲话,所谓的三干会议,就是每年春节后,县、乡、村三级干部在全县统一开会,会期三天。那次,我们的领导正念讲话稿的时候,突然提高了嗓门:“全县人民同心同德,鼓足干劲,让GDP再翻一番。括弧,此处可能有掌声……”大家全都笑了,我们的领导把陈光凯讲话稿中的提示都念出来了,陈光凯的意思是:(此处可能有掌声),让领导在讲完这句话后,能够停顿一下。没想到我们的领导没有领会,居然把提示都念出来了。

在我离开了政府大院做记者的时候,我一月的工资仅有500多元,那时候,陈光凯的工资比我更少;而在三年后,我依然在做记者,面对高昂的房价,连买房的念头都不敢有,而陈光凯已经来到我暗访的这家高档小区买房了。他现在是一家油水部门的负责人,每年经手的金额上千万。

那天,陈光凯对我离开了政府大院深表不解,他说,如果我当时不离开,现在的工资已经翻了一番,几万元的外债,对于一个科级公务员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说,在我离开后,公务员工资年年上涨,但是,这对于外界都是秘而不宣的,只有公务员自己知道。而在十年后的今天,公务员的工资比起十年前,更是翻了两番。陈光凯说:“在这里,哪种职业比公务员更好?哪种工作比公务员更轻松?你为什么要离开公务员队伍?你傻啊!”

因为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我们起点颇高,十年后,我的当初的那些同事们,都在那座县城高居要职,他们在省城都买了房子,出门都有单位的车子,甚至有的把孩子送到了国外读书,每年的学费就是50万。

按照科级干部的工资标准,他们每月工资只有二千多元,他们购买豪宅和送孩子国外读书的钱哪里来的?我不知道。

我们那里是国家级贫困县,一个农民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二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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