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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五季):第一章 黑社会成长记:诞生 0.内容简介 引子 很多学生都会遇到校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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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5 12: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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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黑社会是怎样炼成的,黑社会是如何发财的,黑社会发财有哪些途径。李幺傻在黑社会打工,揭秘黑社会的发家史和成长史。和中国很多城市一样,李幺傻生活的城市里也有黑社会,他们从最初的打打杀杀,演绎成了现在的垄断经营,赚取了巨额财富。在财富面前,曾有的江湖义气演变成了勾心斗角,曾经的爱恨情仇演变成了钱财交易。金钱,成为了当代黑社会的主宰。

在没有工作的半年时间里,李幺傻回到了家乡,进入了家乡的黑社会组织,了解到了黑社会从诞生到壮大和覆灭的详细经过,时间贯穿三十年。恩怨、情仇、血泪、案件、战争、屈辱、官场、阴谋、交易、大喜大悲、大爱大恨、大奸大雄、困惑迷茫、枕戈待旦、绝地反击……贯穿在了这本书籍的始终,让人一打开书页,就无法掩卷;从阅读第一行文字开始,就欲罢不能。

黑道是如何发财的?黑道有哪些发财的途径?黑道为什么能够发财?李幺傻与黑道朝夕相处,了解到了黑道的诸多秘密。通过他的讲述,我们能够透过黑社会,看到中国这三十年来的履历。


【引子 很多学生都会遇到校园暴力】

那段时间里,我焦急而无奈地等待着应聘的消息。我成了无业游民。

看着银行卡上的存款像严冬腊月的温度计一样呈直线坠落,我的心中充满了惶恐。

我整日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游荡,像一只丧家之犬。没有工作的日子里,我郁闷而忧伤,对前途充满了悲观和绝望。我十分怀念当初有工作的那些忙忙碌碌的日子,那时候尽管总是在抱怨工资低,工作繁忙,然而,现在想来,就连当初的抱怨也是一种幸福了。

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工作对一个在外打工的人来说,会有多么重要。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遇到了七子,七子现在在一家信贷公司上班。说是信贷公司,其实就是既放高利贷又替人要债的公司。这样的公司,没有社会背景是开不下去的。

七子是我的初中同学,那时候我家距离乡镇初中十几公里,每星期背着一布口袋的红薯和馒头来到学校,那一布口袋的红薯和馒头就是我这一周的干粮。七子家在镇上,他吃饭就在家中,晚上也睡在家中。七子那时候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学生,见到每个人都是腼腆地笑着,寡言少语,学习成绩中游,家境一般。这样的学生在学校非常普通,丢在操场上,半天都找不着。

然而,极为普通的七子,做出了一连串极不普通的事情。

有一天下午,我在七子的书包里找圆规,突然找到了一个铁球,铁球上还连着长长的尼龙绳。七子看着我,又向窗外看看,悄声对我说:“别告诉老师啊,这是我自制的流星锤。”上学带着“凶器”,老师知道了是要没收的。那时候的学生都热衷于看《说岳全传》,这本评书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学生中最普及的读物,里面的金国大太子粘罕好像就是使用这样的兵器。

后来,我们一起初中毕业,我考上了中专,七子没有考上高中,回家务农。那几年我每次放假回家,都能听到七子的事情。人们说七子专门去少林寺学了一身好本事,抡开拳脚几个小伙也不能近身。那时候我也在学校的武术队,在沙袋上锤炼出了一身的腱子肉,看人的目光也狠狠的,动不动就会说“不服气走几招?”那时候的我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自以为自己这辈子无所不能。曾经有一个夜晚我专门去了七子所在的镇上,想在打麦场的月光下和七子“走几招”,没想到七子没有在,倒把七子的两个小徒弟打趴在了月光里。那两个小徒弟说:“你等着,我师父会去找你的。”可是,七子一直没有找我。

那时候我学的是八步连环拳、太祖长拳、大小洪拳,这些拳术套路都属于少林一脉。七子在少林寺进修,那他一定学的是正宗的少林拳,天下功夫出少林,能够和少林弟子过招,是我那时候的最大心愿。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从中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在乡镇附近的一家水泥厂工作。有一天,突然听人说,七子进了监狱。

七子进了监狱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此后再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那天,在大街上,我正百无聊赖地走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行人中并没有人看着我。我又向前走了两步,背后突然传来了开心的笑声。我再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七子。七子说:“我还担心不是你,但是觉得又是你,就试探地叫你一声,果然是你。”

七子很瘦削,身体像根竹竿一样裹在藏青色的西装里,显得晃晃悠悠吊儿郎当。七子很开心,他拉着我的手臂说:“喝酒喝酒,我们去喝酒。”

七子毫不隐瞒自己坐监狱的经历。他说,当初他犯下事后,逃到了外地,有一天走在大街上,身后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他无意中回过头去,就被身后的两名便衣扑倒,铐了回来。七子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看起来他丝毫也不在乎自己曾经有过那样一段牢狱之灾。

我说起了他上学时代书包里装着的流星锤,七子笑着说:“我是从《说岳全传》里学会的制作流星锤,你还记得《说岳全传》吗?”

我说:“怎么能忘记?一辈子都记得。”

七子说,他上学的时候,一直不喜欢学习,只喜欢阅读课外书籍,而老师是严禁阅读这类书籍的,把这类书籍叫做“闲书”。他上课的时候,想尽各种办法来阅读这类“闲书”,把闲书放在桌面上,闲书上再盖着课本,偷偷阅读;把闲书放在抽斗里,一只手捧着一行一行地阅读;把闲书打开,靠在前面同学的后背上,装着认真听讲,偷偷阅读。阅读闲书是我们学生时代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老师像日本鬼子一样在进攻,我们像八路军战士一样在防守。老师诡计多端,我们足智多谋。而一旦阅读闲书被老师发现没收,我们就诚惶诚恐地站在老师面前哭哭啼啼,博取老师的同情,而老师一交还书籍,我们马上破涕为笑扬长而去。

七子说:“不是我那时候不爱学习,是我觉得学习书本上的东西没有一点用处。”

我那时候是班级学习成绩最好的,初中毕业后我以全乡镇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中专。老师总是将我作为学习的榜样,而现在当初学习很差的七子居然说学习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就反驳说:“怎么能没有用处?用处大着呢。”

七子嘲弄地笑着说:“过去政治课上老师让我们背诵什么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语文课上老师讲什么主谓宾定状补联合词组偏正词组,数学课上老师讲因式分解,物理课上老师讲什么光的反射原理,化学课上老师讲什么化合反应,地理课上老师讲什么暖流寒流……现在我们到了社会上,有用的多吗?”

我无言以对。

七子说:“所以嘛,我说现在的教育总是教给娃娃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

七子初中时代是一名腼腆害羞的男孩子,性格内向,即使受到别人的欺负,也只会哭哭啼啼。没想到,经过了几年监狱生涯的七子居然这样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监狱真的是再造的大熔炉。

我问:“你当初去了少林寺学武术,咋个就有了这种想法?”

七子说:“我那是被逼的,因为我得罪了镇子上的小流氓。”

在我们的少年时代,几乎每个男同学都遭受过地痞流氓的骚扰滋事,学校里的坏学生与社会上的流氓沆瀣一气,以打人骂人为乐事,以敲诈勒索为目的。胆怯老实又没有家庭背景的七子这类人就成了地痞流氓最喜欢光顾的对象。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不是还会受到这类流氓的纠缠?

有一天七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水渠边时,被两个小混混拦住了。那时候下了晚自习后,就已经很晚了。乡下的老师没有更好的教学方法,就只知道让学生死读书,无限延长学生的学习时间。而且我们那里几十年的教育都是只讲书本知识,从来不注重素质教育,也不会教给学生社会经验:比如遇到地痞流氓该怎么办?遇到色狼纠缠该怎么办?那时候的学生走出校门口,遇到地痞流氓就像小羊羔遇到嘴角流着涎水的饿狼一样无能为力,不敢反抗。

七子家在乡镇最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那里只有几户人家,都是从河南逃荒过来,以后定居在这里的,大家都叫他们“河南蛋”。而全村的初中学生中只有七子一个人。像七子这样的家庭,父母要受到土著居民的排挤,孩子也会受到地痞流氓的欺负。而且,七子的父亲常年不在家,他是一名铁匠,经常扛着一把铁锤走村串巷,雄赳赳地走在连接村庄与村庄的土路上。在那个户籍制度高度集中的年代,能够流浪到外地定居的,都是一些手艺人,也只有手艺人才能不依靠土地养家糊口。

那天晚上,两个小混混搜遍了七子的全身,也没有找到一分钱,他们恼羞成怒,对着七子拳打脚踢。七子像个沙袋一样摇摇晃晃,没有反抗的能力和想法。他们打累了,就对七子说:“明天晚上还在这儿等你,给我们拿五毛钱过来。”

七子回到家后,脱了衣服就睡了。为了省电,家里从来不开灯,只有来了客人后,电灯才会拉亮。七子在黑暗中思索着:到哪里去搞这五毛钱?那时候,五毛钱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五毛钱可以买到两根圆珠笔,或者买到二十根铅笔。

七子没有办法搞到五毛钱。第二天晚上,那两个小混混果然又拦住了七子,索要五毛钱。七子说“没有”,他们又将七子打了一顿,约定第三天晚上还在老地方等七子的五毛钱。

第三天,七子还是对两个小混混说“没有”,小混混又将他打了一顿。无所事事的小混混锲而不舍,每天夜晚准时出现在水渠边,出现在七子回家的必经之路;性格内向的七子执拗地回答说“没有”,他心里说有钱也不给这两个坏人。

性格内向的人一般都执拗,执拗的人一般做事都不计代价。

两个小流氓纠缠了七次,七子被打了七次。他回到家,母亲看着他脸上的伤疤,问道:“怎么回事?”七子说:“碰破的。”母亲没有再问。母亲有七个孩子,七子只是第七个,她才不会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七子的身上。

第八天的夜晚,两个小混混妥协了,他们准备再向七子要最后一次,要不到就算了。在七子身上费时费力,却没有任何收获,他们觉得得不偿失。那个时候的小混混们已经有了经济意识。没想到,就是这最后一次,小混混们吃了大亏。

那时候,我们初中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叫做《大铁锤传》,说的是清代一个不知其名的武林高手,绰号“大铁锤”。他的兵器是一颗重四五十斤的大铁锤,柄上连着长长的铁链,由于击杀响马贼而避祸宋将军家中。因为他举止怪异,宋将军疑之,此人向宋将军叙说自己的经历,并说响马贼当天晚上就要来寻仇。一向自视甚高的宋将军要骑马挟弓相助,此人说:“你去了反而给我添加累赘,我还要分散精力保护你。”宋将军坚决要去,此人拗不过,只好带上宋将军,将宋将军藏在一座废弃的堡垒上,叮咛他只能观战,不可出声……

接着,这篇文章就有一段非常精湛的环境描写:“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客者,“大铁锤”也。觱篥者,胡地乐器也。短短数语,肃杀之气跃然纸上,让人惊悚凛然。觱篥声过后,仇家出现了,骑马的有四五十人,步行的有上百人,将“大铁锤”团团围住。而“大铁锤”奋起神威,一锤一个,将仇家尽数击毙。最后对着堡垒上的宋将军长啸一声,绝尘而去。

不知道现在的初中课本上是否还有这篇精彩异常的文言文。

七子的父亲是铁匠,他打铁的工具就是一把大铁锤。我们曾经看到过七子父亲打铁的场面,打铁是需要两个人的互相配合,七子父亲的搭档是一个年老的师傅。七子父亲膀大腰圆形同金刚,老年师傅形容枯槁如同饿鬼。他们两个是打铁的绝配。每次打铁的时候,老年师傅用铁钳夹出烧红的镔铁,镔铁的红光映红了老年师傅和七子父亲两张汗涔涔的神色凝重的脸。老年师傅左手持钳,右手握小叫锤。他的小叫锤像鸡啄米一样急促绵稠,七子父亲的大铁锤像鹰捕兔一样步步紧逼。小叫锤落在镔铁的什么地方,七子父亲的大铁锤也就落在什么地方,烧红的镔铁渐渐冷却,而铁钳夹着的铁板也变成了锄头、镰刀或铁锨。那时候我们都叫七子的父亲“大铁锤”,因为他手握大铁锤的时间远远超过他手端饭碗的时间。

那时候我们对这篇文言文似懂非懂,老师填鸭式地强行让我们背诵,让我们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直到多年后,重新翻开当初的语文课本,才发觉这篇《大铁锤传》如此精妙。

两个小混混在第八天晚上拦路抢劫七子的时候,遇到了夜归的“大铁锤”。时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旷野如同白昼,“大铁锤”看到月光下,水渠边,两个小混混围着七子像练习拳击一样,将七子打成了沉默的沙袋。“大铁锤”一声雷吼,手持大铁锤闪身而出。两名小混混看到月色中蓦然出现的天神一样威风凛凛的“大铁锤”,发声大喊,狂奔数十米。手持大铁锤的“大铁锤”追不上小混混,转身将七子拎起来,在月光下逶迤而行,然后一把把他掼进了房间里。

“大铁锤”拉亮电灯后,将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抬起来,雷鸣电闪般地落在了七子粉嫩的脸蛋上。土炕上的大子、二子、三子……一直到六子都被惊醒了,睁开懵懵懂懂的眼睛。“大铁锤”将他们一个个拎着耳朵拉起来,在地上站立了一排,呈降幂排列。“大铁锤”向儿子们进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他说:“谁再敢打你们,你们就打他,谁也不准当孬种。”

于是,从《说岳全传》中得到灵感的七子,就自己制作了一把流星锤。每天夜晚放学回家,七子都会在路过的打麦场里呼呼喝喝一番,将流星锤抡成了风车。

不久,七子的流星锤果然派上了用场。

小混混们最大的特色就是不屈不挠,他们的性格都有“热粘皮”的特点。如果惹上他们,他们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纠缠不休,像秋菊打官司一样非要讨一个说法。为了这个说法,他们可以头破血流,也可以屁滚尿流。

两个月过去了。两个月有些漫长,漫长得让七子几乎忘记了还曾经遭受过小混混们的拦路抢劫,忘记了父亲的大铁锤吓得小混混们落荒而逃。两个月过后的一个晚上,七子放学回家,又是在水渠边,六个小混混拦住了他。这些小混混都是过早辍学的少年,他们荷尔蒙过剩而精神空虚,就将打架斗殴当成了最恰当的宣泄和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七子一看到六个小混混,就下意识地拔脚开溜,六个小混混紧跟在他后面追赶。七子像受惊了的耕牛,小混混们像追赶的农夫。七子边跑边将手臂伸进书包里,抓住了流星锤,突然一转身,追在最前面的小混混闷叫一声,就干净利索地倒下去了。第二个小混混惊讶地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简短有力的感叹词,前半截刚刚吐出嘴巴,后半截还犹豫着要不要发出,也歪斜着倒下去了。剩下的四个小混混吓坏了,他们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转身,扭头就跑,边跑边发出惊恐的叫声,“忙忙如惊弓之鸟,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那时候,七子喜欢阅读《水浒》、《杨家将》和《岳飞传》,里面写到敌人逃跑时,总是喜欢使用这三个比喻组成的排比句。

六个小混混落荒而逃的那个夜晚过后,七子的生活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知道小混混们绝对还会找他的麻烦,每天夜晚,他经过水渠边时,总是奔跑着穿过。这一路上,只有水渠边才是埋伏的最好地方。

穿过了水渠,再走几百米平地,就到了村口的打麦场。七子没有看到危险后,就在打麦场里练习流星锤。为了防备流星锤会打在头上,七子戴着一顶棉帽子。流星锤像陀螺一样在七子的身边旋转,一刻不停地旋转,一会儿像蛇一样摇头摆尾,一会儿又像箭一样激射而出。七子操纵着流星锤,沉迷在自己的“艺术创造”中,如痴如醉。有时候,流星锤像被惹恼了的狗一样不听使唤,狠狠地在七子身上咬一口,疼痛难忍的七子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掉了下来。

眼泪擦干了,七子又开始练习。七子依靠自己揣摩和挨打,练出了好些流星锤的花样儿。毛主席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七子最讲认真。认真的七子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流星锤技艺中,他的技艺突飞猛进,指哪儿打哪儿,锤无虚发。

上初三的那年冬天,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七子经过了水渠边,照常奔跑通过,突然,水渠后闪出了七八个黑影,他们的手中拿着木棍和刀。月光下,明晃晃的刀片像湖水一样,照得七子一阵心悸。

七子没有停留,发足狂奔,每天的流星锤练习让七子身手矫健。他奔跑出了一百多米,和小混混们的距离渐渐拉远了。突然,前面的树后闪出了两个人影,他们拉直一条绳子,来不及刹闸的七子被绊倒在地。这条绳子叫做绊马索,绊马索在古典评书中经常出现。我们家乡的少年喜好打架,而打架中运用的计谋也都是从《说岳全传》这样的评书中学到的。

混混们一拥而上,将七子摁倒在地,拳脚棍棒一齐上。七子来不及拿出流星锤,只能用双手抱着脑袋,膝盖顶着胸部,蜷缩成一个虾米。少年时代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交流打人经验和挨打经验,打人的时候拳头旋转着伸出,力量更大;而挨打的时候蜷成一团,保护住头部和裆部,就不会有危险。那时候的每个少年都喜欢吹嘘自己如何骁勇善战,也好为人师地推销自己的打人经验。那天晚上,躺在地上呈虾米状的七子后悔没有拿出流星锤,否则不会这么惨。其实,就算七子拿出了流星锤,也无法抵挡这些混混少年如狼似虎的攻击。自学尚未成才的七子用流星锤对付赤手空拳的混混时,游刃有余,而对付略长的兵器时,则捉襟见肘。七子不是粘罕。粘罕以流星锤作为兵器,而七子是万不得已才用流星锤防身。在学校里,只有流星锤、九节鞭之类的软兵器才可以藏在书包里不被老师发现。粘罕并不是七子的心中偶像。那时候的少年都有极强的爱国心,他们心中的偶像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比如岳飞、杨七郎、罗成、秦琼这样的人。

一名小混混手持大刀,用刀背一刀又一刀准确地砍在七子的肋骨上。那种剧烈撞击的钝痛像电流一样扩散到七子全身。七子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叫声像烟雾一样沿着树干盘旋上升,飘散在渺茫的夜空中。在叫声的间歇中,七子偷眼看着那个手持大刀的人。他的脸模糊在墨水一样的夜色中,只看到他长至肩膀的头发,像女人一样披散在脑后。

远处的灯光亮了,接着房门咯吱吱打开了,从大子到六子都穿着大裆裤头,光着上身和大腿,光着双脚。他们来不及穿鞋,手中拿着锄头铁锨等各种各样的劳动工具,奔跑在呼啸的寒风中,大声吼叫着扑了过来。小混混们放开了七子,摆成一字长蛇阵迎向七子的六个哥哥。那时候的小流氓打架都讲究阵法,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人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那时候的评书中都有关于阵法的描写,敌我双方打仗前先摆阵。小流氓们打群架的时候也喜欢装模作样地摆出想当然的莫名其妙的阵法,自以为这样就威力无穷。据说,一字长蛇阵的精妙之处在于:首尾一体,击头则尾应,击尾则头应。七子的六个哥哥没有讲究任何阵法,他们像老虎闯入羊群中一样,见到小混混就抡圆铁锨砸过去,管他是头还是尾,小混混们的阵法彻底乱了,他们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样,稀里哗啦地败退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向黑暗的远方,以跑得快为荣,以跑得慢为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据说,小混混们第二天在总结此次失败的教训时一致认为:七子的六个哥哥都没有按照阵法来打架,不符合江湖规矩。

从河南逃荒过来的七子一家,居然打败了镇子上成名已久的地痞流氓,在那年冬天的很长时间里,这都是人们热议的话题。

地痞流氓们很不服气,他们聚集在一起,蓄意报复。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家乡村庄与村庄打群架是常有的事情。这里是明末李闯王养精蓄锐的地方,也是清朝战乱最惨烈的地方,还是徐海东刘子丹闹红军的地方,祖祖辈辈民风剽悍,村村寨寨习武成风。据说县城里有一个武林高手,祖传拳脚棍棒。那时候李连杰的《少林寺》红遍大江南北,此人放话出去:“叫他李连杰过来和咱家比试比试,保管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此事不知真假,但最后传成了此人去省城挑战前来访问的李连杰,三招儿过后,李连杰拱手称臣。

七子兄弟打败地痞们,这事让地痞们很没面子。练成了半瓶子醋而自称武林中人的地痞流氓们,一个眼神不对、一句话语不合就会大打出手,更何况被一户“河南蛋”打得大败而归。武林之中最讲究的是颜面,颜面尽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镇子上有头有脸的几个地痞一商量,准备在那年的除夕发动突然袭击,血洗七子一家。

那年除夕的血案,很多年后人们还会心有余悸地谈起。

那年除夕的下午,大子拉着架子车,准备到村外的土崖下拉新鲜的黄土,用来垫牛圈。那时候刚刚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都养牛,牛是庄稼的宝,犁耧耙磨离不了。大子吆着牛车,驾着车辕,牛在前面摇着尾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大子在后面摇头晃脑,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态。要过年了,牛和人都很高兴。

牛车走过打麦场的时候,从麦秸垛后面走出了一个长头发少年。他看着大子,彬彬有礼地问:“大哥,七子家在哪里?”大子问:“你找七子干什么?”长发少年说:“我是七子的同学。”心无城府的大子说:“我是七子的大哥,跟我走吧。”长发少年突然变了脸色,他从腰间摸着摸着,突然摸出了一条九节鞭,抡起来,砸在大子的肩膀上。大子疼得大叫一声,就从土车上操起铁锨,砸向长发少年。长发少年扭头就跑,大子从后追赶。长发少年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打麦场里,大子气势汹汹地追到了打麦场边。突然,从麦秸垛后闪出了十几个人,都拿着长长的白蜡杆,他们围着大子,富有弹性的白蜡杆雨点一般地落在大子的身上。大子愤怒地嘶吼着,被打倒在地。

当时,从二子到七子正在家中打扫卫生,北方都有除夕下午打扫卫生的习俗,初一这一天不能动笤帚。他们听到大子的号叫,就操着农具跑出了家门。于是一场混战开始了。

那天的地痞流氓来了二十多个,而七子弟兄只有七个,双方人数比例3∶1,尽管七子弟兄浴血奋战,但还是被打得极为凄惨。后来,弟兄七个都不能动弹了,躺在血泊中。地痞流氓中也有几个人挂彩了,他们来到打麦场旁边的树林里,准备坐着拖拉机回家。可是,拖拉机的轮胎没气了。

七子的村庄只有几户人家,都是从河南逃荒过来的。河南地处中原大地,交通发达,土壤肥沃,本该生活富裕,可是二十世纪的很多年里,那些不为民做主也不卖红薯的地方官员们胡作非为,胡乱折腾,让河南成为了赤贫之地,当地百姓只好举家迁徙。那时候的北方,各种手艺人和杂耍的人,都来自河南。而没有手艺也不会杂耍的人,只能留在那片土地上忍受贫穷的折磨。

七子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时候,村中的人惹不起这伙地痞流氓,只好偷偷地在他们的拖拉机上做手脚。地痞流氓们开着拖拉机来打架的时候,被村人看到了。拖拉机是那种轮胎一人多高的车辆,一开动起来就突突突地冒黑烟。这种庞然大物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地痞流氓们和七子兄弟打斗的时候,村民偷偷地给拖拉机的轮胎放了气,用刀子划破了轮胎。没有了气的拖拉机,就像没有了盔甲和长矛的战士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地痞流氓们急于逃离现场,只好把推不动的拖拉机扔在了树林里。

黄昏时分,“大铁锤”拿着一年的工钱,喜形于色地回到村口,突然看到满地血迹。村民们满怀悲伤又绘声绘色地向“大铁锤”讲起了七子们被人打伤的情景。“大铁锤”义愤填膺,他操起大铁锤将拖拉机砸得稀巴烂,然后跑到镇上的治安队报案。

然而,治安员的处理结果是,“大铁锤”破坏公物,要大铁锤赔偿损失。那辆拖拉机是镇上农机监管站的,属于国家财产。“大铁锤”说,如果他们不打我的儿子,我就不会砸他们的拖拉机,难道拖拉机长了腿从农机监理站跑到了我们村?治安员说,拖拉机是公用财产,打架属于私人的事情,先公后私,赔偿了拖拉机再说。

“大铁锤”没有赔偿拖拉机,他也赔偿不起拖拉机,把他们全家卖光,也买不起一辆拖拉机。由于赔偿不起,“大铁锤”被关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大铁锤”一出来,就让没有考上高中的七子去少林寺。

少林寺早就不是《少林寺》中的少林寺,断壁颓垣包裹着几间矮小的破房。破房里有几个老得走不动的和尚,手无缚鸡之力,坐等老之将至。然而,电影《少林寺》却让一些聪明的生意人嗅到了商机。他们在少林寺周边盖起房屋,号称武馆,延请民间会武功的人做师父,对外宣称这就是少林武校。于是,一时间,来此学武的少年如同过江之鲫。这种景象一直绵延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

七子在这里学成了一身功夫,他不仅仅精通流星锤,而且拳脚棍棒也甚为了得。接下来就像那些俗套武侠小说的情节一样,七子学成后就回家报仇。七子将长发少年打成了残疾。当初的长发少年长成了长发青年,本来七子不认识他,但是他的标志性发型泄露了秘密,他成了七子报复的对象。传说当年七子将长发青年撵得满街流窜,然后一个飞铲就将他的腿铲断了。地痞流氓们群殴的时候以一当十,落单的时候就以十当一,他们像帝国主义一样,都是纸老虎。

长发青年是供销社主任的儿子,而供销社主任,是治安队队长的妻哥。那时候我们家乡只有两类人,吃商品粮的和吃农业粮的。吃商品粮的只和吃商品粮的联姻,吃农业粮的只能和吃农业粮的结婚。

这次,镇子上的治安队该出手时就出手,将躲在外地的七子抓进了监狱。

七子说,他从监狱出来后,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就来到县城,投奔了洪哥。

那天,在酒馆喝酒时,我从七子嘴中突然听到了洪哥。

“洪哥?哪个洪哥?”我问。

七子说:“还能是哪个洪哥?只要洪哥在,谁还敢再称洪哥!”

洪哥,就是江湖上传言的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洪哥,就是武功高强善恶分明的洪哥,没想到七子居然能够和洪哥建立联系。然而,七子是如何认识洪哥的,他在洪哥麾下都有些什么经历,七子绝口不提。按照七子的身手,他应该是洪哥手下的一员猛将。我问七子,但是七子摇头不语。

我问:“听说洪哥以前也是吃商品粮的?”

七子说:“洪哥确实是吃商品粮的,但是后来就不吃了,变成了农民。”

我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我只听过农转非,就是农业粮转成商品粮,没有听过还有商品粮转成农业粮的。”

七子说:“洪哥的经历很复杂的,我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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