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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三季):第三章 暗访盗猎团伙 6.第六节 黑市遇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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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5 00: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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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黑市遇麻烦

三天后,是赶集的日子,集市在镇上,走路需要两三个小时,老古看到我不买他的蛇,就决定在集市上卖掉眼镜王蛇和小金环蛇。我也给了老古三天的食宿费,和他结伴去集市,听说集市上有一个大的蛇类收购站,我想去看看。

这次,我们走在一起。遇到道路宽敞时,我们就并排行走,遇到道路狭窄,我们就一前一后。武陵山区的每个村庄都有一条小路与外界连接,小路的尽头是镇子;每个镇子都有一条大路,大路的尽头是县城;每座县城又都有一条省级公路,省级公路的尽头是城市。这些道路像毛细血管一样,密布在所有人口居住的地方,输入了现代文明和物质,让生命得以延续。

这里的道路异常崎岖,我站在小路上,看到对面的悬崖上,有几个人喊着号子,抬着捆绑在门板上的猪下山,他们也要去赶集,他们要在集市上把那头猪卖掉。

我原想着这次去镇子的时候,还能够见到那个摆渡的老人,然而,我们走到河边的时候,看到码头上有一条柴油机船,突突突地喷吐着黑烟,几十个人等候在那里。这些都是附近村庄要赶集的人。镇子上每隔十天才有一次集市,这一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一天来到集市上,购买物品,交流信息。

我和老古提起了那个老人,老古说,这条柴油机船每逢赶集的日子,才会来到这里接送人群。而老人只有在平时,才会接送一些要过河的散客。

过河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前走,有人唱起了山歌,声音高亢,在山谷间回荡,经久不息。有人打起了唿哨,声音尖利,像一支穿越林间的响箭。突然,队伍的后面有人大声叫喊,声音凄厉,异常恐惧,他被蛇咬伤了。

人群唿啦一声围上去,查看伤情。被咬的是一名少年,他的小腿上被咬出了两个伤口,相距两三厘米,血液汩汩流出,血液中还带着气泡。有人惊唿:“这是五步蛇啊。”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五步蛇咬伤,该怎么办?少年疼痛得大声哭喊,有一个中年男子背起少年,发足疾跑,后面跟着人群,跑出了几十米,少年被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我没有在人群中看到老古,一回头,看到老古在距离小路十几米的草丛中仔细搜寻,我知道他的寻找那条咬伤少年的五步蛇。毒蛇就是财富,只有毒蛇才会让老古动心发狂。

我喊:“快点走啊。”

老古说:“咬了人,这条五步蛇不会跑远。”

我说:“早就跑了,这么多人,它担心会被人捉到。”

老古讥讽地说:“你好像比我知道的还多?”我对老古的冷酷感到很不舒服。少年被五步蛇咬伤,他不关心伤情,却只关心这条五步蛇。

我没好气地说:“你再不走,我可就走了。”

老古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了,怎么就是找不到。”他又在草丛中磨蹭了半天,看到实在找不到了,才很不情愿地回到了小路上,他说:“反正就在这里,明天专门来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又走了很久,我们才来到了集市上。这一路上,我再没有见到那名少年,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了,是否在有效的时间里得到了治疗。五步蛇咬伤人后,如果没有及时救治,毒性发作很快,两个小时内就会死亡。

后来,我在回到南方这座城市后,专门到图书馆查阅了五步蛇的资料。五步蛇的管牙又长又大,上颚有两个这样的管牙,牙距较大,最宽可达到3.5厘米。五步蛇咬人时,会从管牙向人体注入毒液,这种毒液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血液循环毒素,含有十几种能够造成人身体组织出血、水肿、坏死的酶,这些酶会对人的心脏、骨骼、肌肉、神经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几个小时后,被咬的人就会死于脏器衰竭;而即使在这个时间段里得到救治,很多时候也会因为毒素侵入极快而留下残疾。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不知道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也没有再见到过摆渡老人,不知道他生活怎么样了;老古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多天锲而不舍地在那条路的周边寻找那条五步蛇,而终于没有找到,残存的五步蛇都有了非常丰富的反盗猎经验。

收购毒蛇已经形成了一个市场,那天我在镇子上看到了毒蛇收购点,还看到了从南方来到这里收购毒蛇的蛇贩子。每逢赶集的时候,有很多人把盗猎到的毒蛇带到集市上,像老古一样;这些毒蛇当天晚上又会被送到通往南方的道路上。几天后,它们就会出现在餐桌上,或者出现在海边,等待出关。

收购点并不在镇子上,而是在距离镇子几百米的一片树林里,树林外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与镇子相通,而要进入这间房屋,则就没有道路了。不知情的人即使来到树林边,也不会知道这里隐藏着一个野生动物收购点。

收购点有两间房屋,两间房屋都显得很残破,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墙壁上还有“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字迹斑驳的标语,这里以前是森林看守人的居所。

收购点的老板姓唐,绿豆大的眼睛一直在骨碌碌地转着,说话语速很快,口气很硬,并且还带着手势,一只手斩钉截铁地挥舞着,另一只手插在腰间,看起来很像几十年前计划经济时代的大队干部。收购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皮肤像瓷器一样洁白,水汪汪的眼睛像两粒熟透了的葡萄,她留着只有城市里的女人才会留的披肩长发,而这里的女人因为劳动,都会把头发扎起来,或者编成辫子。唐老板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而这个女人仅有二十多岁,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他们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当地的山民,他们和老古一样,都是盗猎人。

唐老板对老古把陌生人带进他的收购点很不满意,他用当地一种很难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质问老古,脸上带着愠怒的神情。老古在努力解释着,时不时地在当地方言中夹杂几句普通话,他是为了让我也能听懂,他说我是南方大老板,专门来这里收购五步蛇的。为了消除唐老板的怀疑,我便卷着舌头“得啦”了几句,说着半懂不懂的醋溜普通话。唐老板终于不再怀疑了,没有赶我出去。

老古把尼龙袋子放在地上,解开口子,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眼镜王蛇的七寸,提溜了出来,铺在地上。唐老板提起棍叉,叉住蛇头,又用穿着高腰皮鞋的脚踩住,那双皮鞋看起来就显得沉重,眼镜王蛇的身体痛苦地扭成了麻花。唐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捏着毒蛇的脖子,从头到尾锊了一遍,检查毒蛇的身体里是否藏有铁器之类的重物。检查完毕后,他捏住眼镜王蛇的七寸,甩在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塑料桶放在磅秤上,他换了砝码后称量完毕,告诉了一边的漂亮女子,漂亮女子在本子上记录着。

小金环蛇也是如法炮制。

唐老板带着两条毒蛇走进另一间房子里,我也跟了进去。这个房间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笼,铁笼里关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几只金丝猴一看到有人走近,就吱吱叫着挤在笼角,满脸惊恐。鼬獾在笼子里爬来爬去,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细铁丝编织的笼子里,关着各种各样的毒蛇,层层累积,蠕蠕爬动,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有的毒蛇三角形的头向后仰着,身体屈成了S形,试图通过奋力一击,逃出铁笼;有的毒蛇长长的毒牙挂在铁丝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有的毒蛇头部血迹斑斑,显然是一次次碰撞铁笼的结果。铁笼的旁边,还有一个木条钉做的笼子,里面关的是各种无毒蛇,和那些凶猛的毒蛇比起来,这些无毒蛇就显得温顺得多,它们躺在木笼里,慢悠悠地翻转着身体,抬起椭圆形的头颅,它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这间房屋的动物有十几种,各种动物加在一起足有几百个。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是各种动物的身体气味混合在一起的臭味,中人欲呕。

唐老板问我:“李老板要什么货?”

我说:“我要五步蛇。”我想着他这里可能不会有。

没想到唐老板用他穿着高腰皮鞋的脚踢着墙角一个铁笼子,说:“这里面都是,能要完吗?”

我一下子傻眼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担心唐老板看出我是假冒生意人,我便蹲在地上,装着很专心地研究这些五步蛇,五步蛇和别的蛇比起来,更加凶猛,它们看着我,横眉冷对,一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样子,一条粗壮的五步蛇不断地用身体撞击铁笼,撞得砰砰作响。

我站起来,装着不满意地说:“太小了,还有没有大的?”

唐老板身体后仰着,腆着并不凸出的肚子,以见多识广的口气说:“这还小?你见过五步蛇?我一车一车发到南方去的货,都是这么大的。你们南方人最喜欢吃这东西了。”

唐老板给我指着屋后的白色泡沫箱,他说,那些都是他今晚要发往南方的货。

我来到泡沫箱旁边,看到箱子的外面都用黄色的胶纸缠绕着,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蛇,箱子的外面写着发往地点,都是同一个城市的名字。箱子还统一编号了,号码旁边,有的写着“牛肉”,有的写着“海鲜”。

唐老板又问我:“五步蛇,你能要多少?”

我知道五步蛇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如果黑市交易,价格一定很昂贵,而我身上没有多少钱。我沉吟了一下,问:“多少钱拿货?”我知道很多行业的老板进货的时候,都不说“买”,都是说“拿货”。

唐老板说:“你看你就不是拿货的,你骗不了我。”

我赶紧说:“我刚刚做这种生意,还是生手。第一次来你们这里。”

唐老板说:“五步蛇一公斤500元。”

我说:“老板,一回生二回熟,我第一次做生意,可也知道这种蛇的行情,你蒙不了我,我们以后还要经常合作。少点吧。”

唐老板说:“最少480元,看你是第一次做。要是别人,500元不还价,随便拿货。”

唐老板正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了喧哗声。唐老板走了出去,不再理我。他可能觉得像我这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人,不是做大生意的,他懒得再理我。

外面来了两个操着南方那个省份特有口音的人,长相也很南方,又瘦又小,鼻子扁平,肤色黧黑,浑身散发着亚热带地区的特点。他们似乎和唐老板很熟悉,连价格也没有谈,就直接进来看货。

唐老板打开了关着金丝猴的笼门,手持一根长长的管钳,伸进铁笼里。这种管钳的前端是一个中空的圆形,打开后各是两个半圆。猴子们看到管钳伸进来,惊慌失措,纷纷挤向铁笼里面,发出恐怖的尖叫。管钳越伸越近,猴子们看着管钳,哆嗦成一团。唐老板打开管钳,钳住了最外面一只猴子的脖子,猴子吐着舌头,叫不出声,浑身颤抖,四肢抓着铁栏杆。猴子们看到管钳选中了目标,立刻欢声雷动,它们有的扳着那只可怜猴子的脚爪,有的在后面推着它,将它推出了铁笼。

那只猴子一被推出铁笼,猴子们又尖叫着争先恐后地挤向角落,最里面的猴子幸灾乐祸,最外面的猴子惊恐不安,它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谁又会被管钳钳住。

唐老板又来到了关着果子狸的铁笼边,这次,他没有拿管钳,而是一个类似钩镰枪那样的工具。钩镰枪伸进铁笼里,果子狸也在躲避,它们头向里面,屁股朝外,管钳则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唐老板用钩镰枪钩住了一只果子狸的腿部,强行向外拉,果子狸凄厉地叫着,鲜血一滴滴顺着腿部流下来。后来,果子狸终于抵抗不过唐老板的力气,被一步一步地脱离了铁笼。

这间房屋简直就是动物地狱。

房屋外面又有了响声,一个粗壮的声音在叫着“唐老板,唐老板”,我走出去,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手中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后绑着一只动物,男子大步流星,动物的前腿血肉模煳,跟不上男子的步幅,被绳子拖着前行。我不知道那种动物是什么,它看起来像猪,又像獾,名字好像叫做猪獾。这个动物显然是被夹子夹断了前腿。

老古卖了眼镜王蛇和小金环蛇后,就去了集市,他说他买些油盐酱醋就回家了。我继续留在唐老板的收购点。

唐老板生意很好,不断有人来送货,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有,还有人拉来了一只野猪;也有前来联系货源的南方客商,他们浑身都透着精明,小眼睛里充满了算计。

唐老板在忙碌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向我推销他的五步蛇。他说,五步蛇的价格肯定会越来越高,因为五步蛇越来越少了,在南方那个地方,人们都认为喝了五步蛇的酒,就能够防风湿,而南方气候潮湿,很多人都会得风湿病。现在是夏天,捕蛇人还能捕捉到毒蛇,而到了冬天,蛇类冬眠,这些蛇的价格就会翻一番。

我依然说:“你的价格太高了,再少点。我都不知道把这些蛇带到南方,能不能赚钱?”

唐老板很不满意地说:“你就放一千条心吧。五步蛇,供不应求,你一条卖两千块都有人要。我做生意这么长时间,你是第一个和我讨价还价的。”

唐老板又去忙他的生意了,那个漂亮女人也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我环顾四周,看到一面墙壁上写着几个电话号码,赶紧匆忙输入了手机里。

两个南方人将他们需要的货集中在房屋门口,满意地看着这些准备拉到南方那座城市的铁笼。铁笼一共三个,一个装着毒蛇,一个装着猴子和果子狸,一个装着一些并不知道名字的鸟,其中有几只好像是锦鸡,个体庞大,毛色斑斓。接着,唐老板面朝第一个房间喊了一声,漂亮女人拿出了一个纸箱子,里面是一些特制的小帽子,还有针头和针管。

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

我正疑惑的时候,唐老板拿起一只小帽,翻过来,戴在锦鸡的头上,小帽是用松紧带做成的,包在锦鸡头上后,锦鸡安安静静,一动也不动。接着,所有的鸟类都被唐老板戴上了小帽。我突然想到了,这是为了长途贩运的方便,鸟类戴上这顶特制的帽子,就以为是夜晚,而夜晚的鸟类是安静的,除非是受到了特别的惊吓,才会尖叫,而在长途货运的车厢里,是不会受到什么惊吓的。

唐老板又拿来了管钳,一只只夹住猴子和果子狸的脑袋,拖到铁笼边,漂亮女人拿出针管,给它们注射。几分钟后,经过注射了的猴子和果子狸就昏昏欲睡,即使用管钳敲着它们的脑袋,它们也没有反应。针管里是麻醉剂。

唐老板很满意,而两个南方人也很满意。

毒蛇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注射麻醉药,毒蛇是不会叫喊的,它们没有嘹亮的声带,它们即使看到人类的兽行,也不会理解。

唐老板对着我和几个送猎物的山民说:“帮个忙吧。”

我们两人一组,抬着这三个铁笼向山下走去,走出几十米,看到路边的树丛里藏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身写着120和急救的字样。

稍胖的那个南方人打开面包车的后盖箱,里面是两排顺着车厢的坐凳,坐凳中间是一副担架。南方人抽出担架,我这才看到放置担架的地方是中空的。唐老板招唿人们将三个铁笼子放进了中空的地方,然后又放上担架。这样,即使车厢后盖被打开,也没有人想到担架下面藏着三个装满野生动物的铁笼。

然后,两个南方人穿上了白大褂,戴上了金丝眼镜,打扮得文质彬彬,看起来真像医术高深的大夫,他们准备开车回家。

我跨上一步,对他们说,我也在那座城市,想搭乘他们的便车。

胖点的看看瘦点的,他脸上有一丝尴尬,毕竟我也在那座城市,毕竟我也操着那座城市的口音,毕竟我刚才还替他们抬铁笼了,我相信他们会答应的,没想到瘦点的说:“我们半路上还有好几个人,装不上你。”

我只好说:“让我坐上吧,这里没有车乘,到了有长途汽车的地方,我就会下车。”

瘦子犹豫了一下,让我坐在了车厢里。

面包车沿着山路开往镇子,瘦子开着车,胖子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胖子回头问:"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是来收烙铁头的,他们这里找不到。”

胖子笑着说:“收烙铁头跑到这里干什么?那玩意这里怎么会有?”

瘦子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问:“你们的摊点在哪里?以后我从你们那里进货,不想再跑这么远。”

瘦子和胖子都不再说话,他们装着没有听见。

我又和他们套近乎,询问他们的家庭,要请他们在镇子上吃饭,他们依旧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们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他们像狐狸一样警觉,我便不再言语。

面包车开到了镇子上,街面上人头攒动,人群熙攘,还有穿着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瘦子拉响了警报,凄厉而急切的声音传出了很远,赶集的人纷纷向街道两边躲避,连那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也让在了一遍,他们没有丝毫怀疑。

刚刚出了镇子,来到柏油马路上,瘦子就对我说:“下去,这里有长途大巴。”

我只好走下了面包车。

面包车开走了,我记住了他们的车牌号码,可是,我明白这个面包车肯定是套牌车,和我当初《暗访盗墓团伙》的那辆面包车一样。后来,在我回到那座城市后,专门让交警部门查找了,那个车牌是一辆丰田越野车的车牌。

站在空荡荡的柏油路面,我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长途汽车,不知道长途汽车是不是开往我所生活的那座城市。

这里,不是我的来路。

那天,我在路边等候,一遍又一遍地向公路两边张望,却没有没有见到一辆汽车。后来,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的衣服被打湿了。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雨

中又等了足有一个小时,还是没有见到一辆车。因为寒冷,我浑身哆嗦,又担心被冻感冒,我就决定步行上路。

路边有路标,标着里程,我看了一眼路标,然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把挎包背在后面,就上路了。为了驱寒,我走得很快,一片又一片像云又像雾的东西,扑面而来,又拂身而去,我想,这里的海拔应该很高。

道路曲曲弯弯,像蛇一样盘绕在山中。空气异常清新,似乎拧一把都能挤出蜜来。我走路一向都很快,何况那天还担心自己被冻感冒了,过了一个小时后,我见到了第六个路标。这天我才知道,我最快的时候,一个小时可以走到五公里。

我继续向前走着,突然身后响起了摩托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制服的人骑着摩托车来到我身边,他没有戴帽子,头发湿淋淋地沾在额头,嘴唇乌青,身体蜷曲着,爬在摩托车头,就像马戏团里骑着自行车的猴子。他问我去哪里,我说想去南方那座城市,不知道怎么坐车。他说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班车,要坐班车只能去县城,这里距离县城还有几十公里。

他让我坐在他的摩托上,他送我去县城。他说,他是附近一座景区的保安。

坐在摩托上,我们一路没有见到一个人。我问,知道那些盗猎野生动物的人吗?他说,早些年还要多些,现在少了。我问,怎么就没人管?他说,有人管,但是管的人少,盗猎的人多,抓都抓不及,再说,就算抓住了,也没有盗猎多少,只能放人,把他放了,他接着继续盗猎。

他说,这里的人,过去世代以打猎捕蛇为生。

摩托车一直把我送到了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这里与江口县毗邻,同样是大山环绕,绿树葱茏,彷佛世外桃源。

那名保安没有手机,那时候的手机在偏远的地方还是一个稀罕物。分别的时候,我告诉了他我的电话号码,可是他从来没有打过。

那天,我在候车室里等候班车,候车室还有几个游客模样的人,背着大大的登山包,高声谈笑着,举手投足言笑顾盼间都有一种作为城市人的优越感。

我到窗口问售票员,是否有到铜仁或者贵阳的班车,售票员说:“到铜仁的最后一班车出发了十几分钟,贵阳的车已经没有了。”那几个游客听说班车刚刚走了,就大声质问售票员,为什么这么早就收车?

候车室的门外停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师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他说,他愿意带我们去追班车。

我们当时没有多想,就坐在了面包车里。上车后,才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追上面包车后,他会向我们狮子大张口。我们偷偷地商量,他如果要价超过五十元,我们就不答应。半小时后,面包车追上了班车,司机打开车门让我们下车。我们吞吞吐吐地问多少钱,司机说:“要什么钱啊,帮个小忙,快点上车。”我当时惭愧得无地自容。多年的城市生活让我们变得斤斤计较,提放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把每一个人都当成了骗子。而来到了古朴的乡村,在这些朴实的山民面前,我们才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猥琐。身材高大的面包车师傅,榨出了我衬衫下包着的“小”来。

然后,从铜仁坐火车,我回到了生活的这座城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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