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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十大悍匪之谢先荣:惯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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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5 10: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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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十大悍匪之谢先荣:惯犯罪有应得

[提要] 谢先荣于1966年5月5日生,身高1.73米,户籍所在地是荆门市掇刀区月亮湖北路。2002年9月10日,谢涉嫌在荆州持枪杀死一司机,抢劫车辆后窜至荆州市纺织职工大学财务室内,开枪打伤2人,劫走现金2万余元。在此之前的8月5日晚9时许,荆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徐金华带领民警,在该市第二人民医院对谢实施核查、抓捕时,谢开枪拒捕,打伤徐金华后从其住房北侧翻窗逃走。

  2003年9月29日,连续响起的枪声,搅乱了平原小城潜江市广华镇宁静的早晨:一名歹徒手持冲锋枪打死 3人、打伤1人后从运钞车上劫走现金34.88万元。湖北省调集数千警力,展开长达 14天的围追疑凶行动。

  2分钟打死3人 劫走34万

  9月29日上午7时30分左右,38岁的接款员任玉英和往常一样来到工商银行广华支行向阳小区向新储蓄所上班。7时5分左右,银行运款面包车到达,任玉英走出储蓄所来到车前,并打开面包车的中门。就在这一瞬间,惨剧突然发生,一声枪响过后,任被击中当即倒在车中门下,接着两名押款员方以安、杨少华相继中弹身亡。随后,一名头戴棒球帽、身高1.7米多的歹徒继续持枪扫射,击中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30岁的押款员张楠,司机刘某发现情形不对,迅速跳车将头部埋在轮胎下面,刚好躲过了歹徒向他射击的一颗子弹,随后,司机向小区方向快速跑开,最终躲过了这场突来的劫祸,并迅速用手机报警。歹徒拿走车上的两个铁皮钱箱和一支手枪,放进一辆挂着警灯的红色桑塔纳轿车,飞快离开现场。据警方接警记录,7时58分,潜江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司机刘某的报警电话,随后,潜江广华分局民警首先赶到事发现场。

  案情迅速上报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分管刑侦的副厅长尚武率领刑侦技侦人员,于当日上午赶赴现场指挥侦破,并成立“ 9•29”特大持枪杀人抢劫运钞车侦破专案组。

  案发四小时锁定疑犯

  案发约半个小时左右,调查走访民警在向阳小区发现,离现场附近1公里左右有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轿车车门紧锁,透过后挡风玻璃可以看到,车厢内后厢尾部的顶上,赫然放着银行被劫走的两个铁皮钱箱。可疑轿车很快被确定为被歹徒遗弃的作案工具。技侦人员赶到现场,设法将车门打开,车内除了几件衣服之外,还有大量的子弹弹壳和一本旧兵器杂志,及一个蜗牛吸顶式警灯。想到作案后歹徒曾用手将警灯取下,技侦人员迅速对灯上的指纹进行取样化验。就在离案发约 4个多小时后,警方通过指纹鉴定,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系荆门籍的谢先荣。

  谢先荣于1966年5月5日生,身高1.73米,户籍所在地是荆门市掇刀区月亮湖北路。2002年9月10日,谢涉嫌在荆州持枪杀死一司机,抢劫车辆后窜至荆州市纺织职工大学财务室内,开枪打伤2人,劫走现金2万余元。在此之前的8月5日晚 9时许,荆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徐金华带领民警,在该市第二人民医院对谢实施核查、抓捕时,谢开枪拒捕,打伤徐金华后从其住房北侧翻窗逃走。

  当天中午,专案组召开会议决定,向社会公开悬赏10万元缉捕谢先荣。

  通缉令紧急升为A级

  随着在劫案中受伤的押款员张楠因抢救无效死亡,10月3日,公安部将向全国发出的B级通缉令,改成A级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紧急缉捕谢先荣。

  从公布举报电话悬赏开始,省公安厅及潜江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不断接到群众举报,案发后一直在前线坐镇指挥的副厅长尚武,开始着手对举报线索的查实。

  警方通过深入走访调查,掌握了犯罪嫌疑人谢先荣能吃苦耐劳,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生活十分俭朴,生存能力强。其长期研究公安机关缉捕方法和相关知识,具有反侦查能力及职业化犯罪的特点。其在作案前精心准备,长期踩点熟悉现场环境,周密策划作案过程,作案时行动果断,见人开枪,极其凶残,并且尽量不留活口。

  专案组另根据其作案手段分析,谢偏爱盗用军警车牌,由于熟悉桑塔纳轿车车况,所以作案时多以盗窃桑塔纳轿车为工具,作案后则将车丢弃在现场附近。

  开枪拒捕遭齐射击毙

  10月5日下午,数千名民警在潜江周围多次展开地毯式搜查。

  10日上午,省公安厅再次动员全省公安干警,当日起在全省范围内开展集中搜捕行动,同时将悬赏金由10万元增加至20万元。12日下午5时许,天门市张港镇派出所民警在清查中发现,停在汉江边的一艘渔船上,一男子与谢先荣的体貌特征相似,于是迅速将情况向指挥部报告。尚武当即调集潜江、天门、江汉油田的民警迅速赶到渔船附近。率先赶到现场的潜江民警会同在此监控的天门民警,开始对渔船形成合围,并向渔船上喊话。这时,渔船上突然冲出一男子,用手枪向民警射击,随后跳入汉江中欲逃走。潜江王场派出所所长王茂柏果断采取措施,手持冲锋枪迅速开枪还击,该男子被击中沉入江中。是不是谢先荣?如果是,擅长水性的他会不会游水逃掉?指挥部,两地民警、武警,迅速驰援, 300余人冒雨沿两岸江堤,顺流溯流两公里来回搜索,同时组织滚钩船打捞。尚武随后调集 300余名民警赶到现场,对汉江边六公里左右的水域进行搜索。当晚1时许,一渔民用滚钩捞起一具男尸,发现男尸头部中弹。警方迅速对尸体进行初步技术比对,证实被击毙的正是谢先荣。13日凌晨,警方通过将尸体进行痕迹物证鉴定,最终确定尸体就是谢先荣。

  谢先荣的罪恶史

  1983年,犯罪嫌疑人谢先荣因伙同他人盗窃作案,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

  2000年9月10日下午4时许,谢先荣在荆州市将司机何建军枪杀,抢走牌号为鄂H-04106普通型桑塔纳轿车。下午5时许,谢驾驶该车窜至沙市纺织职工大学财务室,持枪劫走现金2.34万元。

  2001年春,谢先荣以2600元人民币购得仿制式手枪一支;2002年上半年,谢先荣以3600元人民币购得仿制式手枪一支;当年9月,谢先荣以1万余元人民币购得56-2式冲锋枪一支。同年12月7日,谢先荣在襄樊市法院盗得桑塔纳警车一辆。

  今年5月13日,谢先荣在荆州市荆州区政府院内,将牌号为鄂D10106的白色桑塔纳轿车盗走。

  今年8月5日,谢开枪将荆门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徐金华打伤。

  9月14日,谢先荣在荆州市行署大院停车场内,将荆州市荆州区劳动就业管理局普通型桑塔纳轿车盗走,该车后在“9• 29”案作案后被丢弃在现场附近。

  9月21日下午,谢将沙市区刑警大队鄂OD0550警车的前车牌盗走,该车牌被悬挂在“9• 29”案作案用车的前面。

  潜江“云开雾散”

  谢先荣在工行潜江市广华支行向新储蓄所制造劫案后,谢的阴影便反复出现在潜江市民的脑海中,热闹的潜江市区一时间变得冷清了……谢先荣被击毙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潜江城区几乎沸腾了,市民奔走相告,街道上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13日中午,笔者驱车来到潜江中心城区和广华城区。提起谢先荣被击毙,市民无人不知,他们微笑着说:“打得好!谢先荣该死!”下午,我们来到谢先荣曾作案的广华向新小区。该小区居民吴太婆说,案发那天,她刚好从亲戚家回来,看到作案现场,听说了谢先荣的作案经过后,吓得几天晚上都不敢出来。曾目睹案发经过的麻木司机张师傅说,这十多天来,传说谢先荣并没有走,而是留在江汉油田这一带,不但居民不敢外出,许多麻木也都早早地收了工。在向新储蓄所隔壁超市工作的陈先生说,这些天超市的日销售额大大减少,特别是到了晚上,以往人流如织的超市变得门可罗雀。“不过,现在就好了。”

  谈起谢先荣被击毙的事,工行潜江市支行办公室许主任异常兴奋。他说,谢先荣被击毙后,支行大批员工自发来到汉江边,观看警方打捞现场。“这对死去的职工是一个莫大的安慰!这对支行是一个值得喜庆的纪念日”。

  汉江寻枪

  13日上午8时开始,潜江市泽口办事处派出所所长万忠跃、副所长汤国平组织30余名渔民,在王场镇汉江对岸的梁滩码头,即谢先荣毙命附近水域,拉网式搜寻谢先荣落入水中的手枪。

  打捞现场寒风刺骨,六艘渔船中一艘停在岸边。渔民说:“这艘船就是昨日谢先荣所乘船的位置,为便于确定寻枪方位,就把它固定起来。”在民警的指挥下,众渔民用绳索系上吸铁石沉入江中,试图将钢制的手枪“吸”上来。但直到下午2时45分,仅仅捞出一颗手枪子弹。

  岸边站着近两百名围观群众。大家议论着,“这里就是昨日发生激烈枪战的地方,谢匪罪有应得!”

  万忠跃有些着急,拿来一把铲刀放入水中,再将吸铁石沉入水中,检验吸枪的办法是否可行。终于,他将泥沙中的铲刀拉了出来。

  至13日晚10时30分,谢匪所落手枪仍未找到。警民表示将继续搜寻,不让枪支流落到他人之手。

  赃款下落

  13日,笔者在潜江城区采访时,还听到另一个说法:国庆期间,谢先荣老家的几个亲戚家中突然“天上掉钞票”。

  据了解,谢先荣被击毙后,其作案枪支和20余万元现金不知去向。难道真给了亲戚?笔者当即来到谢先荣的老家潜江市高石碑镇灰台村。该村十余居民称,他们也只是在潜江城听说了这样的说法,但他们不相信。

  下午4时50分,笔者遇到了潜江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民警。治安大队刘队长告诉笔者,警方并未听说谢先荣将钱“分撒亲戚”的说法。因为案发后的十几天里,他们每时每刻都关注着与谢先荣可能有联系的人的动静,谢先荣即使溜回来,也不可能有机会将钱塞给他的亲戚。

  作恶者留下的罪孽

  13日晚7时30分许,天已暗下来。从潜江驾车约40分钟就来到谢先荣的老家——荆门沙洋县李市镇。

  在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带领下,记者走到镇中心,穿过路边一条昏暗、潮湿的巷子,来到谢先荣父母的住宅。那是三间有些破旧的老瓦房,屋里一片黑暗,大门紧锁。门前有一片30余平方米的菜地。

  巷口,年近七旬的胡姓老人正在听收音机。他说,“老谢夫妇俩早上出的门,估计是到亲戚家里去了。我们一早就听说谢先荣被击毙了,我是收听了中央广播电台的报道呢。”

  胡老汉告诉我们,谢先荣的父母一直住在李市镇。两人目前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仅200余元,谢61岁的母亲平时做馒头卖,以贴补家用。

  外面,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而谢先荣父母家大院内一派冷清,光线暗淡。谢先荣也许不知道,因他的胡作非为给他的家人带来多大的伤痛。可以想像,被谢先荣所害者的家庭更是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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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06:07 | 显示全部楼层
2003年10月13日 11:17

谢先荣昨被警方现场击毙

  中新网10月13日电  据武汉晚报报道,昨晚11时10分,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尚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宣布:昨天下午6时许,“9·29”潜江银行运钞车劫案的犯罪嫌疑人谢先荣在天门同兴村码头附近的渔船上,与警方发生10余分钟的枪战后,被警方当场击毙。

  10日中午,谢先荣骑一辆红色自行车在潜江市王场镇一小餐馆现身。正在小餐馆就餐的一仙桃司机觉得此人很像谢先荣,遂向警方报案。经警方连续两天确认和搜索,最后将谢的行踪锁定。

  昨日下午5时,警方调集大批警力,在以小餐馆为圆心的5公里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

  随后,天门张港镇一渔民向警方反映,有一小渔船连续3天停在同兴村码头附近江面,既不打鱼又不生火做饭,形迹可疑。

  下午6时许,警方调集3支队伍将小渔船包围。警方向渔船喊话,渔船中应声打出一冷枪,警方随即开火。枪战持续10余分钟,只见一男子跳入江中,向上游一艘船游去,岸上警方向水中连续开枪射击。只见,江中泛起一缕缕血色。

  在向渔船发射两发催泪瓦斯后,警方上船发现9万余元现钞,经比对,钱上的号码与潜江被劫的现金号码吻合。

  警方随即加派警力,调派警力在天门、潜江两岸沿汉江进行搜索。晚11时01分,天门市同兴村码头渔民用滚钩捞起一具男尸,头部中弹,天灵盖被掀掉。

  经警方对尸体进行初步技术比对,证实正是谢先荣。

  今日凌晨零时10分,警方将谢先荣尸体从天门运至潜江红旗码头。

  今晨1时10分,省公安厅经痕迹物证鉴定,确定尸体就是谢先荣。

  今晨1时15分,省公安厅副厅长尚武向湖北省委报捷。

  今日凌晨,省委书记俞正声打电话向一线民警和广大群众表示感谢和祝贺。

  读者报料:谢先荣昨在潜江露面

  劫匪谢先荣昨在潜江露面后,众多读者纷纷向武汉晚报新闻110打来电话报来线索,对于谢先荣是否死亡也是猜测纷纷。

  案发仅半小时,即昨晚6时半,潜江读者李先生第一个来电,在潜江王场镇已经发现劫匪谢先荣,据说公安人员在交火中将谢先荣击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20时18分,江汉油田分公司王先生打来电话称,他10分钟前听到消息称,劫匪谢先荣下午在江汉油田一居民家属居住区吃饭时被发现,然后逃至红旗码头,与警方发生枪战后跳江逃亡。省公安厅、地方公安局、武警官兵正在组织围捕。

  21时30分,与江汉油田相邻的刘家巷监狱的退休职工周先生来电称,当地派出所正在附近进行拉网式搜索。自从潜江劫匪谢先荣事发之后,公路沿途设卡堵截劫匪。当地居民已经提高警惕,密切注意谢先荣是否逃到这一带来了。现在警方进行搜索,可能是谢先荣又露面了。

  潜江餐馆现身

  10月10日中午,潜江市王场镇,在离汉江边七八公里的一家餐馆内。因时间尚早,店内只有一个过路仙桃司机在吃饭,这时有一男子骑着一辆红色双杠24式自行车踩了过来,有人注意到他的车后座上绑着一根圆铁锹和一个较大的包裹。

  该男子进店后,显得很疲惫也很饥饿的样子,落座后,他一个人点了一盘牛肉、一个火锅、一盘鱼香肉丝。这个小店是两个女老板开的,当日守店的老板见他神色鬼祟,一个人吃得又多,便心生疑惑,静静地站在旁边小心观察。

  女老板越看越觉得这副面容似曾相识。便小心翼翼地摸到旁边正在吃饭的司机旁边,小声问他:“这个人有点面熟,是不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坏人。”司机偷偷地用眼角瞄了瞄旁边这个正狼吞虎咽的男子,也觉得他既有点像谢先荣,又有点不像。

  司机果断报警

  两个人看了半天不敢确认,司机对女老板说:“不如报警,让警察来确认他是不是正在通缉的谢先荣。”

  司机佯装吃完饭走了,赶紧开车到五七派出所报警。警察拿出通缉令上的谢先荣登记相给司机看,在端详了半天后,司机仍难确认。为慎重起见,警方带着通缉令赶到餐馆,这时那个男子已经离开。警察找到女老板来确认,女老板还是不敢肯定。

  昨天下午,警方再次带着登有谢先荣清晰照片的报纸来到小餐馆,女老板这次一眼认出,确定前天来吃饭的骑红色双杠24式自行车的男子就是谢先荣,并告诉警方,当天下午谢先荣还来此吃过一次饭,每次吃饭时,总是端着碗蹲在外面,眼睛盯着周围的人,装束很反常,看上去不像农民,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总是随身带着一把锹。

  两地警方合围

  此线索确定后,当地警方迅速将此信息通报给设在潜江的“9·29”大案前线指挥部。坐镇指挥的省公安厅指挥部领导,立即调集潜江、天门多支警种,以10月12日下午5点钟为准,以小店为圆心,在周边5公里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100多名预备役民兵也被调动起来。

  天门渔民报警

  昨日下午6时许,天门市张港镇一名渔民向镇派出所举报:有一只小舢板,在汉江的同兴村码头附近江段,停留了两天时间,既未开伙做饭,也未下网打鱼,其中一个人形迹可疑,有可能是正被通缉的谢先荣。

  张港镇派出所所长汪波闻讯,迅速向天门市公安局汇报,案情很快上报到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余新民亲自调配警力,设在潜江广华的“9·29”大案侦破指挥部迅速派出10余名荷枪实弹的民警赶往现场。

  江边激烈枪战

  据潜江王场镇武装部部长陈明介绍,昨日下午6时30分左右,他们得知谢先荣可能藏身渔船后,立即和王场镇派出所所长王茂柏带领12个突击队员,乘坐一条机动船赶往对岸的天门。

  连日来,天门、潜江一带阴雨连绵,气温非常低,江面上刮起了刺骨的北风。

  到对岸登陆后,12名队员匍匐前进寻找掩体,最后,王茂柏和陈明找到离谢乘坐的小渔船50米远的小土包。从外围看,船上好像没有人,突击队员对着船上喊话:“有没有人!”喊了三四声后,里面传出一个男低音:“有!”突击队员大喊:“有的话,双手抱头走上船头!”船内传出一声:“好!”随即一声枪响,子弹声呼啸而至。“打!”12名突击队员齐向小渔船开火,一分钟后,大家看到船上有人跳入水中,拼命向上游游去。在上游的高坡上,埋伏着另一队警力。见江中有人,高坡上的火力随即向汉江中扫去。只看到一团团血水泛上江面,江中人也不见有踪影。从后方赶来的参战民警,随即向小渔船上打了两支催泪瓦斯,然后上船搜索,搜到一把铁锹、一辆自行车及9万余元现金。

  船上搜出赃款

  参战队员一面沿江边搜寻,一面上船检查,在船上现场搜出9万元现金和一辆红色自行车,船上没有发现枪支。

  嫌疑人落水后,天门警方、潜江警方及一百多名当地民兵,立即列队向汉江两岸全线搜索。随后,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尚武命令天门、潜江两地警方,立即调集所有可征调的力量,赶赴汉江两岸搜索落水者。

  据警方透露,在船上搜出的9万元人民币,其号码和潜江“9·29”银行劫案被劫人民币号码吻合。

  确认谢匪击毙

  警方随即加派警力,调派民兵在天门、潜江两岸沿汉江进行搜索。23时01分,天门市同兴村码头渔民用滚钩捞起一具白衬衣、黑裤子、光着脚板的男尸。男尸眼睛微睁,胡子很深,额头上有一个拳头大的洞,与警方所公布的通缉令相似。

  经警方对其相貌身高体型进行鉴定,证实男尸正是谢先荣。

  今日凌晨零时10分,警方将谢先荣尸体从天门运至潜江红旗码头。

  零点左右,所有警察、民兵打出子弹的枪都被集中,以确定究竟是哪支枪打死了谢先荣。

  今日凌晨1时10分,潜江市公安局局长高金洪向省公安厅副厅长尚武汇报,经过现场痕迹和物证鉴定已经确认,该男尸就是谢先荣。

  凌晨1时15分,尚武向湖北省委报捷。

  今日凌晨,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郑少三发来慰问电,向破案专班表示祝贺,向有功人员表示亲切的慰问,向提供线索和给予帮助的人民群众表示感谢。公安厅副厅长尚武总结了迅速破案的经验:一、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二、广泛发动人民群众,三、干警们锲而不舍的破案精神。

  尚武指出,谢先荣躲在荆门、天门、王场、潜江四地交会的插花地带,也正是他众多亲戚的居住地,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谢先荣这一次算错了。这里恰恰是警方布下天罗地网的地方,接到报案后5分钟就赶到的警察,是谢先荣始料未及的。这次行动,没有一名干警伤亡,可以这样说,天时地利人和注定了谢先荣命该绝。

  记者沿途感受“大搜捕”

  昨晚,武汉晚报特派4名记者紧急出发,前往潜江事发地点。下面是记者沿途所见:

  ▲晚8时半,记者上了赶往仙桃的高速公路,沿途迎面而来五六辆警车,与我们的采访车擦肩而过。

  ▲记者的一位朋友在天门当预备民兵。据他透露,目前潜江、天门两岸,100多名预备队民兵已经集结,各单位民兵预备队全部动员起来,到一线参加搜捕。

  ▲晚10时55分,记者随同在潜江市区民兵小分队的民兵朋友,赶赴现场,与其他民兵配合。

  ▲晚11时许,记者听警方称,所有的民警接到指示,从汉江天门边已经捞起一具尸体,要求他们赶往汉江堤边,确认是否是劫匪谢先荣。船上面的现金已经通过潜江银行确认,的确是在该银行被劫的人民币。

  ▲晚11时30分,记者已经赶到红旗码头。码头上布满警车,包括武警官兵的车。因为确认谢先荣被当场击毙,一些警车开始撤离现场。江边的警车将车灯全部朝向江面,江面就如同白昼。记者通过码头,往警车集中的地方跑去。堤上全部是一排一排的警察和民兵。从码头到堤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记者已经加速向堤边跑去。

  ▲晚11时59分,虽然天下着雨,但是记者在堤边看见,警方的搜捕吸引了很多市民围观,当谢先荣的尸体从堤下面抬到堤上面来时,现场围观群众响起一片欢呼。所有的参战民警全部长长嘘了一口气。

  70岁老渔民彭海英:“我发现了谢先荣的船!”

  彭海英是天门市张港镇渔民,今年70岁,在汉江上以打鱼为生,几十年来默默无闻,昨天一次不经意的举报令她名声大噪。

  今日凌晨,彭海英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几天来,天门、潜江汉江交界处阴雨连绵,气温低得很。

  有只小舢板一直停留在同兴村码头附近的一个土包子后,在汉江的同兴村码头附近江段,停留了三天时间,既未烧火做饭,也未下网打鱼,上面的一个人形迹十分可疑。

  下午6点,张港镇派出所所长汪波到码头来查案子,拿着一张通缉令问我见没见过一个抢劫犯。我摇摇头说没见过,但是附近的那个小舢板很可疑。汪所长听后很重视,在现场向天门市公安局作了汇报。

  10分钟后,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民警,有的乘船到江面上,有的在堤坡边埋伏下来,呈扇形队列向渔船围堵过去。

  接近渔船后,民警接近小舢板喊话,“船上的人注意了!举起双手,走上船头!”话音刚落,船上“叭”地一声传出枪响。一时之间,船上岸上的警方也打起枪来,一时间枪声大震,数十支长短枪冲着渔船一阵猛射,子弹扫向小舢板。

  “十几分钟后,我亲眼看到,渔船上有一个人掉进江中。刚才,他们将人捞上来了,经确认是谢先荣。”(李红鹰 秦杰 万勤 蔡晓智 刘春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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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6(大结局)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创作声明: 内容包含剧透



露出狐狸尾巴

王场,是潜江市管辖的一个乡镇,一条省级公路从镇上穿过,将小镇分成两边,成为小镇的主要街道,街边店铺林立,显示着小镇的繁华。与这条主街垂直着的,是一条热闹的小巷,小巷一侧是商店、副食店,出售食品和一些生活日用品、生产资料用品,另一边则是紧挨着的几家小餐馆。

10月10日上午11时,一个戴着草帽、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来到王场一家招牌叫“金鑫杂货店”的商店买东西。他直接对店主魏志颖说:“有没有碗卖?”

魏志颖说:“有。”男人走进店,指着一个带盖子的黄颜色的碗说:“我就要这种。”魏志颖从货架上拿下一大摞碗,大碗里面装着一个小碗。来人指着小碗说:“我要这种小的,上面好多灰,你给我洗一下。”“停水了。”“那就擦一下算了。”

魏志颖将盖子擦干净后,走进里屋去了一下,来人就用右手拿着毛巾将碗里面擦干净,左手一直未动,一直插在裤子口袋里。“你的左手是不是有毛病?”魏志颖关切地问。这个买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先荣。魏志颖本来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的,没想到却引起了谢先荣的怀疑,因为,他的左手正握着那把抢来的五四式手枪,一旦情况危急,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谢先荣愣了下,觉得不应该小题大做,

便很随意地应付了一句:“没有。”他不想在这时暴露自己,连忙转移话题问:“多少钱?”“7块钱。”谢先荣说:“4块。我上次买锹时你还欠我2块钱没有找给我。我给你5块钱,你再找我1块钱。”“我还欠你2块钱?买锹?”魏志颖迅速打开记忆的闸门,认真回忆着,还真让她想起来了。那天是9月30日。当时的他头戴一顶草帽,脚穿一双深筒雨鞋,骑着一辆红色女式自行车,他的身上、脚上、自行车上都是泥巴。魏志颖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人不是当地的农民,就是到镇上来打工的民工。

谢先荣把车斜停在路边,对魏志颖说:“给我买一把锹。”魏志颖说:“你要什么样的锹,你自己选。”谢先荣弯下腰,自己挑了一把燕子锹,又选了一个锹把,然后对魏志颖说:“你给我把锹对好(当地卖锹时锹和锹把是分开的,有人要买才把锹装在锹把上—笔者注)。

魏志颖是一个中年妇女,虽然卖的是农具,但她并不会盘弄农具至于怎么才能把锹和锹把接在一起,她确实不会,就对谢先荣说:“我对不好,你自己对吧。”见老板不会对锹把,谢先荣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说:“有没有钉子,找两颗来。”


魏志颖拿来两颗钉子。谢先荣又说:“有没有锤子?”

阁楼里有锤子,你自己拿。”魏志颖只动了动嘴,并没有起身给谢先荣拿锤子。谢先荣只好自己爬到阁楼上拿了一把锤子,将钉子钉在锹和把的接口处。他一边用锤子锤着钉子,一边问魏志颖:“多少?”魏志颖说:“锹5块,把3块。”谢先荣感叹了一句:“这么便宜!”魏志颖说:“现在生意不好做。”谢先荣掏出一张新版一百元的人民币,说:“既然生意不好做,给你10块钱算了。过几天我来买东西时你给我便宜点就行了。”

魏志颖给谢先荣找了90块钱,谢先荣的锹也安装好了,他一边接过找零的钱,一边把锤子放在地上,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老板!”然后,他骑着车扬长而去。”哦,是你呀!”她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她应收他8块钱,他给她100元,她应找92块钱,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那2块钱不用找的。她当时还想,这个人真大方。想不到

,隔了这么多天,他却要抵那2块钱的旧账。魏志颖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大方,相反,却有点小气过人。不过,她还是按他的要求,从他手上接过5块钱,然后找给了他1块钱的零钱。接过这1块钱后,谢先荣也许想起来什么,可能是觉得不该这么和她斤斤计较,让对方记得自己,从而暴露出疑点。对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呢?他得检验一下。于是,他走进店里,面朝里,背朝外,突然拉下草帽,露出一双阴毒的眼睛,对魏志颖说:“你认不认得我!”他想,只要她敢说认得他,他就一枪结果了这人的性命。谢先荣的这招果然吓着了魏志颖,她见对方眼里射出恶毒的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吃掉一样,身上立即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不认识,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我?”谢先荣想,现在满街都是通缉令,人们难道真的不认识他吗?说实在的,魏志颖看过通缉令,但通缉令上谢先荣的照片和他本人有很大的差距,不是专业人员,平时简单的见一面,还真难以认出来,所以,尽管她看过通缉令,民警也到她的店子里来告知过,但确实没有认出来,眼前两次到她店里来的顾客,就是全国通缉的抢劫杀人犯谢先荣,因而,她很干脆地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谢先荣总算放下心来。其实,他也看到了满街贴着的通缉令,但那上面自己的照片,都是几年前的,打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清清爽爽不像现在,胡子拉碴,精神疲惫,衣服上沾满了泥巴,谁会认出他来?他可以尽管放心,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又买了一些食品,谢先荣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既然这里这么安全,他前后来过几次了,别人都没有认出他来,他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吃一餐饭呢。巷子里餐馆很多,有正规气派的酒店,有小餐馆,有大排档。靠大路的一家餐馆,显得宽敞而气派,

生意非常火爆,而紧挨着的第二家,则是一家没有名称招牌的小餐馆,规模很小,很不起眼,是由姑嫂二人合伙开的,远远不如第一家。嫂嫂叫樊菊香,小姑叫章巧元。就是这家不起眼的小餐馆,让谢先荣露出了狐狸的尾巴,让有心人逮住了他的踪迹。中午快1点钟的时候,餐馆里基本上没有顾客了,姑嫂二人准备收拾东西,自己吃饭,就在这时,谢先荣骑着自行车从门前经过朝餐馆里扫了一眼,嫂嫂樊菊香以为他要吃饭,就招呼道:“来呀,吃点什么?”谢先荣没有做声,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大概10分钟后,谢先荣又来了,大概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餐馆,或者是认为这里最安全,便把车直接停在餐馆门前,说:“炒几个菜。”

樊菊香说:“好,里边请。”“不了,你把桌子搬到外边来,我就在外边吃。”樊菊香一愣,这人真怪,明明里边有桌子他不坐,偏偏要到外边吃。她也没有多想,就吩咐小姑子章巧元将一张小桌子搬到外边,摆好碗筷。这时的谢先荣仍然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草帽,几乎盖住了半边脸,无论何时何地,他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他说:“炒一个肉丝,一个白菜。快点!另外,再炒两份肉丝,弄一个牛杂火锅打包带走。

要快点。”谢先荣吃饭的时候,又过来一个中年人,也到餐馆吃饭。这人是谁?怎么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他来吃饭的时候来?他会不会是公安的便衣?谢先荣想到这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几口就将饭扒到嘴里,一边催着:“打包的菜弄好没有?来,结账。“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给章巧元。”章巧元接过钞票,说:“这么大的钱啊,我找不开。您等一下,我出去就来。”章巧元一走,谢先荣又紧张起来:她是不是去报警啊?连忙问樊菊香:“她到底是干什么去的?快点,我有急事!你们的动作怎么这么慢!”章巧元很快换了零钱回来,

找了钱后,谢先荣带上打包的饭菜,匆匆离开了。谢先荣一走,姑嫂二人就议论开了:“我看这人蛮怪的,会不会是谢先荣?”“他讲的是荆门话,八成是谢先荣。”“我看他就是谢先荣!”正在吃饭的客人插嘴说。他是一位路过的货车司机,叫刘晓明,仙桃人。刘晓明是一名“9·29”大案的热情关注者,自从案发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案情的进展,每天的报纸他必买,就是想知道报纸上有什么最新报道。除此,他还特别留下报纸上登的悬赏通缉令。此时,省公安厅已经将悬赏金额提高到10万元。他想,假如自己能够发现线索,在支持公安工作的同时,自己能够有所回报,也无可厚非。正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刘晓明对通缉令上的内容记得相当清楚,尤其是上面谢先荣的照片,

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好事还真让他碰上了,他来餐馆吃饭,根本没想到会碰上谢先荣,刚一坐下,就觉察出此人显得有点怪模怪样的,明明里边有位子他不坐,偏要坐在外边吃。谢先荣已将草帽摘下。他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的眉毛、眼睛很像通缉令上的谢先荣,心里立即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但他不敢肯定,听了姑嫂二人的议论后,他不再犹豫,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报警。“你不能报警!”姑嫂二人立即阻止道,“你报警倒好,屁股一拍走了,让我们怎么办?万一他的同伙、亲戚知道后来报复我们,你叫我们死啊!您行行好,不要害我们。”

刘晓明说:“你们没见悬赏公告吗?公安部门要大家踊跃提供线索,知道了疑点就应该报告,这也是做人的起码原则啊。”樊菊香说:“你要做好人我们不管,反正你不能在我的餐馆里报警。要报警你赶快走!”刘晓明无奈,饭没吃完结完账就走了。一走出餐馆,他就开始打电话,但是,刚刚拨通110他的手机就没电了。怎么办?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再耽搁了,发动汽车就往前面跑。不一会儿,刘晓明来到广华分局五七派出所设置的卡点上,守卡民警立即示意他停车。刘晓明下车后,急切地问“你们谁是这里的负责?”“我们张所长。”一名荷枪实弹的民警指了指身边身材高大的五七派出所所长张广武说。刘晓明对张广武说:“报告,我有重要情况要反映。”张广武眼见来人面露喜色,

十分激动,知道他可能发现了重要线索,就问:“有什么情况,说吧。”刘晓明一口气说完他知道的情况。张广武问道:“那女的为什么说那人说的是荆门口音?”刘晓明说:“那两个女的中,有一个人说的也是荆门口音。我当时还听到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女的对那人说:“听你的口音,我们还是老乡呢?这人一听说是老乡,赶紧走了。”说话带荆门口音,眉毛、眼睛、个头像谢先荣,张广武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副局长刘志军。从9月29日案发到现在,专案组接到的各种线索有上千条,其中重要的线索也有100多条,都是关于谢先荣行踪的线索,到底哪一条才是真正重要的线索呢?刘志军接到张广武的报告,首先想到的是,到目前为止,

这条线索的价值远远高于其它线索的价值,如果货车司机报告属实,那么,这人的疑点显而易见。按照常理,一般人在异地他乡遇到老乡时,都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但这人却一句亲热话都没有说,好像还很害怕遇到老乡似的,如果心里没鬼,他怕什么?事不宜迟,必须安排得力人员立即查实。作为重要线索查证组的成员,刑警大队教导员路金华接到刘志军的指示,迅速带上民警陈晓沥、江庆、李勇、陈明高,全副武装,驾上一辆桑塔纳,直奔王场姑规餐馆。一到餐馆,几人开始分头行动。考虑到谢先荣有杀回马枪的特点,必须提高警惕,陈明高拿着一把微型冲锋枪占据餐馆对面的有利地形,江庆、李勇开展现场搜索,路金华、陈晓沥对姑嫂二人进行全面调查取证。“你好,

我们是广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听说谢先荣在你的餐馆里吃过饭,你们能说说经过吗?”姑嫂二人好像事先约好了似的,都不说话。路金华说:“你们提供情况,我们有奖励的。”樊菊香说:“我们不要奖励。”“你们开这个小餐馆一年能赚多少钱?五万块钱赚不赚得到?”“哪里有,糊个嘴巴!“樊菊香感叹道。路金华知道姑嫂二人有顾虑,不好强迫她们,便循循善诱:“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们的奖金有10万块钱呢!如果你们提供的情况能够帮助警方捉到谢先荣,一下子就能得到10万块,比你们开餐馆不强得多!这么好的事你们为什么还不干?”正在这时,餐馆里进来了几个收棉花的农民来吃饭,樊菊香更不愿意讲了,说:“再多的钱我们也不要。“”说罢,就起身招呼客人,开始给他们炒菜,把路金华、陈晓沥晾在一边。收棉花的农民吃完饭走了,餐馆里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路金华不再跟姑嫂二人磨嘴皮,直截了当地对樊菊香说:“刚才是不是有一个过路司机来吃过饭?他早跟我们说了,我们只不过来证实一下,你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反正又不是你们报的案,你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樊菊香这才说:“中午1点钟不到的时候,来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下车后叫我们炒了两个菜,喝了一瓶啤酒,打包带走两份肉丝一份牛杂火锅,两份米饭,一共消费51元。结账时,那人叫我们给他优惠点,少收点钱。我说,我们是小本生意,生意不好做,一天赚不了几个钱。那个人就不再说了。他拿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递给我。因为找不开,

我便叫我妹妹拿到别处去换钱。他见妹妹突然不在餐馆,好像很紧张,连忙问我妹妹到哪里去了。我说换钱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妹妹换钱后,找给他50元,我就趁机说你是老顾客了,就少收你一块钱。那人就说,你真的记得那么清楚我来过,说着就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冷冷的,非常凶狠,非常阴毒,现在一想起来我还害怕。刚才你叫我们谈情况,我哪敢谈啊,假如他真是谢先荣,说不定什么时候再冒出来我们不是死路一条吗?”“你为什么说他是老顾客?难道他以前也来你这里吃过饭?”“是的。”樊菊香十分肯定地说。“你记不记得是哪一天?“路金华紧追不“我记得,当时是9月30号晚上10点多。”9月30号到现在都有10天时间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前一天发了抢银行的案子,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第二天又是国庆节。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既然这样,你们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好的。那天已经到了晚上10点多了,街上没有路灯,很多商店都关门了,路上很黑,只有我们这家餐馆关门关得晚,因为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尽量晚一点收工,能多做一笔生意就多做一笔生意,所以,我们总是很晚才关门。为了招揽生意,我们在门口装了一个100瓦的大灯泡。就在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来吃饭。他吃了一份肉丝,喝了瓶啤酒,一共消费了14元,他给我15元,我找了他一块钱。他吃完饭后还抽了一根烟。我当时觉得奇怪,我叫他在屋里吃饭,他偏要在外边吃而且边吃边往远处望。今天,他又要在外边吃,我一下子想起来,这人9月30号来吃过饭。”路金华听到这里,心情格外激动,这条线索太重要了,如果这个人真是谢先荣的话,那么,说明他就在附近一带活动。但是,仅仅这些现象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还得深入调查。于是,他又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说哪里的话?”“他来时戴着一顶草帽,后来吃饭时把帽子取下来了,

我只看清了他的毛发很浓,脸相没有怎么注意。他说话的口音不是这里的口音,是荆门那边的口音?”“慢点,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荆门口音?”路金华最怕通缉令上的信息给证人一些心理暗示,必须落实。章巧元说:“因为我就是荆门的人。刚才,我听他说荆门口音,感到在这里遇到一个老乡,觉得蛮亲切的,还跟他说,我们还是老乡呢。哪知他听说我跟他攀老乡,脸突然一沉,接过打包的饭菜就赶紧骑车走了。”陈晓沥从包里取出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照片,问樊菊香和章巧元“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樊菊香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说:“不像,一点都不像。”章巧元看过照片后,说:“我看有一点点像,就是眉毛和眼睛像,不过,那个吃饭的人又黑又瘦,胡子拉碴,显得很脏。我当时还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卫生?”

路金华迅速将调查结果报告给刘志军、郑和。



准备撒一个大网

绵绵的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着实让人揪心。设卡堵截的民警还坚守在野外,全省上下的警力都投入到整个搜捕行动中。从案发到现在,12天过去了,还没有一点谢先荣的消息,谢先荣还在逍遥法外,这使得大案指挥长尚武忧心如焚,他连夜赶写了一份情况汇报,10日上午一上班,他就等候在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郑少三的办公室门前,他酝酿已久的一项重大决策必须请示郑书记。湖北省公安厅科技大楼,厅党委会正在紧张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对于湖北省公安厅来说,厅党委会专题研究一桩刑事案件,这是很少有的事。由此可见,缉捕谢先荣的工作,已经成为湖北公安工作的重中之重。首先由尚武向在家的厅党委成员作专题汇报。尚武在汇报了前期追捕谢先荣的工作情况后说:“综合前期工作,我们对谢先荣的下一步活动有如下预测:第一,谢先荣对未来栖身之地的选择可能是省外边境地区。第二,在外逃过程中,谢先荣极有可能乘坐长途公共汽车,也有可能盗窃轿车、军警牌照和警灯后驾车代步。第三,为了生存需要,谢先荣会想方设法获取假身份证明。第四,谢先荣在蛰伏一段时间后极有可能再次作大案,其作案目标可能会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大宗现金,二是五六式冲锋枪和五四式手枪子弹。第五,谢先荣对家庭有负疚之情,其抢劫赃款的大部分很可能会用于资助家人。交付的方式既有可能是直接的,也有可能委托信任的人中转;交付现金的可能性大,但也不排除采取汇款、送存折、送银行卡等方式交付。第六,谢先荣对骗过其车的汪坚强怀有刻骨仇恨适当时机可能会对其本人及其家属进行报复。第七,谢先荣与军警遭遇后,会再次开枪拒捕,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杀出一条血路。”“鉴于谢先荣的严重社会危害性,缉捕谢先荣的工作应确立如下指导思想:第一,举全省公安之力,大兵团作战;第二,

专群结合,紧密协同作战;第三,在省内和省外两个战场同步作战;第四,立足持久战,力求速决战;第五,立足强攻围歼,力求智取生擒。”“根据前述指导思想,下步应继续作好以下工作:第一,继续广泛深入发动群众。在茫茫人海中,仅靠公安民警发现谢先荣是非常困难的。因此,谢先荣一天不抓获,发动群众的工作就一天不能停。发动群众的目的是让广大群众对谢先荣的体貌特征详知熟记,

同时,如果谢先荣还在湖北,也可通过造势使其不敢轻举妄动。第二,继续开展设关堵卡。设关堵卡的目的是为了将谢先荣堵在湖北境内,同时也能起到造势作用。各卡点要配置充足警力、武器、装备,卡点的警力组成宜以武警为主,民警参与。对省际卡点,省厅督察部门要直接督察;对市县卡点,各级督察部门要开展经常性的督察。第三,组织全省性的拉网清查统一行动。

行动的目的一是力争发现谢先荣踪迹,二是防止治安问题连锁反应’。拉网清查行动由省厅统一部署,以县市区为单位组织,行动时间不能少于三天。清查的重点是洗脚城、按摩店、桑拿浴室、建筑工地、工棚、渔棚、生产棚、废旧厂房、烂尾楼、车库、出租房、小旅社等谢先荣可能藏身的场所……”对于尚武的报告,在座的厅党委委员们纷纷发表意见。概括起来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谢先荣早已跑出了湖北,全省性的设卡堵截已经没有意义,至于发动全省性的大清查行动更是没有必要,

那是对警力资源的巨大浪费。他们的依据是,第一,谢先荣前两次作案后都跑出了当地,第一次,荆州“9·10”案后,他过江在公安县坐车到武汉汉正街,再从汉正街坐车返回荆门;第二次,“8·5”案后,他从松滋坐火车到了广州,那么,按照他的思维定势,这一次也一定跑出了包围圈。第二,9月30号电视电话会议后,我们已经进行了全省性大规模的清查行动,至今已经十二天,却没有谢先荣的任何踪迹。

尚武和另外几位厅党委委员则据理力争,坚信谢先荣还在湖北尚武的依据是:第一,根据谢先荣的作案心理,他一贯崇尚“灯下黑”坚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目前就躲在这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之所以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一是因为他非常狡猾二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尽管细致,但难免百密一疏。第二,谢先荣作案的动机是为了报答亲情,可以肯定地说,他抢劫到的三十多万块钱,还没有送到亲人的手上,没有把钱送出去,他不可能逃走。第三,案发之后5分钟,广华分局就出了现场,

案发后30分钟内全省各交通要道卡点已经到位,至今为止各卡点24小时坚守岗位,没有任何谢先荣逃走的迹象。谢先荣究竟逃没逃走,成了整个党委会争议的焦点。事关整个缉捕工作的大局,事关湖北公安的整体形象,如果再让谢先荣漏网,湖北省的全体公安民警则无颜面对广大群众,更无法向党委政府交待。因此,作为全省公安系统最高行政长官,郑少三要慎重再慎重,让大家充分讨论,集思广益,再形成决策。或许是因为自己曾做过荆门市的地方行政首脑,或许因为自己对荆门市人民群众的那份特殊感情,郑少三曾一再对周围的人说,对谢先荣,我们只有四个字:绝不放过。不抓获谢先荣,决不收兵。大家的讨论很充分,大家的争论很激烈,到底谁对谁错?这使郑少三左右为难。最后,他感情的天平倾向了尚武。对尚武他跟他接触还不多,但从平时的了解中,他知道,

尚武从二十多岁开始从事公安工作,32岁成为当时地区一级最年轻的公安局长,破过数不清的大要案件,对于他的业务水平,他一点也不怀疑,以他对谢先荣的了解,应该比较可信。因此,郑少三最终同意了尚武的报告,决定在全省组织一次拉网式的大清查行动。郑少三以这样的话作为整个厅党委会的结束语:“同志们,我们要把追捕谢先荣的行动与当年追捕东北二王和前一段时间追捕河北石家庄爆炸案元凶靳如超来同等对待。从11日零点开始到13日,我们将在全省举行为期三天的拉网式大清查行动。另外,我们的悬赏金要由10万元增加到20万元,通过媒体向全社会公布谢先荣的详细情况,再加印通缉令若干份。行动结束后,各地的公安局长要在责任书上签字,保证自己所管辖区域没有纰漏。

”郑少三签署厅长令后,省公安厅为了保证清查行动取得实效,决定对几个重点地区派出督察组,进行重点督察,其中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到荆州、大案侦查处处长姚俊到襄樊、大案侦查处副处长王绪清到荆门、刑事技术处副处长张新国到孝感、情报对策处副处长邹德文到天门,副厅长尚武则和行动技术总队总队长龚道安前往潜江、广场大规模的清查行动即将在全省范围内拉开。这是一场继1983年围剿东北“二王”以来最大的一次清查行动,它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谢先荣扑去。




水落石出的钥匙

厅党委会开到下午1点多,尚武未吃午饭,就要收拾洗漱用具,衣服往外走,爱人见状,心疼地对他说:“你昨天晚上才睡三个小时,今天睡个午觉再走吧,别把身体熬垮了啊。”尚武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我怎么睡得着?谢先荣不落网,我这个分管厅长怎么交待?我还要赶到广华去,路上有两三个多小时,我可以在车上打个盹,你就放心吧,谢先荣不抓住,我的身体是不会垮的。”

作为公安民警的妻子,尤其是作为高级警官的妻子,她清楚丈夫的脾气,也习惯了丈夫每次匆匆离家的场面。他从32岁当地区公安处长,到在省公安厅当政治部主任,再到当副厅长,他工作起来就是一个不知道有家的人,尤其是当了副厅长分管刑侦工作以来,他就更是把全部身心都放在案子上。

哪里有了重大命案,他是一定要亲自到场的。3月份巴东野山关发生了命案,一个储蓄所的营业员参加工作才一个月,就被歹徒杀死了,还把储蓄所的二十几万元抢走了。丈夫当天就赶到了巴东,在他的分析推理下,案子10天时间就破了,而在这十天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路上跑。案子破后他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毕竟我搞案子的时间长,积累了一些经验,这次确实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要不是我,他们连方向都要搞错,

最后根本破不了案。所以,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老婆,你再也不要埋怨我了。”我哪里是埋怨你,我是在为你心疼,为你担心啊。你说前年在宜城发生的歹徒枪杀警察的案子,你也是没日没夜地投入侦破工作,最后还化装成晨练的人,在江堤上贴近犯罪嫌疑人进行侦查。要不是后来我看了报道,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这样不要命。“你放心吧,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我还要赶到广华去,你就祝福我吧,祝福我早点把谢先荣找到,这样,我不就不用劳累奔波了,你不就不用为我担心了?”“这样的话,你又不是第一次说,我想也不是最后一次说。那么,我也不是最后一次地说,我祝你早日破案。”的确,这样的一幕,

在这个家庭,一演就是二十多年,无论是在恩施小山城,还是在都市大武汉。无论是在一般普通民警的家中,还是在一个高级警官的家里,只要犯罪存在,只要命案存在,这样的一幕就会再继续演下去。“小张,你能不能开快一点,刚才广华来电话说,他们有些情况需要研究。”坐在车里,尚武催促道。他明明知道,小张的车已经开得飞快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催促一下。“尚厅长,不能再快了,再快就…”小张刚想说“再快就会出事的”,但是他想起了在司机中比较流行的一句忌讳语,就是在行车途中,什么话都可以说,就是不能说“翻车”之类的话,因此,他及时地把话刹住。为了缓和气氛,同行的龚道安对王涛说:“小王,说一个段子,要好笑的,不好笑要受罚。

“王涛作为行动技术总队的一位技术民警,和厅领导、总队领导同坐在一台车里,丝毫没有一丝拘束之感,他深知两位领导向来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官架子,也就比较放得开,因此,他毫不谦虚地说:“我最近刚好听说了一个段子,就拿出来献丑,绝对好笑接着王涛说:“这个段子是这样说的:有一个老师考学生对对联,上联是这样出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喝水,水落石出。下联怎么对?尚厅长,龚总,你们也对对看,这个下联怎样对才好笑?”咦,你的这个上联出得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喝水,水落石出。上联是流水对,流水对中又包含顶针技巧,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以成语收尾。

这个下联对起来还真有点难。龚总,你对对看。”尚武仔细琢磨着这个对子,似乎若有所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喝水水落石出。龚道安说:“这个上联太绝了,恐怕对不出来。小王,你还是把谜底揭开吧,免得让我们多死几个脑细胞。”“既然领导们谦虚不对,我就只好说了。段子中,那老师以为学生对不出来,本想奚落一下他们,不料一个学生站起来说,老师,我对出来了。老师哦了一声,说,你也能对出来,是什么,快说吧。学生说,老师我不敢说。老师说,课堂上有什么不敢说的,只要对仗工整,意思表达清楚明白,就算你对。

这时,学生说,下联是:老师压师娘,师娘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王涛说到这里,车里的几个人立即笑成一团。笑过之后,尚武说:小王,你这个段子虽然格调低了一点,但很有启发。实际上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世上万物,一物降一物,不管关系多复杂,环节多繁琐,最后都会水落石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谢先荣再狡猾,隐蔽的窝点最后终将被我们找到,直到水落石出。”“尚厅长说得太对了。想不到一个段子竟让您作了这样的发挥,真正让我们茅塞顿开。”王涛由衷地赞叹道。小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驶,可急坏了广华公安分局政委郑和和刘志军。他们听说尚厅长要来,早早地作好了汇报准备。从这几天的工作情况来看,广华分局摸到了几条重要线索,这些线索究竟有没有价值,还要经过领导的认可。下午5时30分,汽车在广华分局的院子里停下来,郑和和刘志军作好了迎接的准备:“尚厅长,龚总,你们辛苦了!“郑和看了一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看还是先吃饭了再汇报。”

“吃饭的事先不慌,先听情况再说吧。”尚武的口气不容置疑。“既然尚厅长要这样,那就对不起了。但愿领导们不要介意。”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先到会议室去吧。”龚道安说。尚武、龚道安落座后,郑和、刘志军、潘继成、李晓敏、许良等也一一坐下。郑和开始了全面汇报:“自从宜昌会议后,我们分局遵照尚厅长的指示,组成专人专班对重点线索进行了排查。其中有三条重要线索,我们分局一致认为很有价值。第一条线索,有人在从王场到油田的同一路段,

三次看到作案用车在这一带出现,第一次是在案发前的26号,第二次是在案发前的28号,这说明案发前谢先荣在王场一带活动的可能性很大。第二条线索,有人在案发后看见,谢先荣开着作案用车在五七大道奔驰突然发现自己开过了头,连忙掉头将车开进了小雨点网吧和电力宾馆之间的小巷——“等等。你是说谢先荣开车开过了头突然折返回来?”尚武听到这条线索,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打断郑和的汇报。“是的。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派人查实了。”谢先荣一门心思要逃跑,为什么要突然折返?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第三条线索,”郑和继续汇报,

“今天中午,一位过路司机反映,有个像谢先荣的人在王场一家小餐馆里吃饭。我们已经派人查实了,这个像谢先荣的人前后两次在这家餐馆里吃饭,第一次是在案发后的9月30日晚,第二次是在今天中午。前后相隔10天时间,如果这人是谢先荣,那么,他还在王场一带活动的可能性很大。尚武听了郑和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广华分局前段时间的工作做得很扎实,掌握了不少很有价值的线索。王场餐馆的线索,还应该派人继续调查。我看这样,时间不早了,同志们肚子早饿了,先把肚子填饱,我们再来议这些线索。到时,分局中层以上干部都来听一下。



午夜核查

晚饭吃得很草率,不到半个小时就解决了。随后,尚武召集潜江市局、广华分局的领导开会,会议有两个议程,一是布置全省统一清查行动任务,二是就郑和汇报的三条线索,大家广开言路,讨论其价值所在。会议一直开到深夜12时。全省统一清查行动已经开始了,如果把民警清查的场面拍成影视,一定会非常精彩。但是,正如当时有些厅党委委员不同意搞大范围清查行动所顾虑的那样,尚武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实际效果,那虽然可以造成一定声势,但要取得最佳效果,他总觉得还有所欠缺。如果,我们在全省撒大网的同时,再在某个地区撒个高密度的小网,有点有面,效果会不会更好?而这个点确定在哪里,他隐约有了一点轮廓,但把握还不大。于是,他把袁友涛、王涛叫来,对二人说:“时间很晚了,二位再辛苦一下,到王场餐馆去一趟,注意工作方法,要问细一点。”

王场镇死一般沉静,大清查的民警在悄然行动,袁友涛和王涛乘坐的桑塔纳车将黑夜犁成一条雪亮的通道。从广华分局到王场镇,车程不10分钟左右樊菊香和章巧元两姑嫂经过白天的一幕,晚上还心有余悸,她们议论了好一会,很晚才睡觉。刚刚进入梦乡,就听到有人在敲卷闸门的声音。樊菊香非常机警,一下就惊醒了,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会不会是白天的那个人来了,或者他的同伙知道了她们泄露了机密,要来报复她们,这可怎么办啦?她立即推醒了小姑章巧元。“什么?谢先荣来了?哎呀我的妈呀!”章巧元吓得全身直哆嗦。“老板,我们是公安局的,请你开一下门好吗?”袁友涛在门外小声地说“公安局的,哪个公安局?”

樊菊香多了个心眼,故意问了一句“老板,我们是潜江市公安局的,还有省公安厅的同志。您开了门就知道了。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您把卷闸门拉开一条缝,我们将警官证塞进去,您看一看,如果放心就把门打开,好吗?”樊菊香已经镇静下来,从声音中分辨,外面的人说话和气,不像是坏人,还能设身处地地为她们着想,便依他说的把卷闸门打开,只留条小缝。袁友涛见状,立即将警官证塞进去,说:“樊师傅,我把我的警官证拿给你看,你难道还不放心吗?”樊菊香看了警官证,只好把卷闸门打开。门一开,门外站着两个身穿警服的人,正是袁友涛和王涛。临行前,尚武对二人说:“你们半夜三更去打扰人家,要考虑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穿便服,对方不能确认你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你们的调查就不会有效果。这次调查跟平时不一样,你们最好穿警服去。”袁友涛和王涛的警服起了作用。樊菊香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二人让进了餐馆。此时,章巧元也已起来。

“樊师傅、章师傅,我们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们也没有办法。谢先荣一天不抓住,社会上就多一份危险,你们就天都不能安宁。相反,你们密切配合我们的工作,让我们早日找到谢先荣,你们就能安心地做生意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这么晚了再来麻烦你们。”袁友涛一脸的真诚,令樊菊香不得不放下戒心。“警察同志,你们说的我们懂。干你们这行的也真不容易,这么晚在工作,真够辛苦的。你们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樊师傅,我问你,今天中午是不是有一个人到你们餐馆吃过饭还带了饭菜走了的?”“是的。”那就请你把详细经过说一遍。樊菊香又一次进入沉思之中。经过一番努力回忆,她说起了当时的情形,比路金华和陈晓沥询问时要详细得多。

她说:“今天中午12点多钟,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从王场街上方向朝我们餐馆方向过来经过我们餐馆时,骑得很慢,边骑边往我们餐馆看。我见他好像要吃饭的样子,就喊他:来吃呀!他没有做声,看了我一眼就又继续往前骑。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这个男子又从东边骑转过来,这一次,他直接在我们餐馆门口下了车,停好车,他就在外面说:炒几个菜。他点了一个炒肉丝,一个炒白菜。我先给他炒肉丝。肉丝炒好后,他叫我把桌子搬到外面去吃。他坐在桌子旁,面朝西边。他问我有没有冰冻啤酒我说没有他就要了一瓶没冰冻的金龙泉啤酒。他边吃边对我说:这肉丝炒咸了,白菜炒清淡点。菜上齐后,他问我:有没有鸡子火锅,搞一个带走。我说:有。他又问:是肉鸡还是土鸡?我说,

只有肉鸡。他说:肉鸡不好吃还有没有别的火锅?我说只有牛肉火锅。他说,就搞牛杂火锅,放胡萝卜,不放白萝卜,白萝卜苦。还说,萝卜不要煮烂了。火锅做好快起锅时他尝了一下,尝过后,他自己拿出一个钵子叫我帮他洗一下,说是刚买的,没用过。我帮他把钵子洗了后,就将火锅装进钵子里。装好火锅后,他又要我帮他炒两盘肉丝,装两盒饭。他再吩咐我肉丝不要炒咸了。肉丝炒好后,我用两个一次性的饭盒装了两盒,又用两个一次性的饭盒装了两盒饭。我把这些菜、饭递给他时,他看了一下肉丝,将两盒肉丝倒在一个盒子里。吃完饭算账,总共是五十一块钱。他把一张红色的一百元给了我妹妹章巧元。我妹妹找了他五十元,他就提着饭菜走了,走时,

他又要了六双筷子,说是还有几个人要吃。我看见他骑着自行车往东走的,上了公路后又往北走。他走时我们在看他,他也侧过身盯着我们看,边看边推着自行车走。”“你们这个餐馆有几个人做事?就我同我妹妹章巧元两个人。我炒菜,妹妹打杂、收钱。”“这个男的身高、长相、衣着如何?”我看他年纪有三十五六岁,身高一米七几,中等身材,皮肤较黑。头发有一点长,好像很久没有理发的样子。这个人看上去蛮邋遢。上身穿一件灰色休闲夹克,带拉链,腰上带紧口,背上有白色汗渍,脖子上围一件灰色羊毛衫。裤子好像是棕黄色的,脚上穿的是一双解放鞋,颜色像是……像是解放军穿的那种有花纹的鞋——”“你是说像迷彩服的颜色?”“对,就是迷彩服的颜色!”他骑的自行车是什么样子?”你问我妹妹,她知道。”樊菊香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章巧元说章巧元快人快语:“他骑的是一辆红色女式自行车,车轮上有很多枯泥巴。车子半新半旧,车横杠上绑一把燕子锹。

锹把朝前。龙头左边挂了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两条枕头馒头,右边龙头上缠着像绳子又像鱼网一样的东西,可能是尼龙袋吧,绿色的。后面衣架上夹着一个黑色防雨布做的包—”“你估计包里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是硬的还是软的?”“肯定是硬的,不像是软的。包的上面还有几张新报纸,也夹在上面。”“你们听没听出他讲哪里的口音?”绝对不是王场的口音。我妹妹说是荆门口音。”袁友涛问章巧元:“你凭什么说他讲的是荆门口音?”章巧元笑了一下,说:“我就是荆门人,对荆门的口音我自然熟悉。当时,我还跟那人说我们还是老乡呢。可是,那人听了后一点也不高兴。”告别姑嫂二人,袁友涛和王涛立即来到尚武的房间向他汇报调查的情况,为了节省时间,尚武把龚道安也叫了过来:“小袁,你分析看,这人有没有可能是谢先荣?”尚武听了袁友涛的汇报,

有意要考一考这位才上任不久的刑警大队长。“尚厅长,我认为这人不可能是谢先荣。理由有两点:第一,戴草帽、骑自行车、自行车上绑一把锹的人在王场太普遍了。第二,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认定谢先荣有同伙,而在樊菊香餐馆吃饭的这个人临走时带了很多饭菜,而且拿了六双筷子。如果是谢先荣,他拿这么多筷子干什么?没有必要嘛!我认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工。”“龚总,你看呢?”尚武用征询的口气向龚道安说,他一向认为,龚道安在关键时刻看问题看得很准。龚道安没有直接回答尚武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下王涛:“你问了自行车上绑的尼龙绳是什么颜色的没有?”王涛说:“问了,是绿色。”听到这里,龚道安猛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去年,他和尚厅长一起在襄樊侦办谢辉枪杀警察的案子时,也是在汉江边,他发现很多渔民的船上都有这种绿色尼龙绳。

虽然这个嫌疑人是在岸上,但他的自行车上却绑了同样的尼龙绳,这说明了什么?虽然,这与尚厅长刚才的问话风马牛不相及,但他总觉得二者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至于究竟有什么联系,他一时还无法破解。他对尚厅长说:“袁大队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不能完全赞同。我认为,这条线索要一查到底。”尚武说:“袁大队的分析注重了表象,却忽略了本质。别看他拿了六双筷子,其实这是烟幕。虽然他带了几个菜,但他带的米饭仅够一个人吃。你们想想看,这不是很矛盾吗?要是一般的民工,或者民工中的包工头,是几个人吃饭就带几个人的饭菜,就拿几双筷子,没有必要掩饰。这个人刻意地掩饰,恰恰露出了马脚。因此,应把这个人当成谢先荣看待。龚总,我看,这个高密度小网的范围可以确定了,麻烦你马上打电话通知这些地方的有关人员明天上午9点钟到广华来开会。注意,把沿江9个派出所所长也通知到。”

“为什么要通知派出所长?”龚道安不解地问。

“你刚才不是问了自行车上的尼龙绳吗?还记得在襄樊办谢辉的案子吗?我们也是从绿色尼龙绳的线索查出了谢辉藏在汉江的渔船上。谢先荣是否躲在汉江的渔船上,我看要组织力量查。所以,潜江和天门沿汉江两岸的派出所长是一个也不能少的。”“哦!”龚道安若有所悟。先前,他脑海中的一点灵感此刻变得清晰起来,问到尼龙绳时,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现在,听尚厅长这么说,他完全明白了。

V

现场辨读

10月11日早上6点钟刚过,天色还不十分明朗,线索查证组程华的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来电号码,瞌睡立刻醒了:“尚厅长,这么早啊!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就来。”尚武说:“程华,你马上到水杉宾馆来一下,陪我和龚总去看一下现场。”“9·29”案件发生后,程华的主要任务是与赵平一起收集线索,经过分析处理后报分局大案指挥部。应该说,他相当于指挥部的一个参谋,不仅熟悉情况

而且对一些重要线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尚武要主持召开区域性的刑侦会议,部署重要行动。在行动之前,他要熟悉一下现场,把昨天广华分局汇报的三条线索再实地考证一下,以便让自己的意见更加科学,更加令人信服。不到10分钟,程华就开着车赶到了水杉宾馆。此时,尚武和龚道安已等在宾馆门口。“尚厅长要去哪个现场?”“弃车现场。沿你们昨天汇报的第二个线索的路线走一趟。路上你把那个线索的详细经过再给我们介绍一下。

程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起了杨春摸到的线索。杨春负责弃车现场所在的向阳小区七号地的走访工作。他已经走访完了负责的大部分住户,只有92栋、97栋还有4户人家没有走访到。这几户人家,因为有的出国,有的在外打工,有的在山东参加采油会战,一直没有见到人。今天,他是到这里来回访的。早上9点多钟时,他来到七号地,准备到一户遗漏户家去走访。杨春刚走到七号地,一名妇女对他说:“唉,人早就跑了,还找什么?”“你说什么?谁跑了?”杨春赶紧问道。那妇女说:“谢先荣啊!他跑时,我弟弟还看见了的。”杨春当即意识到,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便找到这妇女的弟弟。他是个花圈店的老板,店子就开在五七大道一侧,电力宾馆旁边。他说:那天早上,我的确看见了谢先荣开的车。当时,他的车开得飞快,开过了一个路口,他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刹车的响声非常刺耳。我想他是开过头了。果然,他又重新把车倒回来,而且倒车的速度非常快。

我当时还想,这个人的驾车技术真的不错。他把车倒到电力宾馆和小雨点网吧中间的巷口后,就从巷口直接开进了七号地。”谢先荣在仓皇逃跑时,应该一直往前,为什么要中途折返,将车停在97号和98号居民楼之间?程华说着,突然来了一个紧急刹车,说:“尚厅长,谢先荣就是在这里紧急刹车后调头的。昨天,我陪政委和刘局长还实地考查了一遍,就是为了弄清谢先荣为什么要这样做。”“好,我们就从这个位置往弃车现场开过去。”“不行,从这里转弯根本进不了弃车位置,我们昨天走过的。”“你只管往前开,到不能走了为止。”于是,程华驾着车从谢先荣紧急刹车的位置往右转,沿着路面笔直往前开。这条路的左边,依次是综合大楼、停车场、居民楼69栋、63栋、33栋、32栋、31栋,这排居民楼左边,还是一排居民楼,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右边,也是一排居民楼,依次是水电办公楼、居民楼61栋、62栋、96栋、97栋、98栋车子行到97栋和98栋处,

果然,进不了97栋和98栋之间的空地,也就是说,从这条路走虽然很直接,却无法到达弃车位置,因为,小区物业管理为了限制车辆开进楼宇间,影响居民正常生活,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于是,程华便将车往回开,开回到五七大道,回到谢先荣紧急刹车的位置,像谢先荣那样,将车倒回去,一直退到电力宾馆和小雨点网吧之间的巷口,然后,将车开进小区。在中心广场一侧,有一块绿化草坪。绿化草坪的东边,就是97栋和98栋。谢先荣要将车开到97栋和98栋之间,只有穿过这块草坪,才能到达弃车位置,在整个小区,也只有个地方才能将一辆车开进两栋楼房之间。

事实上,谢先荣也正是这样的行走路线。如果对这里不是烂熟于心,他怎么会想到将车开到这里来?如果没有经过多次踩点,他不可能这么熟悉这个地方。“龚总、程华,你们想想看,谢先荣把车开到这里来抛弃,事先必定经过精心设计,这是没有疑问的。既然事先经过了精心设计,他在实施自己行动计划的过程中,就不应该出差错。事实上,他却出了不应该出的差错,将车开过了头。一个一心想逃跑的人怎么会出差错?你们想到其中的奥妙没有?一旦意识到出了差错后,他立即改正自己的错误,按原计划将车开到97栋和98栋之间的空地上。”尚武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想。从谢先荣的行动推测他的心理。犯罪现场就是一个立体空间,谢先荣的所思所想都应该从这个立体空间反映出来。

突然,尚武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谢先荣为什么会开过了头?是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个固定的目标啊,他的潜意识是直接奔这个目标去的。这个目标,就是他的躲藏地,就是他的窝点。他将车开过了头,完全受潜意识的支配。当他意识到他不能暴露他的窝点时,他将车倒回去,开到事先选好的弃车位置,将车丢弃,然后改头换面,逃到他的窝点去。想不到一条小小的线索却暴露出了谢先荣窝点的方向。这个方向,到底在哪里呢?“综合广华分局昨天汇报的三条线索,我认为,就在以王场为中心的插花地带。这个地点究竟具体在哪里,我们还需要考证。”龚道安的想法和尚武惊人的吻合。“好吧,既然龚总和我想到了一起,我们就实地考察一遍。我们就把自己当成谢先荣,以弃车地为点,向四周辐射。“尚武要再做一次模拟实验。这时,天上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人都没有带伞。

程华对尚武的这种务实的工作作风非常佩服,但又怕雨淋病了领导的身体,就对尚武和龚道安说:“尚厅长、龚总,下起雨来了,回去吧,免得淋雨了生病。尚武笑着说:“这点小雨算得了什么?现在是关键,我们离找出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绝不能前功尽弃。别看我们平时只动动嘴,要知道我们平时发号施令并不是凭空发的,我们都是经过充分论证后才发的,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龚总,你说是不是?”龚道安说:“搞刑侦的,每个人都应该重视现场的鉴证工作。既然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把这项工作做完了再走吧,离开会时间还早。”从弃车现场往西,是大片居民区,谢先荣应该不会往这个方向走。往南,也是居民区,同样,谢先荣不会考虑这个方向。往东,穿过两排楼房,就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

因此,谢先荣从弃车现场步行5分钟左右就可离开居民区进入潜江市王场的广大农村地区和江汉油田的结合部,那一带,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路边杂草丛生,行走在里面,一般人很难发现,就是发现了,谁会怀疑一个背包徒步行走的人呢?如果走上一个多小时,则可以到达潜江市王场镇。从王场镇出发,往左走可以到达潜江的高石碑,那里有他的姨妈、表姐、堂兄;再往前,可达谢先荣的老家李市;往右走两三公里路程,就到了汉江边,从红旗码头过江,就是天门市的张港和拖市,就到了他妻子的娘家。

因此,可以肯定,谢先荣一定就潜藏在以王场为中心、向沙洋李市、天门张港辐射的插花地。看过了弃车现场,尚武又和龚道安一道,从这里出发,驾车前往王场镇,他们一共花去了10分钟时间。这就是说,谢先荣从弃车现场出发,如果步行的话,只需要1个多小时就可到达王场。他两次在王场餐馆出现,说明他就在王场周边活动,不会超出王场5公里范围。“龚总,谢先荣选择这样的藏匿地点说明了什么?“在返回水杉宾馆的途中,尚武和龚道安研究起来。“从谢先荣选择作案地点、弃车地点和藏匿地点来看,他性格中有强的两面性。“龚道安一语道破了谢先荣性格。是呀,谢先荣对待家人温柔可爱,情深义重,但是他参与作案,却是那么残忍。他在与社会上的人打交道时十分单纯,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以致轻易被骗,可是,他在实施犯罪与民警打交道时却又表现得诡计多端,机关算尽。就是这么一个人,人性中的善与恶十分矛盾地聚合在他的身上。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一般简单的歹徒啊!”尚武对谢先荣人格的两面性作了精辟的概括。这是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实地考查,对即将召开的会议将起决定作用。



水杉宾馆

10月11日上午9时,广华水杉宾馆二楼会议室。

尚武主持了这次会议,他说:“今天把天门、潜江、荆门、广华、沙洋监狱及相关派出所的领导召集来开个短会。昨天的全省统一行动是个大网,从今天开始,我们准备再撒个小网。这个小网的范围,就是今天来开会的同志们所在的地区。现在,请副指挥长龚道安同志布置具体行动方案。”龚道安说:谢先荣逃跑后至今已有13天了。综合几个方面情况综合谢先荣的生活特点,我认为,谢先荣没有逃出湖北,极有可能就在我们在座的各位的辖区。下面,我讲三个方面的内容。谢先荣的许多关系都在此范围内。李市是他的老家,漳湖垸、刘家巷有他的姨父,天门的拖市是他的岳父母家,高石碑有他的几个堂兄、姨妈,积玉口、王场是他的根据地。

第二,谢先荣“9·29”前踩点时出现在此地区。有人28日先后两次看到鄂D00495桑塔纳车从王场开往广华。第三,“9·29”案件后,8点10分左右,谢先荣弃车徒步远跑。据调查,弃车点与王场有联系,而且走过棉花田就是王场的地盘。谢先荣逃跑的方向最有可能就是王场方向。“9·29”案件是典型的设计型案件,是经过事先精心设计好的,所以窝点也应该是事先选好了的。他选择窝点应符合三个条件:是离王场不远,能够快速到达,二是隐蔽性强,三是便于与亲人联系。谢先荣的犯罪心理特征是不跑远,认为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对谢先荣的犯罪心理有个共识,即他的犯罪动机是让妻儿和亲友生活得好一点,所以,他抢的钱一定要想方设法交给妻儿或其他亲人。

怎么才能交给妻儿,怎么才能快速送达?如果在很远的地方则不可能,所以,他应该就在这一区域内。在这一区域内,他应该有窝点,有非常隐蔽的场所,有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综合上述六个方面考虑,我认为,谢先荣就在这一区域内,以王场为中心向周边辐射,不超过5公里。龚道安的话还没讲完,场下就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这么精确!仅仅5公里?”“他也真敢拍板啊!”“省厅领导的看法就是不一样啊!”其实,台下很多人不知道,龚道安之所以敢这样拍板,敢这么肯定地把谢先荣的窝点定在这个范围内,是他和尚武副厅长经过实地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有充分科学依据的。接下来的事实马上就可证明,龚道安代表省公安厅的观点的前瞻性。等台下的议论静下来之后,龚道安继续说下去二、找出这个窝点应采取的措施。谢先荣是高智商的传统犯罪。因此,传统的人海战术仍然有效。

我们要对城市的社区、农村的村组一个不落地进行高密度的、步调一致的拉网行动。三、工作要求。一是要确定重点。对废弃的农场、厂房、工棚、渔棚、出租屋、船要作为重点。各地还可根据自己辖区的特点确定重点。二是要把调查与访问,清查与发动群众有机结合起来。谢先荣无论藏身何处都要吃饭、洗澡。吃,无外乎两个地方:小吃摊、小卖部。要做好这两个地方的调查访问工作。三是布控工作要落实。谢先荣逃跑时应经过些关键部位,如渡口。现在省厅已经悬赏20万元,渡口的布控措施要落实到位。四是清查工作宁重勿漏、宁重勿丢,要打破传统的行政区划界限。

接下来,龚道安把王场餐馆线索的重要物证向大家公布:一辆女式红色双杠26型自行车,车上绑着一把锹,车龙头上系着一个绿色尼龙袋。尚武最后作总结发言:“我赞同龚总的看法。我们今天布置的是有针对性的高密度的拉网清查行动。我提出三点要求:一是到边。要打破行政区域限制,清查不留死角。我们在座的各位的所在地,行政区划交叉的很多,属于通常所说的插花地带,也是谢先荣最容易钻空子的地方,因此,要宁重勿漏。二是到底,从今天中午开始,行动不能中途停止,要保持连续性,防止谢先荣跳跃式地躲藏。三是到位,对于发现的重点线索,要彻底查清楚。对于王场餐馆的线索,有人说那个人既像个农民,又像个干部。说他像农民吧,他又推着一辆自行车,还买盒饭吃,吃得还很好;说他像干部吧,车上又绑着一把锹,裤腿卷得高高的,满腿都是泥巴。总之,这个人很神秘。这个神秘的人到底是不是谢先荣定要想办法找到。另外,还要找到他喝啤酒的瓶子,把他的指纹取下。下午,为了检查各单位清查工作是否“到底、到边、到位”,尚武和黄道安在广华分局程华的陪同下,来到汉江边查巡。傍晚时分,广华分局的领导获悉,他们还未吃晚饭,梅荆汉、郑和刘志军立即赶到江边他们就在红旗码头一家个体小餐馆里吃晚饭。

在吃晚饭等待的间隙尚武和龚道安等爬上小餐馆的房顶,观察着汉江红旗码头一带的环境。这时,江面刮起五级阵风,秋雨下个不停,撑着的雨伞被大风刮翻了,秋雨很快将衣服淋得湿透。在濛濛的烟雨中,依稀可见江上的点点渔船,尚武若有所思地对大家说:“那些渔船啊!是的,那些渔船,自从案发以来,可以说还是一个死角我们只顾清查陆地上的车辆和各种公共场所,却没有顾得上清查那些渔船。其实,它是一个流动的小社会,渔民们长期生活在水上,无异于一个独立王国,管理难度很大。江这边属潜江市管,江对面,则属天门市。有时候,一条船在江的这一边,有时又到江的另一边,到底归谁管呢?如果要清查,又怎么清查呢?因此,尚武在上午召开会议时,让沿江的水陆派出所所长也列席参加,就是想到了汉江这个薄弱环节。

谢辉躲在汉江上的一条渔船上,谢先荣会不会也躲在汉江的渔船上呢?当天晚上,尚武生怕清查工作有所疏漏,又专门向江对岸的天门市公安局张港派出所所长汪波打了一个电话,明确要求,开展清查时,要着便装,也可化装成渔民,便于观察发现问题。化便装时,一定要注意细节问题,比如说就不能用警用皮带,衣服上的纽扣也不要有公安标志,以免打草惊蛇。一定要注意江上的渔船,一条也不能放过。第二天上午,广华分局刑警陈晓沥独自一人拿着一份登有谢先荣照片的《楚天都市报》,再次来到王场姑嫂餐馆,请姑嫂二人辨认。这一次,姑嫂二人看后一致地说:很像,真的很像!至此,谢先荣的活动轨迹终于正面暴露在警方面前。



梁滩渡口


12日下午4时50分,天上下着绵绵细雨,一身便装的天门市公安局张港派出所所长汪波带领民警程卫兵、陈海峰来到梁滩渡口,他见岸边停着三只小渔船,就走拢去问:“老乡,有没有鱼卖?”一位渔民说:“今天运气不好,只打到一条青鲩。”另一位渔民说:“我打到了一条胖头(鱼),你要不要?”汪波一边和渔民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见并没有可疑人,就对渔民们说:“我们是天门市公安局的。谢先荣的情况你们知不知道?”“知道,不就是那个抢银行的谢先荣吗,还打死了几个人的!我们看到通缉令了。”“好,你们知道就好。有什么可疑的情况要及时向我们反映。另外你们在江里打鱼,可要当心点,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听说来人是公安局的,一位渔民拉着汪波小声地说:“告诉你吧,你看看那边……”这位渔民用手一指上游不远处。汪波顺着渔民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上游方向,有三条大驳船。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便说:“那里只有三条驳船啊!”“不对,还有一条小船,被驳船挡住了,你看不见。等会儿你走过去肯定能看见。你说这条船怪不怪,船上的人,既不生火做饭,也不下网打鱼,一会儿把船停在这边,一会儿又到江对面去,到这里都有两三天。”“您确定那是一条渔船?”“当然,我们祖祖辈辈在这江里打鱼,哪里会连渔船都不认识。”


“既然是渔船,他应该跟你们打声招呼对不对?”

“就是。我们打鱼的,不管生人熟人,只要在江上碰上了,都要打声招呼。但是这个人却很奇怪,不仅不跟我们打招呼,我们靠拢去想和他打招呼,他却把船开走了,好像是不想和我们认识似的。”听渔民们这么一说,汪波首先想到的是:这么可疑的一条船,会不会就是谢先荣?汪波想起了尚厅长与他的谈话。

昨天,他作为沿江派出所的所长也参加了水杉宾馆会议。会议结束后,尚武专门找汪波谈了一次话,晚上,又专门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尚厅长对汪波说:“谢先荣作案后喜欢过江,他在荆州作下9·10大案后,就不惜渡过长江,从江对岸的公安县坐长途汽车到武汉,再从武汉回到荆门。8.5大案后,他又从小路步行过江,到松滋上火车到广州。这一次,他会不会故伎重演渡过汉江?你作为这一带的派出所长,责任重大,因此,你一定要有这样的敏感性啊。凡是江边发现的可疑情况,都要及时上报。”想起尚厅长的话,汪波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

既然摸到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有责任将它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向上级领导有个交待。于是,他在江堤上隐蔽前进,慢慢地向大驳船靠近。这一看还真看出了名堂。只见在三艘大驳船与江堤之间,果然停着一只渔船,而渔船上隐约可以见到一个人在活动,小船甲板上,停放着一辆自行车,是女式双杠26型红色自行车,车上绑着一个绿色尼龙袋。看到这里,汪波立刻又想到了昨天的水杉宾馆会议,会议通报了来自潜江王场餐馆的线索,其中就有一辆红色女式双杠26型自行车车上绑着一个绿色尼龙袋这些特征。同样的东西在王场出现又在这里出现,二者之间,不会是简单的巧合,必然存在某种内在联系。汪波不敢含糊,立刻将这一重大情况向天门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伍荣华报告。

伍荣华同样不敢怠慢,马上将这一重要线索在第一时间报告给全省总指挥长尚武,说:“尚厅长,我给您报告一下,您说的骑自行车的人我们发现了,就在汉江边梁滩渡口……”水杉宾馆会议后,尚武和龚道安已离开广华到了荆州,此时正在与余新民一起研究分析广华提供的三条重要线索以及谢先荣可能的窝点。听到伍荣华的报告,尚武激动得把桌子一拍,也顾不了上下级之间说话应该采用的语辞,高声地说:“伙计,那就是谢先荣!千万不要惊动他,一定要把他控制好,我马上派人来围捕。”

尚武脑海中迅速闪现出这样的念头:这只可疑小船很可能就是谢先荣。从地域上看,符合“10·11”水杉宾馆会议划定的重点区域,处于天门和潜江的插花地带,很容易形成清查死角;从物证条件上看,一辆女式双杠26型自行车,车上绑着一把铁锹,一个尼龙袋,正是来自王场餐馆的线索;从谢先荣的作案动机看,他抢钱是为了报答亲情,而躲在这一地带活动的余地很大,从哪个方向都可很快找到自己的亲人把钱送出去。基于这几点分析,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谢先荣。

尚武脑海中一方面在分析是否谢先荣的可能性,一方面镇定自若,对余新民、龚道安两位副指挥长吩咐道:“余总、龚总,我们分头打电话,告诉潜江、天门广华,让他们马上派人来。”打完电话,三人风驰电掣地向汉江现场赶来。潜江市公安局局长高金洪接到尚武的电话后,一方面马上下令全局民警紧急行动起来,向红旗码头集结,一方面迅速向市委市政府报告,紧急征用过江船只,将民警渡过江去参战。天门市公安局局长曾国平接到余新民打来的电话,立即采取了紧急措施,下令就近的张港派出所民警迅速赶到梁滩渡口参战,自己则率领大批民警火速赶来。与此同时,荆门和荆州两地的公安局接到电话后,也主动请战,武警荆州支队官兵接令后迅速赶往汉江现场。



十二勇士激战汉江

王场派出所,潜江市公安局“9·29”案件指挥部,副局长梅荆汉的腰椎间盘突出病又犯了,此刻正躺在床上和刑侦大队长袁友涛研究案情。14天了,他和专案组民警一样,没有睡个安稳觉,常常是辗转于潜江市各地,检查设卡、清查情况,参与研究案情,眼下累病了,他也顾不得到医院治疗或者回家休息。尚厅长的电话打来了,谢先荣出现了,他立刻精神振奋起来,对身边的民警说:“快把我扶到车上去,快!快!”

“10.11”水杉宾馆会议以后,广华分局对整个行动部署作了调整将指挥部从向阳派出所转移到了红旗派出所,将应急小分队从分局移到红旗派出所待命。郑和和刘志军当时正在广华分局设在红旗派出所的指挥部里等待着各行动小组反馈消息。突然,郑和接到梅荆汉打来的电话:“快,快到红旗码头去,谢先荣出现了!”“政委,看来我们把指挥部从向阳所移到这里移对了。我带崔义君的应急小分队先走。”刘志军非常兴奋。看来,凡事预则立,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真正做到快速反应。因为红旗派出所离汉江红旗码头仅仅三公里路程,不到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刘局长,我跟你们一齐去。”红旗派出所所长黄涛主动请战。“好吧,马上出发。”刘志军话音刚落,司机已经打着了汽车发动机。于是,两辆三菱吉普车立即风驰电掣地驶向汉江边红旗码头。到达红旗码头的时候,梅荆汉的身边只有刑侦大队长袁友涛、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刘启成、王场派出所所长王茂柏,以及王场镇武装部部长陈明,可是,他们却阴差阳错地到了红旗码头附近的另一个码头。梅荆汉一个电话打给远在汉江对岸正向现场赶来的天门市公安局副局长伍荣华。伍荣华告诉梅荆汉,你们赶快到红旗码头去,从那里过江,到梁滩渡口来。

一行五人才又赶到红旗码头。此时,刘志军率领的广华分局的民警也已来到红旗码头。他们是红旗派出所所长黄涛、治安大队长崔义君、副大队长张涛、高明,以及突击队员王东、李凌凌。再说汪波向上级领导报告发现谢先荣的线索后,立即对民警陈海峰说:“快到下游的梁滩渡口,叫渡船老板把船开到对岸去,把潜江的民警接过来!”然后,他对副所长程卫兵说:“老陈,我们就留在这里人看守一头,你到那边去,我就在这里,不能让船跑了。我们的警力一时半会还不可能赶到这里,在这场战斗中,我们天门的民警能不能立功,就看我们俩的了。”

这话不假,因为天门市公安局的警力距此较远,最近的也有30多公里路程,远远不及潜江的警察来得快。渡船老板肖军听完陈海峰的请求,显得慷慨激昂,说:“行,我放下生意不做了,我听您的吩咐!”说罢,立马将船开到汉江对岸的红旗码头。此时,梅荆汉和刘志军两只队伍均已在此等候。上船之前,梅荆汉对大家说:“谢先荣就在江对岸的小船上。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12个人。他手上有几支枪,但我们也有几支枪。所不同的是,谢先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见到我们后决不会留什么情面,而我们,大多数同志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生死决战。因此我们将面临一场残酷的考验,甚至,有人会流血牺牲。但是,怕死就不当人民警察。同志们,与谢先荣正面较量的时刻到了,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梅荆汉作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后,12勇士全副武装,乘上肖军的渡船。这时,江上北风很大,风裹挟着雨,吹得人身上凉嗖的。四周片烟雨迷濛,肖军载着12勇士向江对岸靠近,义无反顾。在这烟雨迷蒙的江上,这样一条过江渡船从表面看来,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外,更不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为避免打草惊蛇,渡船在梅荆汉的指挥下,在离可疑船只下游100米远的地方靠岸。汪波正等候在此。汪波简单地向梅荆汉等人介绍了他看到的情况以及周围的地貌。梅荆汉作了简单的分工:梅荆汉、刘志军、袁友涛、刘自成,王茂柏、陈明等六人向目标匍匐前进,其余人则在距小船50米远的高处抢占了一个制高点。梅荆汉这组人中,刘启成有一支冲锋枪,陈明有一只冲锋枪,其余人则是七七式手枪,另外一组,广华分局崔义君率领的应急小分队则有4支冲锋枪。

大家明白,如果可疑人是谢先荣,那么,他手上除了有抢来的押运员的手枪外,还有一支五六式冲锋枪,此枪的威力很大,火力很猛,近距离交火,我方虽然人多枪多,但不一定占上便宜。在离可疑船只大概100米远时,王茂柏对陈明说:“我当过兵,知道冲锋枪怎么用,把你的冲锋枪给我,让我冲在前面。”王茂柏接过冲锋枪,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此时,离可疑船只只有50米远了小雨仍在下着,雾濛濛的江面上,阵阵秋风涌起,带来一阵阵寒意。两组人马各就各位后,梅荆汉对王茂柏说:“茂柏,喊话!”王茂柏对着可疑小船喊道:“船上有没有人?请回答。”小船没有反应,驳船上却出来一位中年妇女,她以为是在对他们喊话,就走到船头说:“有人,我们是一家三口。”王茂柏对妇女说:“那好,请你们赶快到船里面去,趴下!”

接着,王茂柏又对小船喊了两声小船里有没有人?”这时,小船里的人回答:“有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亮明身份!”王茂柏又重新喊道:“船上有没有人?我们是公安局的!”小船上一阵沉默。小船上不能不暂时沉默,小船上的人正是谢先荣。此时的谢先荣的震惊是前所未有的。“他妈的!”他轻轻地骂了句,露出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惊恐与悲哀。他太小看警察的能力了!他太自以为是了!他刚刚煮了一铝锅面条,正准备吃。他一边准备盛面条一边还在嘲笑着,他笑警察的无能,他笑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安乐窝,他笑他对警察的估计百分之百的准确,他笑自己作案十多天了,至今还在警察的眼皮底下游刃有余地活动。但是,当他听明白岸上的人说是公安局的人时,他意识到,他笑得太早了。这一次,他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再也不可能有另一条路可走。

8月5日,他能够脱逃,完全靠侥幸。这一次,他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朝向他喊话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了有很多人头趴在土堆后面,虽然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他还是看清了,警察有枪,而且是火力很猛的冲锋枪。他知道他斗不过政府,斗不过强大的国家机器,斗不过正义的力量,但是,他不能输,他还要困兽犹斗。他只是后悔,冲锋枪被他藏起来了,没有带在身边,如果有冲锋枪,谁胜谁负还说不准。谢先荣的惊恐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很快就开始镇静下来。王茂柏又喊了两声。当喊到第三声时,他已经想好了应付策略:还是老办法,先发制人,便佯装回答道:“有人!”王茂柏又喊道:“双手抱头,马上走出来,接受检查!”“好!”谢先荣回答得非常干脆。然而,他话音未落,“砰”的声,枪向王茂柏射过去。其实,就当时的情况,大家还不敢确定此人一定就是谢先荣。

当喊没有亮明身份时,对方很自然地回答了一句“有人”,然而,当我方亮明身份说是“公安局的”后,对方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向我方首先开枪。对方的枪一响,梅荆汉、刘志军就判断,此人就是谢先荣无疑。“好小子!敢顽抗!打!”梅荆汉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这一声吼,是对谢先荣的最后宣战;这一声吼,在汉江边上久久回荡。得到梅荆汉的命令,王茂柏立即向小船打出一个点射。与此同时其余人也纷纷向小船开火。霎时间,枪声大作,小船被打得木屑乱飞,与电影中火爆的枪战场面没有两样。为了节省子弹,好像大家心有灵犀,忽然停止了射击。谢先荣自然明白,这是他逃生的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抓住了,他就有逃生的希望,否则,他的全身就会打成马蜂窝。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滚滚的汉江中,并很快向停在不远处的驳船游去。“不好!这家伙想劫持人质!快打!”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于是,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来。天色越来越昏暗,谢先荣快要游到大船边了。“不行,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王茂柏又打了一个点射。或许是能见度太低的缘故,王茂柏没有打中,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当他感觉姿势正当合适时又打了一个点射。过了几分钟,江面上渐渐平静下来。谢先荣纵有天大的本事,此刻怎能躲避得了如雨点般射来的子弹。他被子弹击中,再也没有浮上水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江面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面上刮起了5级北风。眼前漆黑片,安静极了。为防发生意外,民警都卧在原地,静观其变。增援部队赶到了。消防大队的消防车也开来了,探照灯将江面照得一片雪亮。大批船只开过来,包围住了小船。此时的张丰武根本没有想到小船上还有没有危险,一马当先,抢先登上小船,看看这只小船到底是不是谢先荣的栖身之所。登上小船,看到这些熟悉的物证,他的心里有底了,他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这条小船,就是谢先荣的栖身之所。刘志军也登上了小船。小船上,有一个蛇皮袋,他打开蛇皮袋,里面包装着几扎现钞,经清点,有6万余元。于是,刘志军马上打通了广华工商银行有关人员的电话,将钞票号码报给他们,叫他们立即检查。

不久,那边说,正是被抢的钞票号码。至此,初步确定,刚才的重大嫌疑人为谢先荣。尚武、龚道安、余新民此时已从荆州赶过来乘坐过江渡船来到梁滩渡口。谢先荣是否被击毙,谁也没有把据,因此,尚武找到王茂柏,说:“你到底打到没有?”王茂柏说:“我的手感很好。他从船上一个猛子扎下,再从水上冒出来时已游了二三十米,他一冒头我就一个点射打了过去。虽然当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但我还是看清了,他是慢慢地沉下去的。听到王茂柏这样说,尚武心里有了底。既然是慢慢沉下去的,说明谢先荣已被击中。但是,他到底被打死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不能有丝毫松懈。于是,尚武一个电话打给下游的仙桃市公安局局长李新红。

由于李新红正在外省出差,尚武又将电话打给仙桃市公安局政委程江发:“你们迅速布置警力在下游搜寻。注意,一定要驾船,挂滚钩,拦截从上游可能下来的尸体。”做了这样的布置,尚武又安排警力分布在汉江两岸,防止谢先荣没有打死而从岸上登陆。这时,汉江两岸已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民警和武警,也站满了来看热闹的附近的群众。潜江和天门的党政领导接到发现谢先荣并击毙谢先荣的报告后,立即组织打捞队伍和打捞船只,向梁滩渡口开过来。接到命令的武警已经全副武装地赶到了汉江边。1000余名群众、数百名民警和武警,组成一个庞大的搜索场面,汉江水面上,一时间百舸争流,千帆竞发。

已经到了晚上10点多了,尚武心中的石头还没有落地。风大浪急,秋雨淅沥,气温很低,司机小张见尚武冷得不行的样子,忙从车上取来尚武放在车上的皮夹克,给他披上,总算可以抵挡一阵风寒。但是肚子却在一个劲地咕咕叫。听说大家都还没有吃晚饭,当地一位老百姓迅速跑回家去煮了锅苞米棒子。当他将一大脸盆苞谷棒子端来时,一个个也讲不得斯文了,拿起来就啃。一位当地干部见此情景,对这农民说:“怎么能让尚厅长啃苞米,煮点面条吧。到时我们再付钱给你。”“你们这么辛苦,我们哪里能要你们的钱!”面条端来了,尚武等人还来不及举起筷子,突然有人前来报告:在距枪战现场下游3公里的地方,搜索民警突然发现了可疑情况,一名男子背着鱼篓,对警察的盘问不仅不予理睬,反而拔腿就跑。民警鸣枪三声后,这名男子却一头扎进汉江里。

尚武听到这里,心头一紧:“真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难道谢先荣没有被打死?”考虑到谢先荣水性很好,从枪战地点是可以游到下游这一地点的,再说又是顺水,完全有这种可能。另外,背着鱼篓并不表示他是打渔人,他也有可能用鱼篓装钱。尚武立即指派龚道安安排人员尽快查清真相。晚上11时,这名男子终于被找到。原来,他是当地的农民,晚上喜欢持猎枪打猎,因为猎枪没有办证,所以害怕民警检查。一场虚惊过后,晚上11时06分,潜江捕捞队的渔民用滚钩打捞上一具尸体,尸体上头部中了三枪,腿部中了两枪。这到底是不是谢先荣?因为尸体浑身血肉模糊,根本无法一眼认出。“撬开嘴巴,看他的牙齿。”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有人立即撬开尸体的嘴巴,立即露出一排门牙,在两颗门牙中间,有一条很宽的缝。这,就是谢先荣生理上的典型特征。但是,有了这还不足以认定此人就是谢先荣。

于是,谢先荣的妻子严鸣凤被荆门市公安局民警连夜带到汉江现场。严鸣凤的震惊是巨大的,她的悲痛也是无法掩饰的。当她来到汉江边上,一个被乱枪打得到处是洞的尸体,就躺在众人眼前。尽管血肉模糊,尸体天灵盖被强大的火力掀开,腿上中了几枪,但不用多看,严鸣凤已了然于心。民警将他的嘴巴撬开,严鸣风又看见了他那两颗门牙中间的一条缝。看到这里,她只觉得天要崩了,地要裂了,当场就要昏死过去,这不是她的丈夫谢先荣是谁!谢先荣是深爱严鸣凤的,为了能够与她重逢,一定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否则,他怎么会忍心让自己所爱的人承受这样残酷的打击!



解读清单密码

10月13日,“9·29”大案指挥部在水杉宾馆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击毙谢先荣的经过.新闻发布会后,尚武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打电话对天门市公安局长曾国平说:“昨天晚上,你们的老百姓为我们煮了那么多苞谷和面条,不能让老百姓吃亏,你们一定要把钱付给他们,千万不能忘记啊!”曾国平说:“是!尚厅长,我们一定照办!”谢先荣已被警方击毙,他曾经赖以栖身的小船,被警方刑侦人员翻了个底朝天。作为重要物证,除了船上被他抢劫余下的6万余元外下面是提取的物品清单,这张长长的清单,为我们全面认识谢先荣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夹板:雪鼠牌红色女式双杠自行车一辆,车上绑有一把燕子锹,车把上绑着绿色尼龙袋。

前仓:蓝色雨披一件。中仓:1、黑包一个(包内有现金69185.6元)2、船仓后端有一串钥匙,其中有4个钢丝工具,一把钥匙,一把小刀;3、一包白沙牌香烟;4、一卷卫生纸(已启用);5、虎头牌两节手电筒一个;6、黑色电子表一块;7、红金龙香烟8包(带外包装)8、10月10日《楚天都市报》两张(第17版至第24版);9、天蓝色棉被一床10、船仓后端有一黄色食品袋(内有袋装沙琪玛点心一包、醒目饮料半瓶);11、泸州老窖二曲酒大半瓶;12、无名饼干一筒;13、加钙饼干一筒;14、宝顶酱一瓶;15、清凉油一盒;16、蓝色床单一条;17、挂面三筒。后仓:1、深腰迷彩解放鞋一双(右鞋内有一枚击发的五四弹壳);2、后仓门处挂有枕头型馒头两个;3、雷达牌蚊香卷一盒;4、液化气瓶一个;5、一次性打火机一个;6、单盘液化气炉一个;7、红金龙香烟一盒(内有11支香烟);8、奥龙大瓶色拉油一瓶;9、食盐一袋(湖北盐业公司产);10、塑料编织袋一个11、哈密瓜两个(完整未开);12、铝锅一个(内有煮熟的面条半锅);13、黄色瓷盆一个;14、今晨牌牙刷一支;15、两面针牙膏一支;16、红色塑料袋一个(内有金鸡鞋油一支、圆镜一个、小梳子一个用过的香皂一块);17、红色漏斗一个;18、50斤油壶一个(内有柴油35斤);19、塑料油管一根;20、雕牌洗衣粉半袋;21、13-16梅花扳手一个,14-17梅花扳手一个,14-17开口扳手一个,250×30活动扳手一个;22,200m的钢丝钳一把;23、6寸平口启子一把;24、绿色塑料小凳一个;25、红色塑料手套一双;26、毛巾两条;27、袜子一双;29、筷子8根30、草帽一顶31、未击发的五四子弹一枚。从这张长长的清单可以看出,小船就是谢先荣的一个家,这里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看来,谢先荣是想在小船上打持久战的。此后民警根据这些物品,一一地走访到有关商家,有给他卖锹的,有给他卖碗的,还有卖馒头的,卖哈密瓜的。

所有能找到的卖主均回忆说,这个人很喜欢讨价还价,很在乎一角一分的得失。笔者在采访尚武副厅长时,尚武说,他见识过很多抢劫案的主犯,他们作案成功后,往往把抢劫来的赃款尽情挥霍。由于是抢来的不义之财,他们没有丝毫痛惜的成分,所以用起来无不“慷慨大方”,以至于,有时候案子破了,犯罪嫌疑人抓了,但是,他们抢劫的赃款也被挥霍殆尽了。但谢先荣却不同他不舍得花,就是要花也要一块钱一块钱地花得明白,绝不浪费每一角每一分。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这些钱交到他的妻儿的手上,交到他的亲人的手上,他的所作所为全为一个目的,报答亲情。

他船上的两只哈密瓜是10月10日从王场前往红旗码头的途中买的,但是到了10月12日,到他被警方击毙,这两个瓜还是完整的。虽然我们无从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吃,但我们可以猜测,他多半是不舍得吃他或许还在幻想,他要把这两个瓜留给妻子,留给儿子。还有一点令人称奇。警方对小船进行搜索后,又对谢先荣留下的自行车进行了拆卸,竟然在自行车龙头里面,发现了他在向阳商场买自行车的发票,从广州到岳阳的火车票,以及从岳阳到荆州的汽车票。这些车票和发票,对于我们认识谢先荣性格的复杂性又多了直接的有力的证据。

于是,警方终于可以对谢先荣8月5日仓皇出逃到犯下“9·29”大案到被击毙这段时间的活动轨迹进行分析刻画:9月11日,谢先荣从广州坐火车返回。9月12日上午到湖南衡阳,当天乘汽车来到荆州,在荆州寻找盗车目标。9月13日至14日的某个时刻,他偷走了荆州劳动就业局的红色桑塔纳轿车。9月21日,他又在沙市区中山公园门口偷走了沙市区公安分局一辆面包车上的警车牌照。此后,他驾着这辆偷来的红色桑塔纳车,有时挂鄂D00495牌照,有时挂鄂0D0550牌照,在潜江广华江汉油田所在地踩点达7天以上。9月29日早上7时55分,他作下“9.29”大案,然后将车开到距此1公里远的向阳小区七号地,在这里,他改头换面,携带抢劫钱款和作案枪支,于8时30分前步行到向阳商场,买下一辆雪鼠牌自行车。

9月30日上午,谢先荣在王场镇上金鑫日杂店购买铁锹一把,当晚10点多在王场姑嫂餐馆吃饭。10月1日晚11点,谢先荣在潜江高石碑蚌湖七组代销店购水果罐头两瓶并欲买雨衣,因嫌太贵而没买。10月7日,谢先荣在天门市张港镇联系买船,第二天以3700元价格买到一条小船,10月9日早上在张港购买了许多日常用品,然后离开张港向上游开去。10月10日中午,谢先荣再次来到王场,在金鑫日杂店购买黄色有盖瓷碗一个,在农贸市场买枕头馒头两个,桔子一个,发糕一个,中午1点左右在姑嫂餐馆吃饭,并带走饭菜。

途中,下午2点左右,在红旗金属熔器厂门前水果摊买哈密瓜2个。12日下午4点50分,他被汪波发现,6点半左右,他被警方击毙。火车票的时间耐人寻味。9月11日,正是中国传统的中秋佳节。谢先荣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一天离开广州返回湖北?依据谢先荣的性格心理分析,还是亲情在起作用。因为思念亲人,他要跑回来,他要完成他对亲人的承诺,给妻子足够的钱,给儿子买电脑,给大姐还钱。由此,我们可以这样地感慨,假如他不犯下这么大的罪,他该会是个多么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好父亲啊!可惜的是,他走了一条不归路。

谢先荣为什么会再次跑回来作案?还是印证了谢先荣“吃窝边草”的习惯,以及他的盲目的自信心。根据他对警方的研究,他认为警方找不到他。所以,他在荆州肆无忌惮地盗车、盗车牌,又在广华无所顾忌地踩点,达7天以上。尚武抓住了他的弱点,认为只要有桑塔纳车被盗的信息,便可考虑谢先荣作案。遗憾的是,荆州桑塔纳被盗的信息却没有报上去,使警方错过了及时发现他的时机。

如果在9月15日,刘五报案后即将这一信息报告省厅,那么,很难说,谢先荣能够有充裕时间踩点并作案得逞。可以说,不是谢先荣如何精明,而是警方自己的失误,才最终造成谢先荣完成“9·29”大案。从这点看,警方的教训是深刻的。因此,“9·29”大案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湖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郑少三还在强调,要认真总结“9·29”案件的经验教训。谢先荣尽管自以为很高明,能够屡次化险为夷,但最后一次,他失算了,湖北省公安厅指挥全省公安机关仅用14天时间,就将他发现并最终击毙。11月17日,汉江水退,露出浅浅的沙洲,潜江市公安局民警在谢先荣被击毙的地方,从沙子里挖出了他从运钞车上抢劫的那把五四式手枪。2004年4月25日,谢先荣用于作案的冲锋枪被找到,它被藏在离弃车现场1公里远的农田一涵管里,枪用牛仔包包着。谢先荣抢劫的钱款尚有26万元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尾声

谢先荣恶贯满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好多天都过去了,严鸣凤仍然忘不掉当时辨认尸体的情景。丈夫是一个冷血恶魔、千夫所指,自己见到他的尸体时尚且那样的悲痛万分,将心比心,那些受到丈夫伤害的无辜的受害者的家人该是怎样的伤痛欲绝啊!

想到那些受害者和他们的亲人,虽然她不曾见过他们,但他们的形象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这时候,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表达些什么,向警方,向社会,向那些被害者的家人。

她以为,丈夫是为了她和亲人才犯罪的,是为了家庭才犯罪的,而她,竟对丈夫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道。假如她早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说服他放弃恶念、好好做人的。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情。作为一个女人,她得到过谢先荣真诚的爱,她应该知恩图报,但作为一个社会的人,她又不能允许丈夫以这样一种与社会为敌的冷酷方式爱她,和她的家人。

夜已经很深了,她提起笔来,给荆门市公安局的领导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反思和忏悔。她并不想为丈夫开脱罪责,她只是想让公安局的领导知道,谢先荣用犯罪来报答亲情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他的所有亲人永远背负沉重的十字架,在心灵的炼狱里忍受痛苦和折磨。为了救赎自己走出心灵的苦海,她向荆门市公安局的领导发出了真诚的表白: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嫁给谢先荣;如果有来生,她绝不允许他犯罪,她一定要引导他一心向善,远离罪恶,把他塑造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

“9·29”大案早已尘埃落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先荣的名字也将渐渐地被善良的人们所淡忘,但类似谢先荣的犯罪现象会不会再度出现?犯罪心理学家认为,谢先荣的犯罪是由极端偏执的个性造成的,他认为自己坐牢、出车祸、受骗上当都是因为社会对他不公,因而产生报复社会的仇恨心理。其实,就谢先荣的人格来说,属于典型的双重人格,一方面,他柔情似水,爱自己的家人,为家人的幸福他可以赴汤火;

另一方面,他冷酷似冰,视他人的生命和幸福如草芥,作案时开枪要人性命。如果在他这种人格尚在萌芽状态,即极度压抑郁闷尚未裂变之时能够施以正确的心理疏导,便可避免步入犯罪的泥潭。因此,假如严鸣凤能够及时洞察谢先荣犯罪的苗头(如及时发现他为犯罪准备的作案工具)并能及时疏导、制止,谢先荣的犯罪是可以避免的。从这点来说,严鸣凤给公安局领导写信是有积极意义的,假如有来生,我们相信,她一定会成功地引导谢先荣做个好人。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为了避免谢先荣的再度出现,那些“准谢先荣”的亲人们,可否从中得到一些启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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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5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创作声明: 内容包含剧透



是不是同伙

广华,江汉平原上一颗灿烂的明珠,它是江汉油田管理局总部所在地,整个城市人口10万余人,常住人口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当年大庆油田转来的职工,一部分是七十年代的转业军人,还有部分是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这三部分人和他们的后代,几十年来在这里繁衍生息,一直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鲜有恶性案件发生。担任保一方平安的江汉油田公安处,

2002年正式挂牌,由企业的内保组织改名为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隶属于潜江市公安局。大案在其辖区发生,公安分局的全体民警都感到了千斤重的压力,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更感到了是一种机遇,是检验他们实战能力的一次机会。当晚的案情分析会是广华分局成立以来人数最多、人物层次最高的一次,除了主持工作的政委郑和、几位副局长、各单位负责人无一缺席外,

潜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梅荆汉、局党委委员张丰武等也到会指导。更令分局民警深受鼓舞的是,江汉油田管理局党委副书记何可当天乘飞机赶到武汉,又由武汉赶到广华,出席了当晚的案情分析会。郑和说了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之后,刘志军对一天的工作进行了总结,接着,大家踊跃发言,把自己收集到的线索和查证的情况一一反映出来。

关于作案车辆的线索,主要有这样几条:司机伍宇成反映:9月25日晚8时,他驾车回家时,曾在五七大道上见到嫌疑车辆开往五七方向;9月26日晚八时许,他在向阳物业处机关大楼附近又见到此车。还有人反映,27日晚,此车在向阳水电农场一工地附近出现过。民警李勇通过询问有关见证人后了解到,这辆车车顶部有圆形警灯,车牌为鄂OD,后面数字有0有5,车内只有驾驶员一人。这条线索与作案车特征非常接近。

如果这就是作案车的话,说明谢先荣此前在油田多次踩点。民警黄涛报告了他收集到的一条线索:9月28日上午,在向阳中学南边,有人见到一挂吸顶警灯的红色桑塔纳停在路边;9月29日上午8时许,他又看见此车在史家湖至向阳路上快速冲过减速板,开往五七大道。潜江市局副局长梅荆汉提供了一条线索,上午9时许,有一辆黑色普桑在向阳至史家湖路段换车牌,换上去的车牌是“鄂N1260××”,这是刘明的车牌,但这个车牌几天前曾挂在一辆红色普桑上。


关于谢先荣关系人的线索有很多,重要的有这样几条:

王秀英和陈明高二人同时收集到这样一条线索:在抢劫现场对面的20栋,有一间约30平方米的储藏室,被一个在王场镇卖菜的妇女租了。这个妇女姓林,叫林美琴。自从去年租住后,平时很少见到她的丈夫和小孩来一次,结交的人很复杂,平常有男人来居住。案发前头天下午,突然不见了她的人,到现在还大门紧闭。要是平时去找她,遇到有人敲门,她都会先把窗户打开看看是谁。今天,我们去找她的时候连窗帘都挂上了,听邻居说,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闭门闭窗。我们觉得,这人很可疑,会不会跟谢先荣有联系?路金华摸到了三条线索:第一条线索,油田建筑老板卢兴发曾与谢先荣有联系,在他的建筑队中,有很多都是李市人。第二条线索,假释人员颜三强与很多荆门人都有来往,可能与谢先荣熟悉,颜曾卖过一部红色普通型桑塔纳。

第三条线索,向阳地区七号地,也就是弃车现场附近的73栋地下室有一男一女很可疑,男的很像谢先荣。对这三条线索,都安排了专人去查证。蔡晓铭说:“我找卢兴发谈过了,他从1982年就到了油田,他否认认识谢先荣,他说他手下也没有李市人。”赵忠瑞和陈明高说:颜三强因为涉嫌诈骗已于9月27日被刑拘我们到看守所提审了他,他说,他确实卖过一辆桑塔纳,但不是普通型的,而是桑塔纳2000型。他否认认识谢先荣,同时说果园队的亮亮可能认识谢先荣。我们找了亮亮,亮亮说他不认识谢先荣。

李勇负责查证第三条线索。他到向阳派出所了解了情况,租住在73栋地下室的女的姓季,是饭庄的服务员,她是8月1日租进来的她说她这里从来就没有男的来过,更不可能有像谢先荣的男的。大队长许良说:“在荆门8·5案件期间,我们配合刑门查了几个先荣的关系人。主要有四人。一个是谢先荣表姐的好朋友,叫绕春在油田工作,以前曾跟谢先荣有联系,但从今年以来,一直没有联系过,还有江红兵、王小平、程军。江红兵和王小平都查否了,唯独程军,我觉得问题最大。下面,我把程军的情况汇报一下。”

荆门“8·5”专案组在油田广泛摸排期间,在大街小巷醒目位置张贴了无数通缉令,有荆门市公安局悬赏5万元组捕谢先荣的通令,也有公安部发出的B级通缉令。谢先荣已经在江汉油田这块地方妇孺皆知,熟知他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广华派出所门前,一个蓄着小平头的男子犹豫着,徘铜着,似乎有什么重大情况要反映,但又不敢迈进派出所的门。正在值班的民警李延武迎上前来,问道:“同志,您有什么事吗?”小平头也许是见到民警亲切的笑容,立即打消了顾忌,说:“我看通缉令,我认识谢先荣。听到谢先荣三个字,李延武立即来了精神:“什么,你认识谢先荣你知道他在哪里?”小平头说:“我叫程军。我曾经和谢先荣是朋友。我在油井大队宿舍区开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我的电话亭上,就贴了你们的通缉令。我看了通缉令,知道谢先荣犯了案,开枪把警察打伤了,我是特来向你们说清情况的。”


听程军一说,李延武总算弄清了程军和谢先荣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二人曾经有过二十多年的交往史。

程军的大舅是沙洋李市人,巧就巧在偏偏和谢先荣家是邻居。程军很小的时候到舅舅家去玩,一来二往的,就和谢先荣成了朋友。1984年,谢先荣从沙洋监狱越狱逃跑后,首先想到的就是程军这个他儿时的朋友,他设法逃到广华。大概早上四五点钟的时候,程军被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他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一个脏兮兮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正要往屋里冲。他本能地伸手一拦,低声吼道:“你要干什么?”来人喘着气说:“程军,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谢先荣啊!”“你,你,你不是……”谢先荣被判了刑程军是知道的,眼下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很明显,他是跑出来的,但还是试探着问:“你,你不会是跑出来的吧?”谢先荣对程军倒是实话实说,他告诉他,他受不了监狱的苦,他跑出来了,

他再也不回监狱去了。程军1981年在油田技校毕业后,被分到江汉油田石油大队当技工,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但是,也许是出于儿时朋友之间的义气,也许是程军当时并没有什么法制观念,总之,程军迈出了令他后悔终身的一步,将谢先荣窝藏在他的单身宿舍里,二人同吃同住,很是潇洒了几天。正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谢先荣完全忘了他是监狱里的逃犯,竟然想到要和程军一起到向阳游泳池里去游泳。要游泳也就罢了,竟然和别人吵起架来。因为都是当地人,程军根本没有想到要和对方动粗,只是和对方打口水战,然而,谢先荣却不声不响,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不知谁的一根皮带,用皮带上的铁头狠命地抽打对方,很快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二人见祸惹得大了,没命地逃。

最后,他们竟然逃到钟祥市的一个山洞里躲起来。在山洞里,光线阴暗潮湿,又没有吃的,晚上又冷又饿。程军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谢先荣看见程军难受的样子,就对他说:“你等一下,天亮后我就给你找吃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谢先荣果然出去找吃的去了。大概两个小时后,谢先荣就弄来了一大袋面包、饼干之类的食品还有几个苹果。程军一阵狼吞虎咽。等他吃饱后,他才问谢先荣:“你又没有钱,哪里弄的这些东西?”谢先荣说:“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为我受了苦,我连累了你,我应该为你做点事。”白天,谢先荣出去弄东西吃,

晚上,他们就在山洞里,睡在潮湿的地上。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月之久,程军说:“谢先荣,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苦了,我情愿出去被警察抓住呆在号子里,也比在这个山洞里强。”谢先荣说:“你不知道蹲号子的滋味,那才不是人呆的地方。这里再怎么不好,也比号子里强,起码在这里我们是自由的。”程军说:“你以为在这里真的有自由吗?成天担惊受怕,弄不好还会得一身病。你不愿意走,我可要走了。”后来,谢先荣染上肺结核病可能就与睡在这个潮湿的山洞里有关。从此,二人分道扬镳。程军走后,谢先荣又在山洞里呆了几天,直到几天后,他被当地人报告给公安局,警察便搜到山洞里来,将他带走了。于是,谢先荣又回到了沙洋农场荷花垸监狱。程军自从与谢先荣分手后一直到处漂泊流浪,没有吃的了,就干起了偷窃的勾当。一年后,他被警察抓住。因为窝藏罪和盗窃罪,他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谢先荣被改判出狱后,程军仍在服刑。程军服刑期满后回到江汉油田时,早已被单位开除了。

他后悔极了,就是因为窝藏谢先荣,他坐了五年牢,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美好的前途,更让他恼怒的是,他后来知道谢先荣比他先出狱却没有去监狱看望他,伤心极了,心想这样不讲义气的朋友直是白交了。“程军和谢先荣有这么一层关系,我认为,谢先荣案发前完全有可能再次来找程军,一是寻找落脚点,二是寻求合作伙伴。”许良介绍完程军的情况,对谢先荣和程军的关系做了进一步的分析。郑和说:“今天摸到的这些情况有的已经查否,有的还待进一步查实,尤其是程军,散会后,要安排专人找他谈。”郑和话音刚落,副局长潘继成主动请缨:“我和程军是同学,由我来做他的工作吧。”坐在一边的刑警大队教导员路金华也坐不住了,说:“我和程军也认识,他是我老婆表妹的妹夫。”

路金华话还没有说完,有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干脆地说:“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呀,怎么转了这么多道弯!哈哈!”“大家严肃点,听他把话说完。”郑和制止了大家的说笑打趣。路金华说:“我既然和程军认识,就有责任做他的思想工作,请领导放心,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一定分得清谁轻谁重,决不会包庇程军。”“我再重申一点:大家一定要立足油田,对重点线索要一查到底不过夜,今天发现的线索,决不放到明天!”

梅荆汉对分局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各行动小组汇报各自调查摸底掌握的情况后,刘志军对今后的工作做了部署。刘志军说:“尽管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足够的线索,但我们要坚信谢先荣仍在油田的信念,以谢先荣还在油田为前提,开展各项工作。第一,卡点堵截要认真落实到位。经侦大队4人1车负责积玉口卡点,广华派出所4人1车负责广华医院,五七派出所4人1车负责周农,生保(即生产保卫)大队4人1车负责向阳桥头。对外地无牌照的车辆,要重点盘查。“第二,搞好调查走访,实行拉网式清查。各派出所负责本辖区,内保单位保卫科、居委会干部全部参加清查行动,刑警大队、生保大队和国保大队各抽4人协助向阳所开展工作。

清查内容主要是在本辖区内的可疑人、可疑车、可疑现象。技术科已经将荆门提供的谢先荣的照片翻印了400张,各组拿照片走访餐厅、旅社,叫人辨认牛仔包。”“第三,成立应急小分队,由治安大队崔义军负责,4人1车,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第四,成立重点对象、重点线索查证组,由刑警大队长许良负责由程华、赵平负责收集汇总线索。”“注意,遇有重大情况一定要及时上报。

另外,我再把作息时间安排一下:每天早上6点开始工作,晚上9点开会碰情况,11点开始清查,转钟3点收队。”案情分析会暂时告一段落。辛苦了一天的民警们开始了分头行动,这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12点。午夜,静悄悄地。尽管白天凶案的阴影还在,似一张巨大的幕,罩在广华10万居民的心中,但辛苦了一天的人们还是相继进入了梦乡,清查民警谁也不愿搅醒他们的梦,谁也不愿打断他们平静的生活秩序,但是,他们又不得不这样做。“嘭嘭!”潘继成和路金华找到程军的家,轻轻地敲着门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听起来显得特别响亮,甚至有点刺耳。他们尽量控制着音量,生怕吵醒了旁人。但是,任凭他们怎样敲门,门就是不开。“程军,我是潘继成啊,快开门。”路金华也在轻轻地喊他开门。二人停止了喊门,也停止了敲门,静静地等待着。程军为什么不开门?难道他真跟谢先荣有什么联系做贼心虚不开门?或者,谢先荣就躲在他的家里?要是这样…

潘继成和路金华同时想到了这层意思,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枪,与此同时,潘继成拨通了郑和的电话,请求派人前来增援。几分钟后,增援的人员赶来了,大家将程军的住宅紧紧地包围起来。这时候门开了,是个女人开的门。“为什么不开门?程军呢!”潘继成有点火了,对着程军的爱人吼了句。程军的爱人看清是潘继成和路金华,还有十几个民警时,一下子呆了,嗫嚅着说:“你们……你们这是。”“小华,发了抢银行的案子你知道吗?我们在找程军!”路金华叫着自己老婆的这位表妹,埋怨她竟然这么长时间不开门。“我知道。可是,不是我们家程军干的呀!”“我们知道不是他干的,我们只是在找他。他的人呢?”“哎呀,巧得很,他到贵州去了。”“我看不巧,他是有意到贵州去躲避吧?

他什么时候走的?”路金华的眼里已经冒出火来。“下午4点走的。他是到贵州的景屏送液化气去的,和叶方文和赵国华一起去的。”“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把液化气送到就回来,大概3号吧。”“程军回来后马上通知我们,知道吗?知情不报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与潘继成、路金华同时进行的,是许良带着两位刑警在了解程军的情况,包括案发前几天和案发当天程军的活动情况。他们在程军家附近,一家一家地敲门,一家一家地询问。这时已是深夜,居民都睡了。当他们被民警从梦中敲醒时,有的牢骚满腹,抱怨民警不该吵了他们的瞌睡;

有的则对民警这么晚了还在辛苦地工作表示理解与配合,无论哪一种情况,民警都是好言好语。他们深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吵了人家的瞌睡,就应该表示歉意。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工作,几路人马总算查清了程军20号一天的活动情况:早上6点到8点,程军一直守在广华交通车总站他自己开的电话亭里;8点20分到8点30分,他到工行二矿储蓄所取了300块钱;9点,他把取来的300块钱借给了朋友刘仁喜;10点,他在电话亭对面的小餐馆里和几个人谈论发生的抢劫案。所有这些事件,都不止一个人证明。因此,可以排除程军参与抢劫的嫌疑。



洗浴中心的疑影

已经到了30日子夜1时10分,民警李军民走访来到金天宇洗浴中心,他拿出谢先荣的照片,叫来几个服务生,说:“你们看见这个人到你们这儿来过吗?”几个服务生看了照片后说,我们没有见过这个人。“让我看看。”另一个服务生是新来的,对此非常好奇,一把接过李军民手中的照片,立即惊呼道,“哎呀,我见过这个人。”李军民一阵惊喜:“快说,什么时候见过。”“就在今天早上,哦,应该说是昨天早上了,也就是发案的那天早上零点10分。”

服务生为自己能够辨认出来而沾沾自喜。“慢点,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因为这个人长得像雪村,我喜欢听雪村的歌,所以对他印象很深。当时,他们一伙是三个人一起来的,他们洗完后,另外两个人叫了小姐给他们按摩,而这个人却没有,就在外边等着,显得很不耐烦,接连叫我给他添了三次茶水。我还跟他聊了几句,但他的话不好懂,说着说着,他好像要发脾气似地,吓得我不敢再跟他讲话了。“另两个人长什么样子?”“让我想想。“服务生想了一会儿,说:“一人剪着平头,嘴唇很厚,圆脸,身高不到1米7,大概1米68的样子,说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听得懂。另一个人中分头,头发较长,很瘦,高1米7多点,说话的口音好像也是普通话,不过,地方口音很重。”“他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1点20分。因为那时客人很少了,他们走的时候,我特地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叫张俊,弓长张,英俊的俊,今年18岁。秭归人。”“你到这里多长时间了?”“我是27号经人介绍才到这里打工的。”

张俊不好意思地说。“这就是说,你到这里工作才三天时间?”“是。”“好,谢谢你。如果想起了什么要补充的,记住给我们打电话,”李军民给张俊写了自己的警民联系电话,离开了金天宇洗浴中心。李军民将这条线索迅速反馈到分局指挥部。郑和和刘志军一致分析认为,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张俊到这里工作才三天,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不会带任何感情色彩,又是从秭归大山区来的,淳朴忠厚,应该说,他提供的情况是可信的。如果那个人是谢先荣,那么则意味着,谢先荣还有同伙。如果那两个人是谢先荣的同伙,他们又会是谁?必须立即安排人手追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已经是30日早晨2点钟了,郑和和刘志军都没有想过要回家去睡觉。

郑和39岁,比刘志军小一岁,他俩从江汉油田公安处时就是搭档,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此刻更是心有灵犀,从今天开始,不把谢先荣抓获,他们恐怕要天天呆在指挥部了。他俩刚想靠在沙发上打个盹,省厅指挥中心打来电话,通知他们,明天上午9点,省厅在荆州市公安局组织召开谢先荣专案联席会议,请单位一把手和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刑警大队长参加。30日下午,从荆州一回来,郑和又问起了金天宇洗浴中心的线索。这条线索的查证又有了新的发现:据向阳物业服务处治安队员高明远说:29号早晨7点,他送孩子上学经过金天宇洗浴中心门前时就看见过这辆车,它当时就停在洗浴中心门前,因为车上挂着警灯,他特意看了一眼。

金天宇洗浴中心门前,有一条马路,可以直接通到向新储蓄所。假定金天宇洗浴中心的三个嫌疑人之中有谢先荣,那么,他完全可以开着车从这里出发到向新储蓄所实施作案。不能放过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郑和、许良又带着李军民,来到金天宇洗浴中心,叫出新来的服务生张俊。张俊看过照片后还是十分肯定地说:“确实像谢先荣。许良,你派两个人专门查这条线索,一定要查死,直到无法查下去为止。”许良说:“请政委放心,我们组负责重点线索查证,就要对案件负责,对历史负责,每一条线索都要查实、查细、查死,做到百问不倒。”“有你们这样的工作精神,我就放心了,我们就不怕挖不出谢先荣的线索来。”

因为种种原因,这条线索直到谢先荣被击毙,那两个人还没有找出来。10月1日,路金华得到一条线索,油田职工方永明反映,大概在去年的11月,油田的“二胖”、高华、高连组织四五十人在向阳桥头一带赌博,其中就有一个叫“谢先某”的荆门人,因赌资纠纷,这个谢先某”声称有枪,什么也不怕。金天宇洗浴中心的张俊说,9月29日凌晨他见过和谢先荣在一起的两个人中,就有一个胖子。此胖子是不是他呢?找到“二胖”,二胖说,他从来没有去过金天宇洗浴中心更不认识什么谢先荣。随后,重点线索查证组再次来到金天宇洗浴中心。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二胖”的照片,还带来了谢先荣在油田的几个关系人的照片,拿出来叫张俊一一辨认。看过照片后,张俊说,这些人都不像。10月3日下午,副局长潘继成接到程军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回了广华,是不是现在就到局里来把情况说清楚。潘维成说:“马上来!”随后,他叫来路金华,他们这两个程军的熟人,要一起对程进行会诊。“程军,不用我们跟你讲政策了,你就有一说一吧!”潘继成开门见山。“程军,我们既然是亲戚,你就应该为我们着想,同样,我们也会为你着想。如果我们查出你跟这个案子有关联而你却不讲,你知道,我们谁也帮不了你的忙。相反,如果你有功,你在做生意方面我们肯定会帮你的。”路金华的话说得再中肯不过。

程军见二人这样说,也就信誓旦旦地说:“你们都是公安局的领导,又一个是我同学,一个是我亲戚,我也跟你们表个态:第一,他绝对没有找过我:第二,我绝对跟这件案子没有牵连;第三,如果需要我到荆门去做工作,我就是不做生意了,也要帮你们。”“程军,你表的态是很硬,但是叫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呢?谢先荣和你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他为什么不能来找你?”潘继成还是不能相信程军的话。潘局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再跟你说三点:第一点,他把我的工作搞掉了,他没有脸来找我;第二点,他出狱后从来没有去看过我,他不讲义气;第三点,他就是想找我也找不到我。”无论潘继成和路金华怎么启发,程军反复都是这么几句话。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情况,

潘继成姑且只好相信他,说:“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不过,谢先荣现在是一个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来寻求你的庇护。你该怎么办?”程军急了,说:“既然你们一个是我的同学,一个是我的亲戚,都这么关心我,我决不会连累你们的。相反,假如谢先荣来找我,我一定会首先把消息告诉你们,让你们立功!”“程军,我们跟你谈,是因为我们都是对你知根知底的人,可不是为了争功来的。谢先荣对社会已经造成了巨大危害,一天不将他拿归案,大家一天就不得安宁,希望你要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我会的。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模拟实验

宜昌会议后,尚武再次来到广华。他要和广华的民警一起,重新研究现场。在尚武看来,犯罪现场是立体空间,不仅仅留有犯罪分子的形象痕迹,更有他留下的印象痕迹。他选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作案,应该经过周密的策划,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一时间这一地点作案?为什么要将车弃在这里而不是其它位置?既然有选择就应有放弃,在选择和放弃之间,他是怎么想的?依据是什么?

如果能够推测出他的所思所想,就能辨读出他的心理轨迹,他选择何种方式逃逸,选择何种地点躲藏,就不会是无迹可寻了。作为一个总指挥员,尚武要做的,就是要尽快地吃透现场。吃透了现场,也就是吃透了谢先荣,吃透了谢先荣,也就可以揪住他的狐狸尾巴。尚武让侦查员们做了一次模拟实验。他们首先来到运钞车司机小马家里。此时,小马神志已经清醒,又恢复到正常状态。当他知道侦查员的意图时,当即表示同意。在他看来,他既然能够活下来就是上天对他的最大厚爱。这时候,张楠终因抢救无效以身殉职。想想已经殉职的方以安、杨少华、张楠、任玉英,小马感到,他应该很满足了,因此,他的余生,就是要尽可能多地做一点有益于社会的事。

经过银行领导的批准,小马开着一辆与运钞车同车型的面包车按当时的车速,当时的行走路线,到达每一个营业点的时间一一模拟出来。运钞车一共要停六个营业点,按理,运钞车开出工商银行广华支行后,在第一个点石化储蓄所停下时现金最多,以后每停一个点,现金依次减少。谢先荣为什么不选择第一个点或者其它几个点作案,惟独选择第五个点向阳小区向新储蓄所呢?一般来讲,每个人都有规避风险、追求成功的普遍心理,谢先荣要犯罪,自然明白这一原则。谢先荣抢劫运钞车的动机是对金钱的贪婪但是,他的贪婪还没有到利令智昏的地步,如果是,他的首选目标应该是第一个点石化储蓄所,因为只有在那里钱最多。从这里可以看出,他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把握,没有任何风险就能作案成功,更主要的,他完成作案后,还要能够安全撤离。他肯定知道,他的枪一响,全中国的人民都会为之震惊,全中国的警察都不会放过他。因此,他需要绝对的安全,而不计较钱的最大数量。再回到六个营业点的现场环境上来分析。

第一个点,石化储蓄所,几米远的地方,就是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生产保卫大队,那里有十多名民警,枪声一响,不到一分钟,民警就可赶到现场。虽然,这里钱最多,但是危险最大,成功率最小,谢先荣不会选择这里作案。第二个营业点的门口全是早餐摊点,早上7点多钟的时候,正是人们吃早餐的高峰时段,就算谢先荣的车子能够开进去顺利完成作案,那么,他也不可能从拥挤的摊点和人群中脱身。第三个点,向阳分理处,地处繁华地段,更何况,运钞车在这里卸款,都是把车开进院子里进行的,谢先荣要在这里作案,根本不可能得手。第四个点,油田分理处储蓄所,与前三个点一样,也是处于最繁华的五七大道一侧,人多,自然也有很大风险。第六个点,虽然地方偏僻一点,但到这最后一个点时,运钞车几乎成了一辆空车,所得不多,谢先荣要大动干戈,多少要考虑一下得失。

这六个点,包括工商银行广华支行,一共七个点,谢先荣都应该事先踩过点,而且在9月30日的时候,潜江市公安局侦查员还对每个点进行了调查,试图发现谢先荣事先踩点的线索。果然,在油田分理处他们就发现了谢先荣前来踩点的踪迹。9月30日上午11时50分,潜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侦查员赵向阳、易红军来到油田分理处调查。职工汪珍珍对他们说:“9月25日中午11点半钟,我来接中班。当我把柜面上的业务办完后大概到了12点半。

这时,我才抬起头来,我看见了营业大厅左边的椅子上坐着男的,在那里看报纸,看完报纸就在那里睡觉,一直未动。直到下午2点半上班的时候,他才走。27号中午,我又上中班,又看见了那个男的在那里看报纸。”接着,分理处负责外勤工作的余刚也向侦查员反映了一个情况上个星期,也就是案发前几天,他先后两次在工商银行广华支行门口发现过一辆红色普通型桑塔纳车,就停在9号停车位处,挂的是鄂0D0550牌子.第一次是上午10点的时候,他从支行返回油田分理处。当时,他看见这辆车挂的是荆州的公安牌照,觉得非常亲切,因为他是荆州人,上过警校,当过兵,在沙市有很多朋友在公安系统工作,就把车牌号记了下来。车子里有一个人,他的一只胳膊还从驾驶室里伸出来,眼睛直盯着支行的门口。余刚以为他在等人,也就没有过多理会这件事。第二天,也是在上午10点左右,余刚再次到支行取扎条、信封之类的东西,出门的时候,又在同样的停车位置,看见了这辆车。

余刚接过侦查员递过来的通缉令一看,十分肯定地说:“很像谢先荣。”谢先荣既然在油田储蓄所多次踩点,为什么又没有选择钱多的位置,而独独选择第五个点向阳小区向新储蓄所呢?因为,唯有向新储蓄所,才是最理想的作案地点。运钞车到这里时,虽然只有两个钱箱,钱不多,但起码也有个几十万,还是值得。关键是,这里绝对安全,不像前几个点,都有这样那样的风险。向新储蓄所位于向阳小区的中心。向阳小区是一片新建的居民小区,居民结构大多是三口之家,早上八点钟之前,居民中的夫妻上班去了,孩子上学去了,剩下的几乎是空城,这样就避免了其它几个地点人多眼杂的不利因素;再者,储蓄所前面就是一大块绿化草坪,旁边几米远就是一条便道,通过这条便道向南,可以进入318国道,向北,则是五七大道,对于驾车者来说,往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快速逃离现场。再来分析谢先荣的弃车地点。

弃车地点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作案后要能很快到达这里;第二,必须隐蔽,车子停在这里短时间内不易被发觉,尤其是不易被警方发觉;第三,能够迅速离开油田。弃车地点处于向阳小区七号地97栋和98栋之间,这里远离大路,若非走到跟前,是很难发现这里停有一辆车的,就是有人看见,很难引起人的怀疑,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在两栋楼房之间停一辆车,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另外,这里和案发地情况一样,居民结构也大多是三口之家,早上八点钟左右,也几乎是空城,这里离案发地只有1公里路程,几分钟就可到达,就算警察能够快速反应,也不可能马上搜索到这来,等他们发现这里时,他早就改头换面,消失无踪,这真是再理想不过的地方了。

由此可以看出,这是一起典型的设计型犯罪,犯罪计划都是按事先设计的步骤进行的。从这两个现场的选择看,可谓智谋过人,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同时也可以看出,谢先荣还是按照他的思维定势在行事。然而,再完美的计划都应有它的“软肋”。捏住了谢先荣的“软肋”也就找到了生擒谢先荣的钥匙。那么,谢先荣的“软肋”究竟是什么呢?荆门市公安局“8·5”案件专班人员经过前期侦查,对谢先荣的作案特点,已经非常精辟地总结出了三个特色:不结伙,不联系,不使用通讯工具,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在此基础上加了一条“不作小案作大案”,成了“四不”特点。这就是他的“软肋”。除此之外,谢先荣还喜欢普通型桑塔纳,喜欢用军警车牌,喜欢盗车,喜欢丢车,而且丢车位置距离作案现场都不超过1公里。

第一次,他在荆州抢劫后,将作案车丢弃在距现场900米远的地方;这一次,他将作案车丢弃在距抢劫现场仅1公里的地方。从几次谢先荣作案、逃跑的规律分析,既受习惯思维支配,又往往打破习惯思维。选择丢车点距离相近,这是受习惯思维支配;选择逃跑方式与以往不一样,这就是改变习惯思维。无论谢先荣是否受习惯思维支配,在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他却完全抛弃现代文明,这就使警方的许多高科技手段毫无用武地,

要很快抓住他,无疑增加了许多难度。那么,靠什么来抓住谢先荣的“软肋”呢?作为缉捕谢先荣工作的总指挥,尚武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发扬传统,就成了我们唯一能够依靠的法宝:一要靠我们公安队伍传统的吃苦耐劳精神,二要靠专门工作与群众路线相结合的方针。谢先荣选择了两个现场,说明谢先荣不只一次地来这两个现场过点,他应该有很多次露面的机会,这一带的群众应该有人看到过的人,或者看到过他驾的车。实际上,他已经留下了印象痕迹。掌握了他作案前的活动规律,再分析他的作案动机和一贯的生活习性,就推测出他的逃向。



疑似种种

为了广泛发动群众,让群众对大案耳熟能详,为案件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广华分局将“9·29”大案的有关物证制作成VCD光碟,在潜江电视台和油田电视台滚动播出,广华分局的民警更是带着光碟,来到每个居民小区,每到一处就询问居民看过光碟没有,

如果没看,就在居委会办公室现场播放。光碟内容包括:谢先荣的照片;三幅车牌:鄂D00495、鄂D10106、鄂FA191警;作案用交通工具,红色普通型桑塔纳轿车,上挂鄂0D0550牌照。民警们更是展开了地毯式的调查走访。在油田有关部门的配合下,他们将所有七号地、八号地居民住宅画成示意图,每栋楼有几层,每一层有几户,每户姓甚名谁一一登记造册。调查走访民警每人包若干户,每一户都要一一上门走访,每访完一户,民警拿出登记册,叫居民在上面签字画押,确保一户不漏。强大的舆论宣传和民警扎实的工作作风在广华的老百娃中产生了很大反响,绝大部分老百姓都认为,“9.29”大案不仅是警方的事,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谢先荣能尽快抓获,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一位“麻木”(湖北对人力三轮车的称谓)司机反映,5号麻木曾经载过谢先荣。

找到5号麻木师傅,他说自己的确拉过一个像谢先荣的人,当时这个人和几个吸毒人员在一起。得知这一线索,广华分局政治处副主任万伶和向阳派出所副所长常辉负查这条线索的真实性,当二人敲开吸毒人员的家门时,只见一个人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这人长得确有几分像谢先荣!二人立即产生同样的反应:谢先荣!都非常紧张。因为,万伶是一位人到中年的女性,两人都未带武器,如果眼前这人真是谢先荣的话,一场短兵相接的殊死搏斗在所难免,谁胜谁输还难以确定。短暂的紧张过后,常辉冷静下来,再一细看,终于认出眼前吸毒者不是谢先荣,而是与他曾经打过交道的一个熟人。民警严庆华反映,十余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和同事吴显斌合骑辆摩托车,在金天宇洗浴中心门前见过像谢先荣的人开一辆红色普桑,他的一个熟人廖奇和一女子坐在车上,还跟一个熟人打了招呼。杨小平和吴显斌找到廖奇。

廖说,那是一个星期前的晚上六点钟左右,他和女朋友从新华书店出来后就叫了一辆红色普桑到八号地,路过金天宇洗浴中心时遇到另外一个熟人,就跟他打了招呼。那个像谢先荣的人其实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居民反映,9月25日早晨7点一刻,她在电讯路口被一男子拦住,该男子讲普通话,自称是私家侦探,将她带到一辆红色桑塔纳跟前。该车停在建行门前,后面没有牌照。男子穿黑衬衫,留胡子,板寸头,长相很像谢先荣。七号地桥头农场协解员张某反映,机务队梁万午之女在广华北区开一缝纫店,案发前两天,一名疑似谢先荣的男子来该店做裤子,要求裤子两边各缝一个可装5万元钱的口袋。麻木司机反映,6号麻木曾多次在八号地拉过像谢先荣的人,他坐车从来不给钱。该司机还反映,案发前两天他曾在向阳俱乐部看见谢先荣在吃烧烤,边走边吃。

另一麻木司机反映,案发前一个月左右,他在八号地路边电话亭旁边一个“晃晃馆”(即麻将馆)看见过谢先荣,那几天他经常看见他。常辉宝走访15栋时,一居民反映,9月28日中午1时,他在向阳幼儿园碰到像谢先荣的人,等走到“金天宇”洗浴中心门前时,此人就不见了。刘岭摸到两条线索:一人向他反映,9月25日至26日,一男人扎小辫,穿红衣服,在油建机关储蓄所后面的早点摊内转。另,测井工行早点摊主称,几天前,一个很像谢先荣的男子在他的摊子上吃过一碗面条。......专案组收集到的线索不可谓不多,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却没有几条,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谢先荣在案发前几天在油田出现过。时间已经到了10月6日,“9.29”大案的侦破已经进人第八天,有关谢先荣的重点线索收集到几百条,但都被一一查否了,整个广华地区尤其是案发现场八号地和弃车现场七号地,民警接家户调查走访。

但是,由于是在国庆长假期间,辖区内的居民又是来自全国各地,而且江汉油田管辖的区域非常之广,除了广华这块地方外,外省还有山东、陕西等四个省份,很多人利用长假期间回去探亲或者出去旅游,民警要找一个人,往往要跑五六趟。然而,就是这样辛苦,案件也没有什么进展。专案民警中的很多人便产生了怀疑:谢先荣到底还在不在潜江?我们的民警餐风露宿设卡堵截到底有没有效果?我们这样整日奔波,到底有没有意义?谢先荣逃往鄂西南山区这条线索被查否后,警方对舆论宣传进行了控制,也对媒体的不实报道予以了澄清,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媒体似乎销声匿迹,停止了刊登大案侦破的消息。连日来喧嚣不已的媒体的突然沉默,让民众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他们也在纷纷猜测:谢先荣早跑了警方肯定抓不到他了,要不然,媒体怎么会突然沉默呢?

因为怀疑,便生出不满。有些平时对公安机关有不满情绪的人,便利用这种契机在网上散布一些攻击漫骂公安机关和民警的言论。广华分局赵平负责各种线索登记,也负责收集国际互联网上出现的信息。她看了这些信息后非常气愤,在6号晚上的案件碰头会上,她对大家介绍了这方面的情况。有一个著名的网站,就刊登了对“9·29”大案有关的评论5000多,一个贴子说:“警察,量量你的肚围,量量你的腰围,你还能追得上。”还有一个贴子说:“你们只会抓赌抓嫖,你们还会破这样的案件。”另一个贴子则几乎是指名道姓地说:“湖北刑警,你们除了犯罪分子投案自首外,你们还破了什么案件?”“大家说说,这都是些什么话嘛!这纯粹是攻击谩骂!”

郑和知道,今晚的案情分析会,首先要做的,是稳定民警的情绪提高民警的士气,便对赵平说:“既然互联网是开放式的管理,它既有不利于我们工作的一面,同时它又是一柄双刃剑,别人从反面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从正面去引导民众,影响民众。我们可以发一些宣传民警事迹的贴子,看那些攻击我们的人还有什么话说?”那些在互联网上不负责任地散布流言的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警察这碗饭吃起来是多么的艰难。就说“9·29”大案发案后,广华分局总共在编民警170余人,除开离退病休的,剩下150余人全部上了战场。刑警、派出所民警冲锋陷阵自不必说,就是机关中的综合部门,如纪检、监察、政治处、办公室的民警甚至机关打字员无论男女老少都上到了一线,进行调查走访,线索摸排。

大案在他们的辖区发生,他们理所当然地要承担起责任,如果知道他们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那些在互联网上散布流言的人也许应该惭愧的对全体民警们说一声对不起!早上6时,起床,然后投入工作。一天三餐饭都是由机关食堂做成盒饭送到各个点上,晚上9时,全部民警返回局机关,将一天来的工作情况向指挥部汇报,然后各抒己见,发表自已对案件的看法。会议持续到晚上11时,这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人们早已进入梦乡,而专案民警的这一天还不算完,他们还不能回家休息,他们得内穿防弹衣、外着便装地深入各居民点和有关重要场所进行巡查,希望有所发现。

直到深夜3时,专班民警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睡个囫囵觉。为了见证民警的辛苦,这里仅以10月5日、10月6日两天的碰头会上,民警汇报自己工作的情况作依据。10月5日:杨春:负责七号地东二区92-98、61、62、34、35栋共11楼300户。已查284户,有16户未查到,原因是长期无人。未发现异常。姚淑华:负青向新小区1-10栋共60户,主要补缺,已走访35户,山东会战10户,房屋出租户4户,储室3间,均已经落实。还有8户多次走访无人,有3户人近一个月无人住。书建中:负责八号地119楼共962户,已见面21户,家中无人14户(其中2家出租,7家会战,5家长期无人)。宋德军:负责八号地20-37栋,14栋房子90户,其中4栋房子无资料。

现已走访了80户,其中见面44户(其中3户为出租户,均为学生),还有10户无人,26户参加山东会战。李松林:负责七号地南区共8栋400户,16-23栋。共走访35户,有45户未找到人。主要原因:节假日回家或旅游、迁出,或者外出会战,临时外出。常辉宝:老区金天宇对面家属区及商业街。老区15-21、2427栋共270户。走访老区55-57栋家属楼。270户已见面250户,有20户长期无人,原因是会战、离异、探亲。早点摊19家,餐馆15家,店面31家。八号地气站前、八号地商品房背后棉农居住点、向阳屠宰场54户外来人口,每天清查医院。未发现异常情况。

陈立华:七号地北区共14栋322户,走访302户,有20家未走到,其中空房3户,1户外出做生意,14户山东会战,2户长期无人。王秀英:负责水电农场20栋437户,已入户走访352户,还有85户未见到人。水电农场有7栋新楼140户居民,有13户储藏室出租给种地、踩麻木者和他们的亲成等人。万多军:负责七号地西区11356户,已走346户,有10人,3家出租户(已找到)。10月6日:杨春:今天走访10户,有6户无人。98栋室户主反映,9月24日凌晨2时,在35栋西头停有一辆白色桥车,车内无人,车头向西。韦建中:八号地着重进行回访,对离退体人员、早点、闲散居民进行走访。

黄涛:向阳小区,走访了8户,还余5户。王秀英:水电农场。今天走访了86户,余18户。今天否定了樊某的线索。李松林:走访七号地南区。22栋三楼的陆某反映,29号前一周内每天下午5时在向阳小学门口的路上见到红桑。18栋的毕某两个月前在七号地菜场见过谢在买东西。召集义务巡逻队员开会,得到五条情况,其中一条情况是谢曾三次在七号地出现,6月份扎一个辫子,8月份未扎,9月初在22栋东头出现过。95栋有人说,在案发前几天,像谢的人到他家以要饭为名去要钱,且发现案发当天上午见红桑往七号地开。

李凯军:走访11家网吧,无情况。黄戈阳:走访加油站,因加油站倒班,将情况向带班领导通报将车的特征及车牌号通告。陈立华:七号地北区。水电农场53栋有人在27日下午4时左右见一红桑由南向北在五七大道走。宋虎:走访七号地西区。万多军:巡查水电厂农场以南到桥头农场为止,主要是对棉花地、水沟搜索,无异常。肖明:对客运处三个中队摸底调查,长途车37辆,10人;一路车10辆,42人;大巴23台,94人。在客运处开动员会2个,参加会议的230人,通报案情,让他们回忆案发前有无特定车或特定人在其身边活动。从案发到现在,没有人见谢坐过车。将通缉卡发到司乘人员手中,如果发现谢先荣,便打电话说暗语:“老肖,我已经到某地,现车行某地如打电话不方便,写纸条给设卡人员。如均不方便,就地打110。”

许良:将前期25条线索回头看,围绕3个关系人进一步扩大调查走访范围,排查与谢的接触情况和案发前后谢是否与之联系及本人活动时间。下午5时许,一女反映有一天晚上两个男人包其到广华过夜,女见一男人有枪,没敢去。袁杰:卡点逢车必查,上午8,点到晚上8点共查834辆,1430余人。张广武:清查了200余户空房、结合部实习工厂,在涵洞里发现了衣服和包。下午3时设卡时,陈某反映曾在26号、27号上午在五七见过红桑,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留披肩发。28日马某见一长发男子坐大巴车在向阳广场下车。28日上午又见此男子坐在红色切诺基上,牌照为00459。10月4日晚,其姐在周农毛毛酒家附近见一男子穿一蓝色雨披,弯腰时从腋下漏出一枪托。崔义君:在向阳辖区巡查。李德彩:走访店面216家304人,其巡查34辆车无异常。二矿车站餐馆魏某在2002年下半年连续几天在广华容运总站附近见过鄂FA191警,车型不样。批发部刘装的哥号反映9月20日至29日的天上午,

好像见过鄂D-00295红色普桑停在二招门口。“辛苦,疲惫,不言而喻,几天来,大家的腰围小了,眼睛凹下去了,腿走痛了,脚上磨起泡来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对于这些牺牲我想大家都能忍受,我们不能忍受的,是对警察的误解和谩骂,是案件不能快速取得进展的痛苦。在这里,我要向全体同志说一句,大家辛苦了,大家受委屈了。”郑和说完这些,突然话锋一转,说,“当然,公众舆论要求警察快速破案的要求是可以理解的。”“政委,我们情愿枪声再在广华响起,我们情愿与谢先荣打遭遇战,哪怕死两个人,我们不愿意这种局面维持下去。”

坐在一边一直不作声的刑警陈晓沥情绪显得异常激动。“好,有陈晓沥这种牺牲精神,还怕我们找不到谢先荣吗?不过有一点是同志们必须要记住的,那就是,天下难事必成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几千年前的大哲学家老子说的这句话,对我们应该是很好的启示。”有着“儒警“之称的郑和在工作之余,不仅苦修书法,成为湖北省书法家协会的理事(在江汉油田绑架杀害儿童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也有研究。他将老子的这几句话随手拈来,真是再贴切不过。郑和稍作停顿,接着说:“几天过去了,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发现谢先荣的踪迹,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同志们只要我们的工作做细了,再难的事也难不倒我们,再难的事我们也能把它办成。

尚厅长指示我们要挖出谢先荣作案前在油田的活动情况,这是对我们的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我们连这点基本要求都做不到,我们的工作就是失职,我们就是罪人,正如尚厅长说的一样,我们就与杀人抢银行的谢先荣无异。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管媒体怎样报道,不管有些人怎么恶意攻击谩骂,我们一定要坚定谢先荣还在潜江、还在油田的信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们的工作做扎实了,我们将油田的每一家住户、每一位居民的工作都做到位了,我们将油田的每一处废弃的空房、厂棚,每一处涵洞,每一座桥梁,每一个公共娱乐场所都清查到位了,我们将谢先荣作案前在油田活动的每一个细节都弄清楚了,我相信,案件的突破最终就会在我们这里。”

V

来自江北监狱的线索

案件的转机出现在新的一天快要开始的时候。10月5日晚上快11点钟的时候,潜江市公安局“9·29”大案指挥部获取了一条重要线索:江北监狱通过狱侦得知,该监狱六监区4分监区服刑人员贾英俊认识谢先荣,曾经和谢先荣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事不宜迟,潜江指挥部当即决定,由刑警大队长袁友涛带两名民警连夜赶往江北监狱提审贾英俊。袁友涛和侦查员陈鹏、邓承训赶到江北监狱时,时间已经到了10月6日0时15分,和狱警交换了意见后,狱警将贾英俊带到一号审讯。“贾英俊,我们是潜江市公安局的工作人员,

今天是专门为你检举的事而来的,希望你实事求是,不要虚构,也不要掩饰,争取立功罪。“袁友涛按提审程序向贾英俊说明意图后,接着问:“你是因为什被判刑的?”贾英俊说:“因为抢劫。2001年11月被荆门市法院判刑3年。”“你是怎么认识谢先荣的?”“是不是二医的小谢?有照片没有,给我看一下。”陈鹏将谢先荣的照片递给贾英俊。贾英俊看过照片后说:“是他,就是他。我们有时叫他小谢,有时叫他谢哥。”“你是怎么认识谢先荣的?”“大概是1997年的时候,谢先荣开一辆白色桑塔纳,经常停在荆门大酒店门前搞出租。我的师傅汪坚强经常租他的车,而且包了一段时间,5000元一个月。我的师傅包他的车在赌博。”“汪坚强是干什么的?”

“汪坚强以前是荆门凯龙集团的职工。凯龙集团是一个化工企业,造炸药的。后来他办了停薪留职,做倒卖汽车的生意,而且喜欢赌博还吸毒。”“你与汪坚强是什么关系?”“我是凯龙集团的子弟,在公司里他是我师傅,后来没在公司里了,我还是叫他师傅。”接着,贾英俊讲了他和师傅汪坚强是如何设套骗取谢先荣的出租车,谢先荣被骗后又是如何天天跟他们要车的经过。袁友涛一边听着贾英俊的交待,一边产生了很多联想。听了谢先荣被骗的经过,袁涛顺有感慨,想不到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抢劫犯,在生活中却也有被骗的惨痛经历,不免对谢先荣产生了一丝同情。

但是,这种同情之心仅仅保持了几秒,立刻就被他杀害的几条生命赶走了。想想那些死在他枪下的几条生命,何建军、方以安、杨少华、张楠,想想被他打成重伤的民警徐金华、大学生鲁小刚、鲁小刚的父亲鲁大海,这些人是多么的无辜!在生活中,很多人都有被骗的痛苦经历,但是,绝大多数人在被骗后却没有走上犯罪道路,这说明,遭遇被骗并不是他走上犯罪之路的必要因素。“贾英俊,谢先荣找汪坚强要车的那段时间,你们哪些人来往比较多,都干了些什么?”贾英俊接下来说:那段时间,大概是1998年从年头到年尾,谢先荣和我、汪坚强、蒋志良天天在一起。我们住在荆门市的一家旅社内,汪坚强的岳母在那里开旅社。那时,汪坚强吸毒,我和谢先荣也打花枪(偶尔吸毒),谢先荣跟着我们主要是找汪坚强要钱。在谢先荣找我师傅要钱的过程中,我对他非常同情,他就觉得我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我讲。他跟我说他坐过牢,买车是找亲戚借的钱,

主要是他爱人的娘家和他的姐姐凑的钱。他还跟汪坚强说,只要把钱还给他,把老婆伢儿安置好,他什么事都可以帮汪坚强干,而且还说过,他要搞枪,要干大事情。1998年夏天的时候,荆州的蒋志良带他的一个朋友方回到荆门去收账。方回是民警,身上有枪。那天晚上,在舞厅玩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和一帮人差点打了起来,是方回把枪亮了出来,这些人才被吓走,谢先荣看见方回的枪后,就一心想把方回的枪搞到手。晚上,他们住东方明珠大酒店,谢先荣找到我,叫我和他一起去偷方回的枪。我们在酒店转了半夜,始终没有偷成。因为方回的房间就在楼层服务台旁边,我们始终不敢下手。后来谢先荣把我哄到楼下,叫我在下面等他。我知道他是要一个人去偷,就老老实实地在楼下等他。

过了一会儿,他下来了,说搞不成。我们就走了。后来,谢先荣又和我、汪坚强一起到武汉,和“六六”一起偷了一辆马自达车。我们把车开到荆州东门外的一个维修厂给这辆车重新漆了色,然后把车卖给了荆门的易中远,卖了8万元,谢先荣分到了一万元。后来,我师傅又骗易中远,说沙市有人出十几万要买这辆车,卖车后会多给他一些钱。易中远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就将车交给了我师傅,我师傅以10万元的价钱把车卖给了荆门市的郭武,我们却没有把钱给易中远,也没有还给谢先荣,而是全部拿到澳门去赌博,结果全赌输了。谢先荣急得不得了,对我说要抢拱北宾馆。他说,到澳门的人都把钱存在那里,他问我可以在哪里弄到枪。

我说我有两把自制的手枪,一次只能打一发子弹。他看了我的手枪后说不行,拱北宾馆终究没有抢成。后来,我把这两把枪交给了荆门市公安局。这之后,我、我师傅、谢先荣,还有王盛、赵辉,五个人一起到武汉去买坎货(别人抵账的货物)是丁麻子接待我们的,丁麻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这么叫他。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丁麻子的一个朋友拿出一把手枪炫耀,被谢先荣看见了,谢先荣就叫他把枪借给他玩一下。我知道,谢先荣想把这把枪弄走。但那个人说,他最近正在跟人扯皮,有枪就可壮胆,便没有借给谢先荣。1998年年底,谢先荣邀我去武汉找丁麻子买枪,那时我吸毒上瘾了,就没有跟他去。他到底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贾英俊,你说了这么多,很好。

我再问你,在你和谢先荣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哪些人关系较好?”有曾春久,还有胡国才。曾春久以前在荆门市海慧影剧院对面开了一家花店,现在有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和谢先荣是从小就玩得很好的朋友。大概是1997年的时候,曾春久与他隔壁的花店老板扯皮,我请人把这个老板砍了几刀,谁知他住院花了很多医疗费,要我赔。我想,我是为了帮曾春久出气才砍人的,现在要赔医药费,理所当然要由曾春久出,就去找曾春久要,谢先荣知道后就出面跟我说,叫我算了,因为曾春久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为他去杀人,钱的事就不要跟他提了。我只好算了。”

“胡国才跟谢先荣好到什么程度呢?”“谢先荣经常没钱用,就经常找胡国才拿钱。谢先荣家里没有生活费的时候,都是胡国才给的钱。”“谢先荣找胡国才借钱后还不还?胡国才为什么这么有钱?”“谢先荣从来没有还过钱,但他多次表示,他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还胡国才的,他不愿意欠朋友钱。胡国才为什么有钱?因为他找了一个女人是从南方打工回来的。这个女人很有钱,就给他买了一辆车跑出租。”“贾英俊,你觉得谢先荣这个人怎么样?”“他话不多,相信的人蛮少,相当有头脑,考虑问题蛮深、蛮远。他跟我讲,他坐了八年牢,有一年多的时间是在禁闭室里一个人过的。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他的家人。他和我多次谈过,要搞钱给他的家人。刚开始,他很信任我,后来因为我吸毒,就没跟我来往了。”

“你们在一起谈过怎么弄钱没有?”“我们曾经策划过抢劫我们厂,就是凯龙集团的工资款。我们厂的工资从荆门市领,到厂里有一段山路。我们准备在那里下手。我说只抢钱,谢先荣不同意,坚持要用枪,要把人搞死。因为意见不合,加上没有枪,就没有抢成。”“你们在荆州住哪些地方?”“有时住荆州宾馆,有时住姓汤的家里。”“叫汤什么?住在哪里?”“叫汤伟。好像是住冶金公司。哦,不对,是燃料公司。到底是哪个公司,我不记得了。”“你认为他抢钱后怎么把钱给他的家人?”“我分析,他会通过曾春久。那次我帮曾春久把人砍伤后找他要钱,谢先荣两次跟我说算了,他说这是他的一条退路,还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估计他会通过曾春久把钱汇给他,再由他送到他的家人手里。”“谢先荣这个人的生活习惯怎么样?”“性格孤僻,不赌博。我们在一起叫过两回小姐,但他没有把小姐带走,也没有与小姐发生性关系。”

“贾英俊,你和谢先荣交往这么长时间,凭你对他的感觉,你认为他在潜江作案后,会躲到什么地方?他以前和你谈过作案后会怎么选跑没有?”“他这个人考虑得很细。你们能告诉我他现在出省没有?”“出省了怎样?没出省又怎样?”“他要是没出省的话,肯定没走远。但不在潜江,就在潜江周围。”“贾英俊,你现在无论于公于私,都有责任跟我们讲出你的心底话。第一,现在省公安厅已经悬赏10万元向社会征集线索;第二,你还有一年多的刑期,现在立功,可以很快获得自由;第三,你曾说过,你很感谢荆门的徐支队,现在他被谢先荣打伤了,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在抢救。我们连夜来,就是赶时间,希望能尽快地抓获谢先荣。”袁友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贾英俊不能不心动,但他还是不交底,只是问:“现在社会上的窑场还在办没有?”“窑场还在办,而且很多,你能说具体点吗?”“我说了,就在潜江周围。”“贾英俊,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以前跟我说过,在省内犯事,当天跑不出去了,就往仙桃那边去,就在潜江的周围。”“能不能再具体点?”

“我只能这么说了。你们往仙桃去,没问题的。”“你这么肯定,是不是他在那边有什么过硬的关系?”“是的。他在那边有一个熟人,而且,那个人也很有地位。以前,谢先荣没钱的时候,那个人就要谢先荣跟着他,还说过要给谢先荣钱,帮他把车子赎回来。谢先荣没有答应。这个人是仙桃市的,以前混得蛮好,现在没混了。”“贾英俊,不要卖关子了。我们共同争取时间,早点把这个事谈彻底好不好?”贾英俊说:“你们能先把门关上吗?”陈鹏说:“这里是安全的,尽管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贾英俊说:“他以前跟我说过,出了事就往仙桃那边走。他经常对我说,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这个人到外边没什么生存能力。”沉默了四五分钟后,贾英俊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那个人叫汪宗耀。他在仙桃的彭场办了个窑场。谢先荣是通过汪坚强认识他的。

我们一起在荆门、沙市玩过。汪宗耀要谢先荣跟他,说只要出了事,他把他安排到乡下待上一两年都没有问题。有一次,我们准备到武汉去把一个欠汪坚强钱的人绑走,谢先荣说,不要绑到荆门市,就绑到彭场的窑场去。”说到这里,贾英俊对袁友涛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支烟抽?”陈鹏递过一支烟,贾英俊抽了几口,说:“武汉还有一个叫平儿的人,住在汉口的三阳路。平儿真名叫陈平。他吸毒。我们在一起玩过。”“谢先荣和他的关系也可以。如果谢先荣现在还在吸毒,他可能会去武汉找他。因为谢先荣对我说过,武汉是大城市,好躲。”“贾英俊,要是谢先荣跑出省了呢?他会去哪里?”“要是出省的话,他可能会去深圳。因为胡国才在那边有个朋友,但我认为,谢先荣不会出省。”“贾英俊,你还有什么情况要反映的?这是一次很好的立功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哟!”“我知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就这些。”

提审完贾英俊,已经到了10月6日凌晨3点半钟,袁友涛等三人马不停蹄赶回潜江指挥部,向高金洪和梅荆汉汇报了提审贾英俊的情况。潜江指挥部的几个领导成员连夜研究后立即向全省大案总指挥尚武副厅长和副总指挥余新民汇报。听了潜江的汇报,尚武觉得,以前对谢先荣性格特点的把握需要作些调整,这就必要再开一次联席会议。于是,他连夜作出布置。这一个晚上,尚武又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囫囹觉,早上6点多钟闹钟一响,他马上起床,6点30分,他又开赴潜江。上午9点,尚武第三次召集荆州、荆门、天门、仙桃、潜江、广华等单位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和刑侦支、大队长会议。在各地通报情况后,对谢先荣是否在潜江,是否是“四不”特点,对其性格和行为特点又提出新的认识。尚武说:“4号的宜昌会议让我们把工作重心从追捕转移到研究现场上来。

这次会议,我们要形成两点认识:一是前期对谢先荣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要坚信谢先荣就在潜江周边,要坚定不移地围绕潜江及其周边县市开展缉捕工作。二是谢先荣生存能力不强,与第一次会议说的谢先荣生存能力强的观点有些冲突,需要做些修订。”“谢先荣究竟是生存能力强还是不强,这很关键。如果生存能力很强,我们发现他的难度会很大,否则,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的弱点。江北监狱的贾英俊与谢先荣一起生活一两年,对谢先荣应该算是很了解的人。据他反映,谢先荣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讲话,在陌生地点生存能力不强,所到之处均有关系人。谢先荣曾经说过,抓住公安的弱点就安全了。他认为我们的弱点是什么呢?他认为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对最危险的地方的防范是最薄弱的。他想抓住我们的弱点,我们现在就要反过来抓住他的弱点。

综合各方面情况分析,谢先荣还未出省,可能就在潜江及周边地区,这一地区,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所以下一步的工作,一是要设关堵卡,要扎紧笼子,大造声势,卡点要增至5个,没有省厅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撤卡;二是在重点地区特别是潜江和油田矿区采取拉网式巡查和搜查;三是在案发地区要加大调查走访寻找关系人的力度。“9.29”案件对湖北公安造成了负面影响,工作进展不尽人意,对重点线索的查证不力。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加强领导,统一认识,工作要扎实,不走过场,防止厌战情绪。要突出重点,所有工作要为缉捕谢先荣服务。设卡要严查严控,形成谢先荣在潜江寸步难行的态势。调查专班要把深层次的东西挖出来,应急专班要做好打遭遇战的准备。



线索指向王场镇

10月8日,国庆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黄戈阳再一次来到采油大队走访。这一次,他在油田领导的配合下,把采油大队的职工召集起来开座谈会。他先把刑警大队技术中队制作好的VCD光盘拿出来播放叫大家看完后,就光碟里介绍的物证提供线索。在光碟播放的过程中,职工成旭在看到“鄂D00495”车牌时,心里翻腾开了,这个车牌,他在案发前见过两次啊!但是,自已说不说呢?说出来吧,谢先荣还没有抓到,他知道我提供情况后,会不会对我进行报复?他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正在成旭犹豫不决的时候,物证短片放完了,黄戈阳说:“看完短片后,大家有线索要说的,可以当面说,如果觉得在这里说不方便,可以私下里跟我说。无论采取哪一种方式,我都会为大家保密的。”散会后,成旭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他看到的说出来。他对黄戈阳说:“黄所长,我有情况要反映,我还是到派出所去谈吧。”“好,我们欢迎。现在就走吧。”在向阳派出所,成旭说:“我见过一辆红色普通型桑塔纳车,挂的牌照正是鄂D00495。案发前,我两次看见过它。”“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一遍。”“好。第一次看见它是在9月26日晚上8点钟左右,我送妻子上夜班的途中,在屠宰场附近,我清楚地记得,那辆车从潜江王场镇方向朝案发地向阳地区开过来。过了一天,到了28号晚上,我又送妻子上班还是在屠宰场附近,我又看见了这辆车。”

“等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这辆车?为什么能够准确地记住车号?”黄戈阳得弄清楚,他是因为看了短片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的确看见了。因为在以往的侦查实践中,有些人提供线索,往往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左右。成旭说:“说来您也许不相信,我当初也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与那车会车时,一下子就记住了那辆车的牌照号码,鄂D00495。如果是其他人,则不易也不会去记与他会车的车子的牌照号码,但我有一位朋友,他有一辆面包车,号码是鄂N00496虽然不是同一地区的号牌,但尾数挨在一起,号码几乎一致,你说,我能记不住吗?”作案用车在同一地区出现两次,并非偶然现象,黄戈阳将这条线索迅速报告了指挥部。就在收集到这一线索后,居委会又反映了另一条线索,居委会反映,油田工程大队徐家明说,他在28号早上8点钟左右,曾看见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很像作案用车,上面挂着鄂OD0550的牌照。当时这辆车要超他坐的“麻木”,速度飞快,见车上挂的是荆州地区的公安牌照,他特地看了一眼。谢先荣作案前所用的交通工具,三次出现在同一区域,都是从潜江王场镇往油田向阳地区的路上。这一区域,既可通往潜江市王场、高石碑,又可通往荆门市沙洋县的李市镇。高石碑,是谢先荣外婆家所在地;李市镇,是谢先荣的老家;而潜江市王场镇,走二、三公里路,在红旗码头过汉江后就是天门市的张港、拖市,而谢先荣妻子的娘家就在拖市。这些地方,谢先荣最熟悉。谢先荣作案前频繁出入于这一地带,作案后会不会仍在这一带躲藏呢?



打破常规


谢先荣9月14日盗车、9月21日盗窃警车牌照后,完成了他作大案的前期准备工作,于是,他开着这辆车来到潜江市广华踩点。从工商银行广华支行开出的运钞车每天都以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车速、同样的程序进行着,一成不变。从9月22日开始,谢先荣对运钞车进行跟踪。最初,运钞车共有两部车,一辆依维柯在前面开路,一辆面包车就紧跟在后面,每到一个营业点,三名押运员全副武装下车警戒,虽然他们只有两把手枪,但戒备森严,要下手确实难保成功。一直跟踪了三天,都是这样。第四天,也就是9月25日,运钞车的“阵容”发生了变化,两辆车变成了一辆,谢先荣一阵惊喜,他把这看成是老天要回报他的前兆。

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变化让他有点迫不及待了。那就是,随着运钞车“阵容”的变化,押运员的警惕性也明显降低,他们有时还下车警戒一下,有时到了一站后,不要说警戒,就是连车都懒得下。为了证实这是押运员无意中的疏忽大意,还是已经形成的习惯,谢先荣又一连观察了三天,天天如此。

也许他们认为,下车持枪警戒,根本没有必要,完全多余。这就让谢先荣捡到了“便宜”。此时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以他冲锋枪强大的火力作保证,这几个没有点警惕性的押运员算得了什么,收拾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9月29日,他不能再等了。9月29日7点55分,他做下了惊天大案后,将桑塔纳车开到预先选好的第一个地点,向阳小区七号地97栋楼和98栋楼之间的水泥路上,在这里,他要丢掉这辆惹眼的桑塔纳车,然后,金蝉脱壳,人间蒸发。他在车上换了一身衣服,撬开钱箱,将30多万元现金装入牛仔包内,然后——



本来,他是要直接离开的,没料到刚才差点撞倒了打扫卫生的物业公司清洁工谭英。差点撞了人,这个人就会对他有印象,他不能让人对他有印象,于是,他将计划稍稍修订了一下,背着包,不慌不忙地向98栋西头的单元走上去。他要让谭英有这样的印象,他就在98栋西头的这个单元里,他哪里都没有去。万一警察追查到这里,他们也会对这一地区重点搜索,他就可以赢得更充裕的时间逃走了果然,谭英没有再注意他。因为在一大清早,有谁会注意一个背包的人?再说,谭英那天很忙,她一心想的是早点完成打扫任务再去办别的事情。至于谢先荣上了哪一层楼,进了哪个房间,或者并没进哪个房间,她完全不知道。

因此,谢先荣使用障眼法很顺利地骗过谭英。他见谭英那样专心,很快就从98栋西单元上下来,经过邮政信报箱亭处然后顺着小区的路向南走了100多米,然后从另一条路向北走,一直走到宽敞的五七大道,再向西走去。走在五七大道一侧,他看见一辆辆警车呼啸着在马路上疾驶,心里暗暗高兴:“看,我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经过,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他在心里嘲笑着警察的无能,欣赏着自己的高明。别以为谢先荣在马路上观景,不,他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因为,他也不能保证他能顺利地执行自己的计划,逃出警方设置的包围圈。



他终于到了自己的第二站—五七大道一侧的向阳商场。在这里,他要购买一辆自行车作为代步的工具。他为什么要买自行车,而抛弃使用汽车?用汽车逃跑不是更快捷吗?谢先荣有他的考虑。自从荆州“9·10”大案后,他估计警方会研究他的犯罪规律,在以往,他都是用桑塔纳,而且是普通型的,他想警察中还是有能人的,对这点规律应该有所认识,再说,一般的设卡堵截都是堵车,很少有堵人,或者堵骑自行车的人。因此,这一次他要打破常规改变习惯。警察谁会想到他会骑自行车逃跑呢?根据一般习惯心理,他应该在向阳商场隔壁的一家商场买自行车,因为这家商场卖自行车的专柜在一楼,但是,他又做了一件违背常理的事,

反其道而行之,挑选了向阳商场二楼的自行车专柜。当然,他没有将装有现钞的牛仔包背在身上去买自行车,而是将它放在了一楼到二楼之间的楼梯拐弯处。在这里,有一块木板放在角落里,上面沾满了灰尘。他清楚,这是一个死角,这块木板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他将包放在角落里,用木板遮住,没有人会注意它,更不担心会被别人拿走。处理好牛仔包,然后,他匆匆上楼。此时,向阳商场刚刚开门不久,二楼自行车专柜还没有一个顾客光顾,两位营业员江小春和谢丽平正在擦柜台。对谢先荣的到来,她俩热情相迎:“请问您要什么样的自行车?”谢先荣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哪种自行车最便宜?江小春说:“雪鼠牌自行车最便宜,200块钱一辆。”

虽说标价是200元一辆,但是经过讨价还价是可以少一点的,但谢先荣却没有还价,直接说:“给我买一辆。”随即从身上掏出新版2张100元的人民币递给江小春,选了一辆红色双杠26型女式自行车。谢丽平给自行车打气后,谢先荣连车子试都没有试一下,推着自行车就下了楼。有了自行车,谢先荣立即如虎添翼,向他的目的地飞驰而去。谢先荣最崇尚的一句人生信条就是: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研究过太多的罪案,研究过警察对发生罪案后通常所使用的方法。因此,他并没有跑远。谢先荣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抢来的钱放好,把那把致命的冲锋枪藏好。藏在哪里呢?他要好好想一想。他首先想到了需要一把铁锹。这样,他骑着自行车来到潜江市王场镇。



黑暗中的眼睛


国庆节这天的小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各卡点上守卡的民警、广华调查走访的民警及宜都搜山的民警们并没有因为这点小雨就停下手中的工作。而仍然蛰伏在油田的谢先荣也没有因此而静止下来。他的活动仍然自由得很,只是,他不敢像一般正常人那样自由自在,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有很多地方是他想去而又不能去的地方譬如说高石碑,那里有他的外婆,有他的姨妈,有他的表姐表妹;譬如说李市,那里更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的父母亲、他的姐姐妹妹都在那里。当然,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荆门,荆门市二医院,那里有他的最爱他的爱人,他的儿子,他为之不惜铤而走险的力量的源泉。

但是,这些地方一个都不能去。这不能说他怕死,而是他想到,他不宜于在这风口浪尖上这么早就把命玩掉,他要等待最佳时机。谢先荣的估计一点也不错。9月29日,谢先荣的枪在广华一打响,荆门市公安局的高层就有了这样的猜测,谢先荣出现了。果然,4个小时后,指纹鉴定广华银行抢劫案就是谢先荣干的。这使荆门市公安局从局长李建中到一般民警们,在无比的愤怒中又平添了几份信心:这一次,决不能再让谢先荣跑了。

李建中当天就在全局召开动员大会,对搜捕谢先荣的工作做了严密的部署。他说:“尽管我们前期做了大量工作,没能找到谢先荣的踪迹,我们引以为憾,但是,我们吃透了谢先荣,对谢先荣的性格特点、生活特点、犯罪规律有了比较准确的把握,我们提供给潜江指挥部、报告给省厅,就是很有用的信息资源。现在,我们除了在省厅的统一部署下开展行动外,我们要根据我们辖区的特点,制定我们的措施。”“谢先荣是残忍的、狡诈的,但是谢先荣又有温情脉脉的一面,这就是对亲人的爱。这是他人性中闪光的地方,

同时,又是他性格中的弱点,我们就是要利用他性格中的弱点,以此来牵制他。他抢钱的目的是为了报答亲情,为了妻儿亲友生活富裕,我坚信,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抢来的钱送到亲人的手上,因此,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对先期摸排出来的45个重点对象进行全方位的监控。谢先荣要送钱,要转移钱,势必通过这45个人,因此,我们要对这45人严防死守,同时,又不能影响这45人正常的生活、工作和学习。从今天开始,每个对象要安排4个人监控。市局刑侦、技侦,东宝分局、沙洋县局所有能够投入的警力都要参与进来。谢先荣只要没把钱送出去,他就不会跑出湖北。他不跑出湖北,我们就能尽快找到他的踪迹,从而达到拘捕或者击毙的目的。”从9月29日下午开始,荆门市公安局、东宝分局、沙洋县局总共180名民警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撒向各监控点。

谢先荣的至亲,如在荆门市的他的爱人、他的正在上学的儿子,在沙洋李市的他的父母亲、姐姐妹妹,在天门市的他的岳父母一家,在潜江市的他的外婆、姨妈,以及谢先荣与之交往较多的关系人等,都有民警警惕的眼睛或明里或暗里地进行24小时监控。沙洋漳湖垸农场,有谢先荣的姨父王林水。谢先荣当年被判刑后就是在王林水的帮助下才得到改判的。高墙、电网、壕沟是这里的典型环境特征。在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谢先荣是有可能潜入这里来的。因为谢先荣认为,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最危险”又是“最安全”的地方来躲藏的。因此,荆门警方安排了四名民警24小时监控着这里。他们是荆门市公安局经侦大队长陈华、技侦支队副支队长蒋平及民警黄亮、朱勇。

王林水已经不在漳湖垸农场工作了,他已经退休,他的老伴摆了一个水果摊。白天,监控民警若即若离地与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晚上,他们就守在楼道下,二人一班轮流值守。最初,王林水和老伴都不知道陈华他们的身份,后来,他们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就对他们说:“我们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还是到家里来吧。”在潜江的高石碑,4名监控民警也碰到了类似情况。民警们开始住在棚里,后来,谢先荣的姨妈发现后对他们说:“你们到家里来吧,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我们不会犯罪,也不会让谢先荣回来的。

”谢先荣的妻子严鸣凤及儿子谢志强,也都各自安排了4名民警小时监控,就是谢先荣在公安局的朋友周明强,尽管局里对他十分信任,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安排了刘为虎等4名民警采取了严密的监控措施。谢先荣是一个思维悖于常理的人,任何可能的漏洞,他都不会放过的。这180名民警就像一张编织严密的网,封锁了谢先荣所有可能要转移钱款的通道;同时又像暗夜里的眼睛,密切注视着谢先荣的所有亲属们的一举一动,并能从他们的举动中破译谢先荣的动向。

除此之外,潜江市公安局和广华分局设置的武装卡点,更是24小时不断有人坚守在岗位上,他们吃在卡点上,睡在卡点在上。广华分局副局长李晓敏,由于一直在卡点上没有回过家,因为痔疮犯了也没有及时处理,到谢先荣被击毙的前夕,鲜血将他的裤子都染红了。他们付出了牺牲,也换得了回报,那就是,谢先荣不敢逃出这个巨大的包围圈,更不敢公开驾驶机动车外逃,他的活动,只能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对此,谢先荣心知肚明,他知道,有警察全天候守着这些交通要道,他是无法逃出去的。

但同时,他又在心里嘲笑着警察的这套“把戏”。警察手持冲锋枪,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检查过往车辆行人,这样的场面,他在很多影视片中都看见过,而且他也看厌了,因而,他坚信,警察的这套把戏玩不了几天,到他们厌倦的时候他们就会自动抛弃这套“把戏”的。眼下,只要他坚持几天按兵不动警察的耐心就会慢慢地磨掉,警察一松懈,他就有机可乘,就有可能把钱送出去,随便送到哪个亲人手上,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那时,他再一走了之,到警察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过他的逍遥自在日子。

夜幕已经降临,小雨还在下着,谢先荣冒着小雨,骑着自行车,向高石碑方向走去。他要探探那里的情况。可以看得到姨妈的家了,尽管姨妈的家近在咫尺,但是,他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心里突然“突突突”地跳了起来。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看到姨妈家的厕所旁边,有一点火光在一闪一闪。显然,那是有人在抽烟。谢先荣知道,姨夫是不抽烟的。那会是谁?只有种解释,这里被警察盯上了。连姨妈这样疏远的关系人都被警察死死地盯住了,那么,其他的亲人那里呢

,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想到这里谢先荣眼里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悲哀。他只好悄没声息地走了。农村的夜晚不像城里,一到天黑就漆黑一片,再加上下雨,四周更是死气沉沉的。他的心里一片黑暗。忽然,前方有一户人家门口点着电灯,一对年老夫妇正在灯下掰棉花。再一细看,这家还开着一个小商店。谢先荣看了一下手表,都到晚上11点了,这家人真是勤奋。雨还在下着,谢先荣忽然觉得,他的肚子有点饿了。“在这偏僻的地方,在这漆黑的夜晚,应该不会有警察到这里来吧?”他暗自猜测着,骑着自行车向灯光走去。“老人家,给我买两瓶罐头。”

“只有桔子罐头,你要不要?”桔子就桔子吧,给我装两个。老人给他用塑料袋装了两个桔子罐头,谢先荣递过一张10元的人民币。老人在找钱的过程中,谢先荣看见了货架上的雨衣,忙问:“雨衣多少钱一件?”“12块。”“能不能少一点,10块钱我给你买一件。”老人说:“10块钱我卖不起。”他坚持不让一分钱。谢先荣只好打退堂鼓,同时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正好没下雨了,雨衣也用不着了。”为了省这2块钱,他的雨衣也不买了。老人见他戴着一顶草帽,帽沿遮住了脸,就问了他一句:“这么晚了,你在搞么事?”谢先荣最怕的就是别人盘问他,连忙说:“我在红旗码头搞小工。”他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连忙骑车走了。



买船“安家”

10月7日,下了几天的雨总算停了。谢先荣推着自行车来到天门市张港镇。这一带他可以说非常熟悉。以前,他陪妻子回娘家时就经从沙洋经过王场,在红旗码头过江,路上总要在张港镇逛逛。眼下,他当然没有闲心来逛,他要买一条船。或者说,他要为自己安一个“家”。

已经下午1点了,谢先荣来到一片汉江渔民的居住区。他问一个老婆婆:“老婆婆,您知道这里哪家有船卖?”老婆婆也许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聋,没有听清,谢先荣又重新说了。老婆婆隔壁,住着渔民肖运忠,他上午和妻子杨巧姐到汉江打鱼才回来,正准备生火做饭。听到谢先荣问谁家有船卖时,肖运忠走了出来,对谢先荣说:“我们家里刚好有两条船,一条铁船,一条木船,放在江边好多年了。”谢先荣便迎着肖运忠夫妇走过来,问道:“卖不卖?卖一条给我好不好?多少钱?”杨巧姐对丈夫说:“如果有人想买的话,就三四千块钱卖给别人算了。”谢先荣听说有船要卖,立即来了精神,开始讨价还价:“三千五卖。”

杨巧姐想,三千五卖掉肯定要折很多本,再一看谢先荣:戴着一顶破了一个洞的麦草帽,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夹克,骑着一辆沾满泥巴的自行车,车上绑着一只蛇皮袋和一把锹,活像一个收破烂的,又像个穷愁潦倒的农民,他怎么可能花得起三千五百块钱来买一条船呢?就说:“你在开玩笑吧。“说罢,两口子进了屋开始做饭,不再搭理谢先荣。谢先荣今天本来只是来摸摸行情,他确实没有带钱。但是,他还是心满意足地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谢先荣又来了,这一次,他带了两瓶枝江大曲。他使了一个小心眼儿,他想,礼多人不怪,船主收了他的礼,碍于情面,就不会不把船卖给他了,说不定还会便宜几百块钱呢?但是,船主肖运忠夫妇却不在家,

正在这时,隔壁老婆婆的孙女儿正在那里玩,谢先荣就对小孙女儿说:“小朋友,这家的伯伯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呀?”小女孩说:“知道,他们在茶馆打牌。”说着,用手指了指张港码头下坡的地方。“小朋友,谢谢你了。”这时候的谢先荣,完全没有了一个杀人抢劫犯的凶狠残忍,相反,倒显得亲切随和,彬彬有礼。谢先荣来到茶馆,把肖远忠夫妇叫了出来。老板,我说过要买船的,今天就把船带走。”杨巧姐还是有些怀疑,就说:“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兴赊账。”谢先荣对肖运忠说:“老板放心,我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我还给您买了两瓶酒呢,说明我是有诚意的。”肖运忠对谢先荣说:“你看你,买船就买船吧,还带什么酒啊?走,看船去!”

显然,他对谢先荣的两瓶酒很感兴趣,随即对妻子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她和他们一起去。肖运忠夫妇把谢先荣带到张港码头他们家的屋后,指了指船说“我们要卖的船就是这条。”谢先荣看了看,说:“别人的船怎么是黄的,你们的船怎么是黑的?”杨巧姐说:“这你就不懂了,黄的上的是树脂漆,黑的是还没有上树脂漆的。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学问。”谢先荣谦虚了一下,又问道,“你船上的篷子、板子、动力(指发动机)都有没有?”肖运忠说:“有。”谢先荣开始问价钱:“多少钱?”“4000。”杨巧姐不愧是精明人,尽量把价钱说高点,这样她就占了便宜。“3500。”谢先荣说。杨巧姐说:“我的船挂机、动力都有,少3800不卖。”谢先荣可说是锲而不舍,又还了一次:“3600。”肖运忠好像割肉一样,说:“3700,少一分钱不卖。”谢先荣见再也还不下去了,就说:“好吧,3700就3700。

不过,你要负责帮我把船抬到江里,把动力、挂机、篷子都装好。”肖运忠说:“没问题。”于是,肖运忠请来两个帮忙的,四人一起把船抬到汉江边。接着肖运忠又把船板拿出来洗干净,然后装到船上。等他们把动力、篷子等所有该装的都装好,已经到了天黑时分。这时,杨巧姐已经做好了晚饭。因为客人买了他们的船,又有人帮忙,她特意做了一桌子菜,除了他们打的鱼,还专门买了2斤肉。吃饭的时候,大家谈兴很浓,但谢先荣却很少说话。肖运忠为了打破沉闷,就问他:“搞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这位师傅的姓名呢?你是哪里人呀,好像不是天门人吧?”谢先荣说:“哪里,我就是天门人,多宝(天门市的一个乡镇)的。我叫刘平。”说了这几句,谢先荣又没话了,杨巧姐又问他:“你今年多大了?有几个孩子?媳妇儿好吗?”谢先荣摇了摇头:“唉,别提他们了。”

说罢,他又没话了,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他怎么好回答他们呢,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老婆孩子,他的心里就难过。他弄的这些钱,还没有送到他们手里。他得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得把钱送到他们手上。吃完饭后,谢先荣为了答谢肖运忠和帮忙的师傅,专门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包硬盒子的白沙烟,给他们每人敬了一支。或许是这支烟敬得好,帮忙的一位师傅说:“你的挂机还有点问题,等给你弄好了再走。”谢先荣说:“那就去弄吧。我还要赶路呢!”肖运忠说:“天都黑了,晚上不好弄,等明天一大早再给你弄不迟。这样吧,你今天就在我们这里睡吧。”

谢先荣说:“不客气了,你们给我一床被子就行。我就在船上睡。明天早晨你们早点给我弄好。”第二天天刚亮,肖运忠很守信用,他已经把挂机修好了。接着,肖运忠请谢先荣到面摊上吃了一碗面条。吃完面,谢先荣说:“麻烦你再跟我跑一趟,我想到镇上去买点东西。”肖运忠还没有拿到谢先荣买船的钱,对他提的要求,只好答应。二人乘坐一辆电动三轮车来到张港镇。在农机公司门口,谢先荣给肖运忠100块钱,说:“给我买一把老虎钳,两个梅花起子,一把平口起子,一个活动扳手,还要一根油管。”肖运忠下车后,谢先荣继续坐车往前走,不久来到加油站。他买了一壶25公斤装的柴油。

然后,他又折回镇上,到商店里买了牙膏、牙刷、香烟,还买了两瓶机油。谢先荣与肖运忠会合后,肖运忠将他买的东西和余款交给谢先荣,然后二人一起向码头走去。路上,谢先荣说:“你再给我一个锚吧。”肖运忠说:“我家里只有一个锚,我那条船要用,给你了我就没有了。”谢先荣说:“你要是不给,我就不给你钱。“谢先荣终于露出了他的霸道面目。肖运忠无奈,只得回家把自己唯一的一个锚拿来递给谢先荣。这时候,谢先荣才从身上掏出一沓100元面值的钞票,从中数出3张自己留着,其余37张则给了肖运忠。二人钱货两清,各得其所,肖运忠满意而归,谢先荣则上了船,将船发动,离开张港码头,向上游的梁滩渡口驶去。到了梁滩渡口,谢先荣把船停在三只大驳船的中间,就像从三个方面将它包围起来一样,而另一面,则是汉江的堤岸,岸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滩,因为它的荒芜,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这里真是再好不过的隐蔽场所。这里除了便于隐藏,还有一个便利条件。它的对面,就是潜江市红旗码头。离红旗码头几公里的地方,就是潜江市王场镇,王场镇南边,就是潜江的高石碑镇,那里住着他的外婆、姨妈、表兄表姐。从高石碑出发往西20多公里,就是沙洋县李市镇,那里是他的老家。谢先荣把梁滩渡口作为隐藏的“根据地”,还有一个考虑:这里行政区划属于天门市,却是天门市比较偏僻的地方,张港镇离这里也有30公里的路程,派出所的警力恐怕无法来到这个地方。潜江市虽然离这里很近,但是却没有管辖权。这就是说,这里基本上属于一个两不管的地方,用公安的行话来说就是一个死角,既然是死角,就是他的安全所在。

这里还有第四个优点,就是离王场镇近,他可以随时过江去王场镇购买生活日用品。他的这只小船,就是一个流动的家。虽然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但是,却是和荆门二医院的那个家连在一起的。虽然他和老婆孩子已经分别了两个多月,从8月5日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他们,但他相信,他们是想念他的,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们,无论如何要见上他们一面,如果不能见上他们一面,那么,这些钱怎么办呢?他虽然拥有这么多钱,但那不是他的,那是老婆孩子的,为了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他死了也值。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千万别让他死得太早,要死,也得把钱送到亲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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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4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创作声明: 内容包含剧透



喋血运钞车

9月29日,离国庆黄金周长假仅一天之隔。由于上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天灾,使人们期盼已久的“五一”黄金周“泡汤”了,人们取消了各种休闲旅游活动,一直闷在家里难受,好在“非典”很快被消灭,“十一”国庆黄金周如期而至,人们早早地开始了筹划,准备过一个安宁祥和的假期。在战“非典”中功勋卓著的公安民警,更是期待着有几天的休息时间,好让始终绷得紧紧的“发条”松一松。天灾过去了,一场人祸却不期而至,突如其来地摆在了湖北公安民警和武警官兵面前。9月29日,像往常一样,运钞车又行驶在规定的线路上。押运员方以安、杨少华和业务员张楠及司机小马,四人有说有笑,谁也不会想到厄运将降临在他们头上。早上7时30分,运钞车从工商银行北潜江市广华支行出发,要将当天的钱款依次运往六个营业点。

到第五个营业点向新小区储蓄所时,运钞车刚刚停稳的一刹那,一辆普通型红色桑塔纳小轿车也“嘎”地一声停在距它几米远的地方。小轿车是一路跟踪过来的。轿车里,闪动着一双贪婪的眼睛,7点55分,运钞车停下的同时,储蓄所37岁的储蓄员任玉英走出门来准备接钞。就在这时,轿车里猛地冲出一名青年男子,手持冲锋枪,“哒哒哒”,一梭子弹狂扫,任玉英血溅满地,当即殉职。方以安、杨少华正和张楠、小马说着彩票以及国庆度假的赏心悦事。一人说,他要是今天彩票中奖的话,就请大家喝酒;另外一人说,他要是中了500万,就请大家周游全国风景名胜。

以往,运钞车都是两辆车一前一后,一辆面包车,一辆依维柯。依维柯在前面开路,它停下后,押运员走下车来,全副武装,持枪警戒。然而,从25日开始,坚持了几年的常规被打破,依维柯被临时派作了其它用途,只有一辆面包车参与押运。两辆车也好,一辆车也罢,反正,多少年都过去了,一切平安无事。不知是押运员不以为然还是谈兴正浓无法中断,竟然在运钞车停稳后没有下车警戒。枪声响了,接钞员倒下去了,押运员方以安和杨少华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已中了几颗冲锋枪子弹,顿时命归黄泉。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业务员张楠也应声中弹,奄奄一息。枪声一响,司机小马的脑海里立刻条件反射地蹦出几个字:不好!有人在抢运钞车!受本能的驱使,他拉开车门,跳下面包车,躲过了劫匪射来的一梭子弹,随后猫腰向小区方向跑去。此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惟有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他,要逃,要逃出魔爪!子弹在耳边呼啸,他迈开双腿狂奔。

眼看前面停着一辆运垃圾的车子,他立即蹲下,只听“当”的一声,子弹打在垃圾车上,他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当他确信已经安全时,立即掏出手机报警。或许是刚才惊恐的一幕对小马产生了强烈的刺激,以致行动不听使唤,虽然意识到要报警,但拨了几次电话,竟然每次都把再熟悉不过的报警电话号码“110”拨成了“118”劫匪朝小马开了几枪后,显然是无心恋战,就冲上运钞车,抢走剩下的两个钱箱和押运员的一把“五四”式手枪。不到3分钟时间,劫匪独自一人持枪打死3人,打伤1人(两天后,受伤的张楠也抢救无效死亡),抢走现金34.88万元和五四式手枪一支。




目击者

7时58分,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向阳派出所副所长杨春突然接到分局指挥中心电话,对刚进办公室的所长黄戈阳说:“八号地被抢了。”“被抢了,赶快去啊!”黄所长果断地说。杨春迅速启动桑塔纳警车,载着民警周兵向八号地驶去。八号地离派出所不是很远,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走大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战机,杨春知道,走大路去八号地,途中因有中小学而加了几块减速板,势必影响车速,他选择了一条近路,风驰电掣地驶往八号地。民警万多军骑着摩托车正行驶在通往派出所的路上,

7时58分,突然接到向新小区居委会主任张平的电话:“抢劫了!抢劫了!”万多军立即下车,紧张地问:“哪里抢劫?“超市,超市!”张平发现自己说得不对,马上更正,“不是不是!”“到底哪里?”“家里家里!哦,不是不是!”显然,张平是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打的报警电话,以至于语无伦次,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万多军说:“别慌,慢点说,说清楚好吗?”张平这才定下神来:“是银行!”万多军掉转车头,加大油门,向发案地驶去。杨春和周兵赶到现场,一下警车,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运钞车司机小马抱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快!快!快!全死了!全死了!”小马的精神因为受到刺激,已经不正常了。张平对杨春说:“一个人开着桑塔纳跑了。”杨春走近运钞车,运钞车尾部,躺着押运员方以安和杨少华。万多军一到,杨春就对他说:“张楠还活着,要赶快抢救!”

张楠一息尚存,见身穿警服的万多军走向自己,试着动了动身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万多军身边靠。万多军就是在这时看见了张楠的眼神,张楠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欲望,看着让人心里难受。他或许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他是多么不希望自己死啊,在这时候,他一定想起了他的爱妻,他的爱女,他的年迈的父母。他答应过妻子和女儿,国庆节长假,他要带妻子和女儿去北京度假,带女儿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他还对父亲说,等他从北京回来,就给他做七十大寿。此刻,他感到这一切愿望恐怕都无法实现了,他感到了死神狰狞的巨手在把他往地狱的门边拉。然而,他是多么地渴望活着,他太留恋尘世的幸福了。万多军拉开车门,张楠竟然动了一下,就势倒在万多军怀里。张楠明白,他要反抗死神,他要活下来。民警来了,他要配合民警,不要让民警为难,尽可能给民警减少麻烦,让他快快送自己去医院,让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张楠被抬上警车,杨春和周兵载着鲜血淋滴的张楠,发疯似地驶往江汉油田第二职工医院。作为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的副局长,40岁的刘志军分管刑侦,向阳派出所是他的挂点单位。

9月29日,他早就定好了计划,要到向阳派出所来调研。他调研的题目是:刑侦改革后,社区民警怎样体现打击犯罪的职能。刘志军7时30分到派出所,然后下到创业社区,开始找民警谈话。就在这时,社区警长接到所长黄戈阳的电话,说是八号地发生了抢劫案,叫他快去。刘志军一听,觉得奇怪:广华一向都很平静,怎么发生了抢银行的案子,民警知道,我这个分管副局长反而不知道?会不会是公安部督察组在搞暗访试验检查民警出警情况?刘志军的疑问还没有消除,分局指挥中心的电话就打来了。抢银行的案件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在广华,虽然令人震惊,但刘志军此时却异常冷静。他一边往案发现场赶,一边电话下达命令:刑警大队立即人往沙市方向追赶:广华派出所、五七派出所立即设卡堵截:分局民警迅速赶往八号地。黄戈阳很快到枪库取到了枪,但子弹却由副所长常辉宝管着。

因为按照公安部规定,各派出所在进行内务管理时,试行枪弹分离。昨天晚上常辉宝搞了一晚上的行动,刚刚下班回到派出所,此刻正在浴室洗澡,准备洗完澡后再好好睡一觉。就在这时,黄戈阳叫起来:“辉宝快出来,发枪案了!”常辉宝稍微愣了几秒钟,顾不得冲洗掉满身的沐浴液泡泡,仅穿条三角裤,拿起钥匙就往楼上冲,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子弹取出来,交给黄所长。刘志军和黄戈阳赶到八号地时,现场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赶来了,最先赶到的向阳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试图将围观群众往外扩。

接到指挥中心命令后,现场很快集结了几十名民警,有的在疏散群众,有的在现场勘查,有的在访问目击者。就在这时,储蓄所保卫科长走过来,摇着刘志军的胳膊,涕泪横流地说:“刘局长,怎么办啊,都死了,都死了。”保卫科长说完这几句,仿佛支撑不住要往地上瘫下去,他的精神也要崩溃了。显然,眼前的流血伤亡对他刺激太大了,这种只在影视作品中才能看见的恐怖血腥场面,就在他眼前活生生地发生了,他怎么适应得了!在整个储蓄所工作人员精神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在混乱的现场刘志军得要理清思绪,让整个抢救和现场处置工作做到有条不紊。


“刘局长,张平来了,是他第一个打电话报警。”万多军领来一个十多岁的青年人,看样子很精干,他就是向阳小区居委会主任张平。

“多军,你这是怎么啦?“刘志军刚想问张平,忽然发现万多军的身上浑身是血,几只苍蝇在围着他嘴嗡地上下飞舞着。经刘志军的提醒,万多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上沾满了鲜才恍然大悟,说:“可能是刚才抬张楠上车时弄的吧。”“还不回去换件衣服?”刘志军关切地说“刘局长,你看我走得开吗,人手这么紧!”“那好,赶快工作吧,尽可能找到所有目击者,把他们叫过来谈情况。”“好,我马上就办。”万多军说罢消失在人群中。刘局长,张平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刘志军说:“我刚到办公室,只倒了一杯开水,刚刚拿起报纸在看,突然听到门外两声嗽叭响,我估计是运钞车来了,就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刚好8点差5分,运钞车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准点得很。大概过了一二十秒,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因为我前两天才打过靶,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枪响。紧接着又响了两声。我立刻跑到窗户边看。只见储蓄所门口的马路边,一个男的站在运钞车旁边,手拿一把冲锋枪,正在朝车里开枪。储蓄所的任玉英已经倒在了地上。

几秒钟后,那个男的提着银行装钱的箱子,向桑塔纳跑去,它就停在运钞车的屁股后面。“看清楚没有,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看清了。大概30岁左右,身高1米75,头戴一顶休闲帽,深色的,上身穿一件灰色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长裤,面部什么样子没有看清。“你确定他只有一个人,有没有同伙?“在外面拿枪抢钱的就一个人,但是,桑塔纳车旁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车子副驾驶座上,好像坐着一个人。”“这就是说,你看清了,是三个人作案?”“是的,我敢打包票,是有三个人。”“不对,我看得很清楚,只有一个人,那个女的并没有上车,那个男的抢了两个钱箱,抱上车后就‘嗡’地一声开走了。”旁边一个目击者也是十分肯定地说。“你是说,车上只有一个人?”“是的,我敢肯定。”“他大概多少岁?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30多岁,身高在1米75到1米78之间,看上去挺结实。长得黑,长脸。头戴一顶鸭舌帽,深色。穿黑色短袖T恤,深色长裤。”“刘局长,我也看到了发案经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向刘志军。“你是…”“他是储蓄所旁边超市的老板。”张平连忙介绍。超市老板说:“听到枪响,我连忙跑出来看,只见一个拿枪的男的正在朝远处一个正在奔跑的年轻人开枪。

拿枪的人没有打着,就返身钻进运钞车,提了两个钱箱下来,往运钞车后面的一辆桑塔纳车走去我当时以为奔跑的年轻人是抢匪,持枪的人是银行的,就走过去问他需不需要报警,哪知这个持枪的人狠狠地横了我一眼,拿着枪朝我指,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开。汽车很快发动开走了。”“你看见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没有?”“我没有细看,不过,他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毒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充满了深仇大恨,非把全世界的人杀光不可。”“你看清车子的颜色没有?车牌号是多少?”“刘局长,那是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我只看到车尾,车尾没有牌照。”“刘局长,我看清了车子前头的车牌号码,好像是鄂O-D0550。”另一个目击者说。“你是说,这是一辆挂着公安牌照的车?”“是的,它的上面还装着一个红色的圆形警灯。

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当警察了。”超市老板接过话头说。几个目击者围着刘志军,仿佛他是整个现场的主心骨,都争先后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反映出来。就在这时,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政委郑和赶到现场。作为主持工作的政委(局长空缺),郑和接到指挥中心的报告,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刘志军简明扼要地向郑和汇报了现场了解到的情况,郑和对刘志军说:“我已经向潜江市局和省厅汇报了案发情况,省厅已经在全省范围内布置了设卡堵截,市局高局长也命令全市按照第一号预案行动,梅局长正带着大批侦技人员向这里赶来。另外,省厅刑事技术处的专家张新国、孟小平、刘卫健已经出发,尚武副厅长也即将赶来,”郑和环顺了一眼周围,对刘志军和在场的几名民警说:“等局和省厅的领导、专家到来时,我们要把先期的现场勘查和调查走访工作做扎实一点,为上级领导正确决策提供依据。”


“郑政委,我们正在对尸体进行定位照相、录像,同时,我们还搜索到四枚弹壳,其中有一枚哑弹,均为自动步枪制式弹壳,另外,搜寻弹壳的工作还在进行。”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兼技术中队队长张伟赶过来向郑和汇报。

“自动步枪,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冲锋枪。抢劫犯持冲锋枪作案,他有没有可能是谢先荣?”就在这时,刘志军的手机响了:“喂,刘志军吗?我是邹平。我们已经接到省厅的通报,听说歹徒用冲锋枪作案,找到弹壳没有?”

“噢,是邹支队长呀,弹壳找到了!是大弹壳!”

“太好了!我们正在向广华赶来!”广华发生抢劫案的消息通过省厅通报到全省各地,荆门“8·5”专案核心指挥部黄昌洪立即意识到:“好家伙,会不会是谢先荣干的?”他对邹平说:“带上技术员,把‘8.5’现场枪弹资料带上,把谢先荣的照片资料带上,马上赶到广华。这次,决不能让这家伙溜了。”黄昌洪有几分兴奋,为他的预言而鼓舞着。9月10日至20日,他参加了全省端正执法思想培训班,因为这期培训班的学员都是全省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在小组讨论时,他说到了谢先荣。他说,谢先荣还会回来作案的,他作案的地点不是荆州就是潜江。他的分析是正确的,谢先荣果然回来了,果然在他预言中的地区作案了,虽然,还不能肯定就是谢先荣作案,但他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揭开,抓获谢先荣的日子不远了!



又是桑塔纳


侦查员的直觉是在长期的侦查实践中养成的,这种直觉,是一种对事件的正确预见,更是一种智慧的体现。“9·29”案件一发,广华分局的很多民警都在想,会不会是谢先荣干的?向阳派出所所长黄戈阳就有这样的直觉。他一听说八号地发生了抢劫案,歹徒持冲锋枪抢劫,就吩咐内勤民警:把8月份的《楚天都市报》找出来,把刊有“8·5”案件通缉令的那张报纸找出来,将上面的通缉令复印30份,发给所里民警叫他们在调查走访时给老百姓辨认。荆门警方在侦查“8·5”案件期间,已经在江汉油田闹得风声水起,油田的警察哪个不清楚谢先荣的事?刘志军在接到邹平的电话后,觉得两案有并案的可能,于是思路又放开了,假设运钞车是谢先荣抢的,而谢先荣的作案特点是丢车,他在“9·10”案后,将作案车丢弃在离现场900米远的地方,那么,他会不会故伎重演将作案用车也在广华丢弃?因此,他对负责现场调查走访的黄戈阳说:“在寻找目击者的同时,要安排民警在周边找车。”刑警大队二中队队长杨小平正在向新小区居委会调查取证。他一边询问目击者,一边作着记录。尽管他的手没闲着,脑子没有闲着,就连耳朵也没闲着。突然,居委会的一名干部的手机响了,因为隔得很近,杨小平听到了手机中对方的说话声:“七号地有一辆红色桑塔纳车撞倒栏杆冲过去了。”杨小平脑中一激灵:红色桑塔纳?撞倒栏杆?冲过去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作案车?杨小平停下手头工作,夺过这名居委会干部的手机,向对方问道:“我是刑警大队侦查员,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对方是一名妇女,她说:“是的,我看到了一辆红色桑塔纳车撞倒栏杆冲过去了,车上挂着警灯!”

杨小平一时走不开,便一个电话打给刑警大队侦查员胡斌,胡斌原来准备和指导员李勇一起应汉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侦查员之约,到潜江市公安局看守所去提审一个犯罪嫌疑人,车刚启动的候,李勇的移动电话响了,分局指挥中心通知他们,立即赶到案发现场。他们4分钟后赶到现场后,胡斌被分到调查走访组,负责八号地的调查走访。接到杨小平的电话,胡斌心急如焚。从八号地到七号地有一段路程,因为发了抢银行的案子,人们争先恐后向案发地来,一路到处是人,车子根本无法行驶,胡斌只好弃车代步,一路小跑着向七号地进发。到达七号地,找到这名举报妇女的家,然而,她已经不在家了。胡成请求居委会帮忙才找到这名妇女。这名妇女三十来岁,今天正好休假在家。她说:“当时,我和我姐刚买了菜准备回家。突然,那辆车开过来了,开得好快,往97栋那边去了,差点把我姐刮倒。”胡斌就住在七号地,对这一带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听到这里,他立即意识到,97栋那边,那是死胡同啊,如果那是作案车,它怎么会往死胡同里开?这太离谱了!一般正常人绝对不会这么做!无论如何得弄个究竟。”胡斌问那妇女道:“你确信那辆车开到97栋那里去了吗?”

这妇女快人快语:“发了抢银行的案子,我们都知道了,在这个时候,哪个还会说假话?千真万确,它是往那里开去了!”

“你看没看见它开出来呢?”

“我敢肯定,它绝对没有开出来。”胡斌想,那里既是死胡同,它开进去了又没有开出来,一定还在那里。胡斌来不及多想,向97栋跑去。97栋和98栋是两栋各6层高的居民楼,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在两栋楼之间的水泥路上,果然停着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车头朝里,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胡斌想,在一个居民小区,在两栋楼之间,停着一辆车是司空见惯的现象,红色桑塔纳轿车更是再普遍不过的车子了,至于究竟是不是作案用车,必须近前察看。胡斌警觉地走到车尾一看,车尾没有任何牌照,再到车头一看,车头赫然挂着一块警车牌照:“鄂0-D0550”,正是目击者看见的歹徒用于作案的交通工具。此时是上午9时58分,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指纹建奇功

9时50分,潜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梅荆汉、广华分局刑警大队长许良来到运钞车司机小马的家,找到了他。他是抢劫案的惟一幸存者,他应该能够提供最直接、最真实的情况。面对民警,小马最初的意识还算清醒,他说,他早上7点零6分起床,然后由他开着空车,与保卫方以安、杨少华以及业务员张楠来到潜江市工商银行广华支行领枪、搬钱箱。大概7点半钟,他们来到第一站石化厂油建储蓄所。车一停稳,保卫方以安、杨少华下车持枪警戒,只几分钟,整个程序完毕。然后他们又依次到向阳中心储蓄所、油田所。向新所是他们的倒数第二站。“谁会想到,谁会想到……”小马说着,开始神志恍惚起来,突然抱着头猫着腰,猛地做了一个跳车的动作,向门外奔去。这一切发生得匪夷所思,以至于梅荆汉和许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小马会发狂。尽管如此,许良还是凭本能顺手一捞,想一把捞住小马。

不料,他只捞到他的衣服。只听“哧”的一声,小马的衣服被撕破了。他的力量太大了,竟不顾衣服被撕破的后果。显然,小马又回到抢劫案发生时的情景中,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逃生。一个逃生的人,必定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拼死一搏的,难怪许良没有抓住他。不过,小马跑出去几步后,还是被紧追过来的许良抓住了。梅荆汉和许良看到小马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见过很多案件的受害者,但像小马这样因为受到强烈刺激以致发狂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犯罪分子对受害者所造成的伤害是多么的深刻!这种伤害对于幸存者小马来说,是比肉体伤害更严重的精神伤害。显然,小马还没有摆脱刚才的噩梦。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梦,还会不会再度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就在这时,梅荆汉和许良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胡斌发现了嫌疑车!二人安慰了他几句,又嘱咐小马的家人要好好照料小马,便向弃车现场赶去。潜江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刑事技术专家张丰武指挥着市局和分局技术员对嫌疑车进行勘查。桑塔纳车的四个车门全锁上了。技术员用技术手段打开车门,首先在驾驶座底下发现了一个红色马蹄型吸顶警灯,一个装有很多银行存款凭证的塑料袋,塑料袋旁有一根绿色尼龙带,尼龙带旁有一个装有工商银行潜江市广华支行公章的信封及一个黑色小夹子,夹子上有一张小白纸,白纸上写着“950元”的字样。在副驾驶座上,有一件黑色衬衫,衬衫下面有一把平口起子,一把梅花起子。起子下面是一个坐垫,坐垫下面有一块蓝色车牌,牌号为鄂D00495。正驾驶座左前方的手套箱内,有荆州市劳动就业管理局的车牌号为鄂D00495的定编证及养路费年审证。“看,钱箱!”不知是谁轻轻地叫了一声。只见在副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空隙地,

有一只铝合金包角的木制箱子,锁扣已被撬开,箱子内除了一叠用白纸包着的硬币外,空空如也。在这只箱子的下面,则是一把刀,上面刻着一个“杨”字。后排座位上,有一顶深蓝色的休闲帽(帽前侧绣有CJC字样,像棒球帽),一件绿色天堂牌自行车雨披,一件晨晨牌夹克,一件灰色男式西裤,一件蓝色短袖衬衣,一件灰色圆领T恤,一条粉红色毛巾,一本《轻兵器》杂志(2001年第7期),以及一本文稿纸,纸内夹着一只圆珠笔。在车后座的后台子上,有一只木箱,木箱上的锁扣被破坏,木箱内装有一个透明塑料瓶(内装硬币)、两枚公章、一个密码信封、两筒五角硬币。当刑技人员打开桑塔纳车门,一眼望见车后座台子上的箱子时,就有人向银行工作人员打了电话。物品登记完毕时,银行工作人员已到现场,他们一看在桑塔钠车内发现的两只箱子,正是运车装钱用的箱子,箱子内的大额钞票被全部抢走,只剩下一些找零的硬币。所有这些都证明,这辆车就是歹徒丢弃的作案车。

物品被一件件地进行拍照、检查,一件一件地装进物证袋。车内的空间很有限,找寻指纹的工作艰苦而细致。按理,歹徒在车内活动应该有很长时间,而且遗弃了这么多物品,有些还是日常用品,发现他的指纹并不难,但是,这些物品上的指纹提取条件却很差。就整个抢劫过程来说,仅仅几分钟时间,按照一般规律,他或者他们一伙人应该在匆忙中留下指纹,但是,仔细勘查车门把手、方向盘,均没有发现歹徒留下的指纹,显然,他经过了处理。而能在如此紧张匆忙的作案过程中尚能做到清除指纹痕迹,说明这人具有沉着冷静的心理素质和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显然,这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所能做到的。与围追堵截、持枪追捕犯罪嫌疑人相比,现场勘查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慢工细活找出线索的关键一环。现场是静止的,但技术员的思维要能动态地看待静止的现场,不能仅仅局限于眼前所见。抢劫犯尽管心理素质再好,难免会百密一疏。这时,有人想到了警灯。不是有人看见警灯在车顶上吗?它现在在驾驶座下,说明歹徒在逃走时把它摘下来放在了这里。在摘下和放下的过程中,他会不会留下指纹?张丰武心念所及,放大镜也贴近了警灯。“我的乖乖,三枚指纹啊!看你往哪里逃。”张丰武露出了会心的笑。他小心翼翼地用显影法提取到了这三枚指纹。有了指纹,侦查就有了方向。广华分局的技术条件还不能对这三枚指纹进行分析比对,得到市局技术科。

于是,张丰武带着技术员徐定斌、段胜全,拿着指纹标本,直奔40公里外的潜江市公安局。“邹支,你们的动作好快啊!”在刘志军看来,他接到邹平的电话似乎就在几分钟前,100多公里的路程,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刘局,我们不快行吗?‘8.5’案件搞得我们头烂额,哪里有我们就要往哪里冲,哪怕日行千里我们也在所不惜。对了,弹壳在哪里,快拿来给我看看。”邹平是典型的瘦高型汉子,身高1米78,但身体单薄,面相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干事却雷厉风行,干练。“张伟,张伟人呢?”刘志军此时已由弃车现场回到案发现场,指挥着现场勘查的侦查员继续搜索,尽可能多地找到每一颗弹壳。“刘局长,我在这里。”张伟回答一声,提着物证袋跑了过来。“张伟,把弹壳拿来,让邹支看一下。”张伟介绍说:“我们在现场共发现弹壳10枚,子弹1发,弹头4个。弹壳均为国产56式步枪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冲锋枪。看,每个子弹都有弹底标示。”邹平接过张伟递过来的弹壳一看

,惊喜地说:“果然是他!”刘志军见邹平既震惊又兴奋的样子,就顺着他的思路大胆猜下去:“是谁?是谢先荣吗?”不是他还会是谁!原来,8月6日,荆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事技术员在谢先荣家勘察现场时,除了搜得51式手枪弹64枚(弹底标示118)64式手枪弹24枚(弹底标示为311/92)外,还有国产56式步枪弹27枚,这些步枪弹的弹底分别标示有66170、3164、91174、91171的字样,而张伟在“9·29”案件现场提取的10枚弹壳中,弹底标示为66170的弹壳就有6枚,弹底标示为91171、91174的弹壳分别有2枚。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既然两个现场找到的弹壳批号一致,两案符合并案条件。”

“太好了,刚才,我们已经提取到三枚指纹,如果是谢先荣作案,那指纹肯定可以比对上。”邹平话还没有说完,负责现场指挥的梅荆汉立即拿起了手机:“丰武吗,别浪费时间了,直接从网上调出谢先荣的指纹进行比对。”梅荆汉安排完毕,又对刘志军说:“歹徒把车子丢在这里,他会去哪里,要安排人员进行地毯式搜索。”刘志军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已经安排了黄所长在带人调查走访。”郑和说:“向阳所人员太少了,从国保、生保大队各抽4人到调查走访组,统一由黄戈阳指挥。现在的调查走访,要确定七号地区和八号地区为重点,以此向周边辐射。要尽可能多地发现现场目击者,了解作案车辆的逃跑路线。”

潜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室,张丰武、徐定斌、段胜全打开指纹库,调出若干指纹,进行电脑自动比对。接到梅荆汉的电话,他们立即打开公安刑侦网,调出谢先荣的指纹。原来,自从“8·5”案后,省公安厅将谢先荣的指纹放到网上,供各地刑侦部门比对使用。公安刑侦网上,共留有谢先荣的三枚指纹,这三枚指纹,既有20年前李市派出所留下的谢先荣的单指指纹,又有荆州“9·10”案件提取的指纹,分别是左手拇指指纹,左手食指指纹,左手中指指纹。他的左手拇指指纹为斗形纹,左手食指和中指均为箕形纹。“小徐、小段,你们看,我们成功了!”张丰武对徐定斌、段胜全说:“这枚1号指纹在纹线的流向、细节特征的分布、间隔的线数上,与谢先荣的左手拇指指纹一致。2号指纹、3号指纹,与谢先荣的左手食指中指指纹在纹线上也是一致的。

赶紧告诉梅局长,弃车现场的指纹为谢先荣所留。”上午11时58分,张丰武向指挥部报告:警灯上的指纹就是谢先荣的。这个结论,虽然在很多侦办和熟悉“8·5”案件的侦查员的预料之中,但还是让他们深感意外。黄昌洪果然预见对了,但是他没想到谢先荣真的会这么猖狂,这不是挑衅吗?他明明知道我们在到处找他,主动送上门来了,简直是肆无忌惮!既然是谢先荣作案,他是一个人作案吗?他有没有同伙?目击者反映的情况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一人作案,有人说是三人作案,除了谢先荣一个人外,还有一男一女,这两种说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一时还不能武断地下结论,还得尽可能多地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大批民警被调到七号地。97栋、98栋居民楼每栋楼都被民警包围着,他们在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搜索。谢先荣既然是从这里消失的,他在这里应该停顿过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应该有目击者,要尽可能快地找到所有目击者。

V

再次人间蒸发

已近中午时分,民警万多军来到七号地,听到几个群众在议论刚刚发生的银行抢劫案,就走过去向他们打听情况。谁知刚才还说得相当热闹的几人立即停止了谈论。万多军觉得奇怪,就说:“我是向阳派出所的民警,你们怎么不说了?”“你,你的身上...”一名妇女眼露惊恐之色,指了指他的身上。万多军这才看了一下自己,天啊,自己衣服上面竟然到处是血,几只苍蝇在围着自己乱飞。他想起来了,那是在将张楠抱上警车送医院抢救时弄的,当时刘局长叫自己回去换,他没来得及顾上,哪知道半天时间过去了,竟成了这副模样。万多军连忙解释,这几个群众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万多军受伤了。“真是难为你们了,辛苦你们了。”一名群众表示了由衷的敬佩。万多军说:“我们辛苦一点不要紧,关键是我们要找到劫匪,这就希望你们能多多为我们提供情况,把你们看到的什么,听到的什么,都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多地掌握情况,尽早破案。”

一位老奶奶说:“看你这位民警同志这么认真,我就告诉你一个况。我听97栋做清洁的太婆谭英说,她看见了一个人背着一个包到98栋去了。”万多军迅速将这一情况向指挥部报告,随后去找这位叫谭英的老妇人。“老大娘,我是广华公安分局的。广华发生了抢银行的案子您知吧?”“听人说了,听说打死了几个人。”谭英说到这里,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老大娘,我听人说您看见了那个劫匪,您能把您看见的情况告我吗?”万多军尽量用亲切随和的语言和老大娘说话。“我不知道。您不要问我。”谭英却一反常态地予以否认,说完,要万多军走。“老大娘,您不要害怕,我们会为您保密的。”万多军想,老大娘定是害怕劫匪报复才不敢说的,就尽量地开导她。然而,任凭他怎么做思想工作,她就是不说。万多军没有办法,只好告辞。

这一情况迅速上报到分局指挥部。郑和立即安排刑警大队长许良来到此处,一定要想办法,让老太太说话。许良找到居委会干部,居委会干部说:“你们可以找她的儿子做工作。我们这里正好有她儿子的电话。这时候,估计他也回家里吃午饭去了。”于是,许良一个电话打过去,老太太接了电话,果真什么也不讲。许良又叫他儿子接电话,对她儿子说:“你一定要做好你妈妈的思想工作。这样吧,我开一辆民用牌照的车子过来,你陪你妈妈下楼来我们在车上谈,保证不会让人知道。”许良的车子就停在小区的草坪边。远远地看见一个年轻人扶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从楼上下来,却没有直接走过来,

而是故意兜一个圈子,才向许良的车子走来。显然,老太太非常谨慎,生怕别人知道她向公安局提供了情况。上了许良的车,许良对老太太说:“老大娘,别害怕,我们保证给您保密。您知道,发了这么大的案子,死了好几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义务提供情况。只有大家多为我们提供情况,我们就可以尽快将劫犯抓获,抢劫犯抓到了,你们不就安全了?”做儿子的也在一旁规劝:“妈,您看许大队长多辛苦啊,中饭都还没有吃,还在调查情况,您就把看见的都告诉许大队长吧。”经过许良的一番苦口婆心,经过老太太儿子的一番规劝,老太太才说:“好,我就把上午看见的告诉你们。今天早上7点钟我就起床打扫卫生,因为我上午还有别的事要办,就想早点打扫完。我每天要打扫6栋楼的卫生。”“97栋、98栋也归您打扫吧?”“是的。大概8点钟左右,我从绿源纯净水站的楼房西边走过时看见97栋和98栋之间的草地上,停着一辆红色小汽车。”“什么车你认识吗?”“具体叫什么车我不清楚。”

“好吧,您继续讲。”“当时我没有在意。就上98栋西头的单元楼打扫卫生。当我从西头的单元楼打扫完卫生往中间单元走,边走边捡地上的垃圾时,突然这辆小汽车从草坪上往98栋楼梯口的水泥路上开来,车头差点撞着了我。我见车子开过来,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车子就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男的,提着一个蓝色牛仔包,往98栋西头单元的楼梯口走去,我以为是哪家的亲戚,就没管,就到中间单元去打扫卫生。”“这个从车上下来的男的有什么特征?”“这个男的,有30多岁,脸上皮肤特别黑,身高1米7多,穿的深色衣服,提着一个牛仔包。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就是不爱干净。”“你看到的这辆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没注意,只看到这个提包的人从车上下来。”

“这个牛仔包有什么特征?这个牛仔包是蓝色的,很旧,很大,比一般的包大,有五成新,我看见那个男的提包的样子,显得包很沉。”“这个男的到98栋西头单元楼梯时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没有?”“他是小跑进去的,看样子很急,不像是假装的。”老太太提供的情况太重要了!许良想,假如老太太说的是真的,那谢先荣一定上了98栋,他立刻向政委郑和作了汇报。同时,一位小区物业管理员也向侦查员提供情况说:她见桑塔车停在草坪上,就走过去对车里的人说,叫他不要停在草坪上,把草压死了。那个人说,他马上就走。郑和将这些情况立即向省厅指挥中心汇报,让荆州市公安局警犬过来搜索。下午3时,荆州市公安局警犬员牵着三只警犬来到七号地,

让警犬对谢先荣遗弃在车上的衣物闻过之后,马上对98栋西单元进行源跟踪。然而,三只警犬逐一地对每层楼、每家住户进行搜索,却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当警犬员牵着警犬来到其它几个单元进行搜索时,警犬却没有任何反映,不像对98栋西单元那样敏感。看来,谢先荣来过98栋西单元是确凿无疑的。但让人生疑的是,这个单元每家每户都声称不认识谢先荣,绝对没有谢先荣这个亲戚或者熟人,他们也不可能窝藏谢先荣这个恶人,最后,他们签字画押,表示他们愿意对自的言行负责。那么,谢先荣到底去了哪里?警犬员牵着警犬在98栋周边搜索,警犬却像找不到方向一样,只是在原地乱转,并不向哪个方向前进,这使侦查员无可奈何。这就是说,谢先荣再一次人间蒸发了。他将作案车丢弃在七号地后,将抢劫的巨款带走,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怎么可能!他到底去了哪里?



大案主角

刚刚过去不久的湖南常德“9·1”大案、沈阳“1·18”大案,都是近年来出现在全国的很有影响的大案,虽然都是抢劫银行或者运钞车这样的惊天劫案,但都是团伙作案,而眼下,却是谢先荣一个人抢劫运钞车(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同伙),这在全国实属罕见。他的胆大妄为登峰造极,实为一般劫匪所难及。谢先荣又做大案的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将国庆黄金周的欢乐祥和炸得支离破碎。消息迅速上报到省公安厅,上报到省委、省政府,上报到公安部。各级领导震惊之余,相继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全力侦破。9·10”杀人劫车、持枪杀人抢劫,“8·5“袭警拒捕,直到“92抢劫运钞车枪杀4人,谢先荣的犯罪在升级,谢先荣的犯罪表现得更加凶狠、更加残暴。三起大案,发生在三个不同地区,要使案件尽快侦破,就不是哪个单独的个体所能承担的。在这种罕见的大案面前,湖北省公安厅的领导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侦破大案的主角。

当荆门“8·5”案发后,湖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郑少三就非常重视,这不仅因为他曾是荆门市的市委书记,更因为,这是他在就任湖北省公安厅厅长后,碰到的第一起恶性刑事案件,在这起案件中,我们的民警因此而身负重伤。“谢先荣”这三个字,也就深深地刻在了郑少三的脑海中。如今,谢先荣又做大案,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他把抓捕谢先荣当作检验公安队伍战斗力的一次契机,立刻严令全省公安机关,要采取一切措施将谢先荣缉拿归案,并指示立即成立抓捕谢先荣专项工作指挥部,由副厅长尚武任总指挥,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余新民、行动技术总队总队长道安任副总指挥,统一指挥侦破工作;副厅长黄水生坐镇省公安厅指挥中心,指挥协调全省统一行动。


于是,尚武又步入到新一轮循环中:接到案情汇报,出现场,分析犯罪画像,划定侦查范围,确定嫌疑人,指挥追逃抓捕……在一个又个环节中,他要高屋建瓴地行使一个高级警官的指挥作用,他的分析判断,往往要使办案民警从疑窦丛生中理出真相的丝丝缕缕,使一个个难案死案峰回路转,使一个接一个悬疑相继攻破。这一次,他还能这样神奇吗?他的心被紧紧地揪着,迫使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



“又是桑塔纳!“尚武听完潜江市局和广华分局的案情汇报,一下子就抓住了案件的关键环节一一桑塔纳。谢先荣盗窃桑塔纳作案,证实了他在荆门的分析判断。因为,谢先荣酷爱桑塔纳,这不仅是一种情结,更是一种习惯。“桑塔纳的车主找到没有?”既然是谢先荣作的案,尚武首先想到要追踪他的去向,还是要以桑塔纳轿车为“抓手”,逆向思维,以车找人挖窝点。“尚厅长,我们已经找到了桑塔纳的司机,他叫刘五一,荆州市劳动就业局的职工,他已来到广华,向我们说清了情况。”

潜江市公安局局长高金洪随即向尚武报告了这辆车被盗的经过。“既然15号就报了案,怎么不及时上报车子被盗的信息?真是乱弹琴!”因为从荆门回来后,他已经安排省厅刑侦总队通知全省各地一定要及时上报车辆被盗信息,这些单位怎么能无视上级的命令而有案不报呢?不能做到信息共享,发案后就不能确保快速反应。如果早就将车辆被盗的信息上报省厅,省厅统一指挥协调调查桑塔纳的案件,那么,谢先荣还会有机会吗?没有如果,有的只是遗憾。此时,当着这么多基层民警的面,尚武不得不强压怒火,以免因自己不能控制情绪而影响干警的情绪,影响下一步的工作。我为什么要强调车辆被盗尤其是桑塔纳被盗的信息收集工作,尚武平静了一下情绪,对一旁的余新民、龚道安和高金洪、梅荆汉和说,“谢先荣与桑塔纳车有不解之缘,他开的出租车是桑塔纳普通型的,这是他赖以谋生的工具,而且是他的精神支柱,后来被骗子骗走了,他失去了谋生的工具,精神支柱也垮了。

所以,他作案时,选择的交通工具就是普通型桑塔纳。荆州“9·10”,他抢劫的是普通型桑塔纳;在潜江医院,他盗窃后抛弃的也是普通型桑塔纳;今天,他作案用的交通工具还是普通型桑塔纳。谢先荣的犯罪习惯已经形成,他会不断地偷桑塔纳,丢桑塔纳,这是他的规律,既然已经形成,他是决不会改变的。”他又把他在荆门说过的话拿到这里再说一遍。在这里我还要重新强调一次,从今天起,无论什么时候发现车辆被盗尤其是桑塔纳车被盗的信息,要及时向我报告。埋怨归埋怨,失误既已造成,尚武不能老是在这上面揪住不放,得放眼未来。他的思路又回到了桑塔纳上,回到了荆州。



谢先荣第一次作案就在荆州,“8·5案件”之前,他在荆州踩点达一个多月之久。他在荆门开枪拒捕后,公安部已经发出了B级通缉令,他竟然再次窜入荆州,盗走了一辆桑塔纳,盗走了一块警车牌照,看来,他对荆州的情结确实不容小看,他在荆州会不会有窝点?潜江和广华的工作做得不错,案发4小时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为缉捕工作节省了时间。目前的当务之是要做好设卡堵截工作,卡点上24小时不能断人。二要做好群众发动工作,努力发现谢先荣在油田的活动情况。随后,尚武和余新民、龚道安马不停蹄地赶到荆州,他们要在荆州市安排次彻底的大清查,以防谢先荣作案后潜逃到荆州,在他的窝点躲起来。

临离开潜江到荆州去之前,尚武给荆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敖建设打了一个电话:“又是你们荆州的车,我马上来,找你算账哟!”

敖建设知道尚厅长是在以开玩笑的方式批评他,又是惭愧又是紧张,连忙说:“我等着尚厅长的批评。不过,这一次,我们不会让谢先荣跑了,只要他敢来,我们就要把他消灭在荆州。车子的事为什么没有上报,我们正在调查,到时一定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以便给尚厅长一个满意的交待。”谢先荣的再次出现,让荆州市公安局的全体民警更加愤慨。一年前,他在荆州古城连做两案,而且抢劫地点就在公安局隔壁;十四天前,他又在荆州盗窃了一辆车;八天前,他还盗窃了一块警车牌,荆州的警察怎么能容忍谢先荣的一再挑衅!今天,他要敢再次窜到荆州来躲藏,他们就是把荆州城翻个遍,也要找出他的下落。当晚,荆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雷中喜安排荆州城两个分局的民警对全市重点部位进行大清查,纪委督察人员也纷纷出动,对于清查行动进行现场督察,如果发现有谁清查不力,将给予严肃处分。

9月30日上午,荆州市公安局会议室,尚武召开了来自荆州市荆门市、宜昌市、仙桃市、天门市、潜江市及广华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支队长、大队长会议。会上,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通报了案情,介绍了谢先荣的作案特点:案前精心准备,作案果断;作案前盗窃桑塔纳车,偏爱军警车牌,单独作案,生活俭朴,无特殊爱好。

作为发案地之一的荆门市公安局,副局长黄昌洪代表荆门方面进行了典型发言,让与会各单位负责人对谢先荣有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与把握。他说:“8·5”案发后,我们荆门市公安局于8月6日组成破案追捕专班,对谢先荣是什么样的人进行全面调查。通过现场勘查以及对他的亲友、牢友进行调查,我们对谢先荣形成了这样的认识,即谢先荣是典型的职业犯罪。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三点考虑:第一点考虑,从1998年开始,谢先荣就在为犯罪奔忙。他到过西南、西北,出过境

,为犯罪准备作案工具,即买枪、买子弹。他前后去西北买过两支手枪、一支冲锋枪。五年来,他研究兵器知识,对各种兵器的制造、构造知识很熟悉,曾经自己制作了冲锋枪的消音器。他还研究地理我们在他家里搜出了很多地图,这些地图上,他都作了记录,记录的地点,大多是他选择的作案地点和逃跑路线。他在荆州、潜江、广华,湖南的常德、湘潭、株洲,广东的广州、番禺等地都踩过点,并且确定了侵害对象,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付诸实施。第二点考虑,谢先荣实施过犯罪。“9.29”之前,得到认定的谢先荣犯罪事实有6起,即偷过3次车,开过3次枪。第三点考虑,谢先荣本人具有五个方面的典型特征:

一是独立性。谢先荣的生存能力、生活能力很强,食宿不讲条件生活简单。常常在外面一碗面条就可解决问题,不住宾馆,常常在医院、在盗窃来的汽车上过夜。

二是单独性。谢先荣作案不要同伙,这给我们的侦破带来很大难度。

三是多疑性。他生性多疑,对任何人都不相信,包括他的爱人,他的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以至于没有人能够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我们曾调查走访了100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说出他是干什么的。

四是预谋性。凡事要经过深思熟虑。比如说,谢先荣为了到荆州选择踩点目标,事先在襄樊偷了一辆法院的警车,但他却在每天早上坐班车从荆门到荆州,晚上再从荆州坐班车回荆门,这辆偷来的警车作为在荆州的踩点用车,晚上就停在一些机关的大院里。再比如,他在广华靶场捡弹壳,就是准备在作案时把这些弹壳微在作案现场,以分散警方的注意力。

五是凶残性,作案时毫不留情,决不留下活口。做事干净利落,往往抢先下手,与这样的对手打交道,徐金华注定了逃不过劫难。

综上所述,我们为谢先荣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三个特点,即”三不”结伙,不联系,不使用通讯工具。在与会人员踊跃发言的基础上,最后,尚武作了总结发言,他说谢先荣有较大的犯罪能量和反侦查意识,会继续走向犯罪深渊疯狂作案,与社会为敌,很可能会从侵财犯罪转为报复公安民警以及与他有仇的人,各地公安机关一定要加强领导,强化各项工作措施,把发现抓获、围歼谢先荣作为当前公安工作的重中之重。目前,谢先荣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就地蛰伏,一种可能是外逃。我们的工作,

也要围绕这两方面来展开。检查过程中,要对普通型桑塔纳、军警车辆、单独驾车者重点盘查清查工作要有目的性,要加强对医院、死角地带及低档消费场所的清查,注意发现晚上在车上睡觉的人,长途车站、火车站需要组织警力布控。各地接到桑塔纳车、军警车被盗的信息要立即报告。广大参战民警务必注意工作方法,确保各项工作措施落到实处,

确保自身安全,不能让荆门的血案重演。如果发现谢先荣,生擒最好,如果不能,则要果断击毙。荆州会议一散,尚武和余新民、龚道安来不及吃午饭,又风尘仆仆地赶回武汉。下午,全省公安机关缉捕谢先荣专项工作紧急电视电话会议在等待着他们。下午4点,全省紧急电视电话会议召开,尚武在会上对缉捕工做了具体部署后说:“谢先荣持枪作案,连续作案,屡作大案,是一名严重暴力犯罪分子,已经对社会造成严重危害。谢先荣已成亡命之徒,且生性凶残,有可能更加疯狂的作案,甚至公然与社会为敌,由侵财犯罪发展为袭击基层公安机关和公安民警。谢先荣性格沉稳,做事老辣,枪不离身,反侦查能力较强,缉捕工作客观上存在很大难度。”因此,要在全省打一场围歼谢先荣的人民战役。

随后,湖北省公安厅向全省公安机关发出《关于认真做好抓捕罪嫌疑人谢先荣有关工作的通知》:

各市、州、直管市、神农架林区公安局:2003年9月29日上午8时许,犯罪嫌疑人谢先荣驾驶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鄂OD0550),尾随工商银行广华支行运款车至向储蓄所门前,待接款员接款之际,持一支五六-2式冲锋枪,打死接款员任玉英(女,38岁)、押款员方以安(男,46岁)杨少华(男,37岁)打伤押款员张楠(男,30岁),抢走现金34.88万元和一支五四式手枪(子弹8发,枪号:21052114)后潜逃。

经查,谢作案时驾驶的车辆系荆州市劳动局2003年9月14日被盗车辆,鄂0D050牌照系沙市公安分局9月21日被盗的面包车牌,谢作案后将嫌疑车辆拋弃在距离现场一公里的向阳居民区内。谢先荣系2002年荆州市“9·10”持枪抢劫杀人案及2003年荆门市“8·5”开枪打伤民警案犯罪嫌疑人,系公安部B级通缉令缉捕对象。逃跑时,携带五六-2折叠冲锋枪和五四式手枪各一支。现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一、谢先荣基本情况谢先荣,男,1966年5月5日出生,身高1.73米,下唇较厚,中等体态,户籍所在地是荆门市月亮湖北路,原籍沙洋县李市镇。谢逃逸时,随身携带有一个牛仔包,包内装有抢劫的现金及作案枪支。该犯曾在广东、广西、云南、甘肃、湖南等省份活动过,原使用的2支手枪(配六四式子弹,已在荆门收缴)和此次作案所用的一支五六式冲锋枪(配五六式步枪弹)是从甘肃省购得的。该犯吃苦耐劳,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生活朴素,生存能力强。二、谢先荣作案特点

谢先荣长期研究公安机关缉捕方法和相关知识,行迹诡秘,反查能力强,具备职业化犯罪特点。案前精心准备,长期踩点,熟悉现场环境,周密策划作案过程作案时行动果断,见人开枪,极其凶残。要作案前多盗窃桑塔纳轿车(偏爱盗用军警车牌),案后多将作案用丢弃在现场附近单独作案,平时不与他人交往,少言寡语,从不使用移动通讯工具与他人联系。外出少住宾馆酒店,多将车停在医院,夜宿车内,使用医院公共洗漱设施。选择的作案目标为携带巨额现金的银行取款人员、个体经营及银行运钞车。三、工作要求(略)随着省公安厅电视电话会议的结束和《关于认真做好抓捕犯罪疑人谢先荣有关工作的通知》的下发,全省6万余名民警和数千名武警官兵均放弃了国庆长假休息时间,强化工作责任,采取强有力措施,全力投入到缉捕专项工作中,悬赏缉拿谢先荣。

9月29日下午,案发所在地潜江市公安局紧急印制协查通告和悬赏通告10000份,由各个派出所张贴到全市各个公共场所,同时在潜江电视台、江汉油田电视台播出,形成抓捕谢先荣的舆论氛围,潜江市委、市政府更是动员广大群众,要拿出1998年的抗洪精神,严防死守,不让谢先荣跑出潜江,对于在自己辖区内发生恶性案件的荆门、荆州两地公安机关,更以之作为洗雪耻辱的机遇;与潜江毗邻的天门、仙桃等地,也是箭在弦上,时刻准备着。

一张严密的天罗地网,在荆楚大地撒开来,从气势上,从声势上,形成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从客观上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使谢先荣不敢,也不可能逃出湖北。





一号线索


就在省公安厅组织召开全省缉捕谢先荣电视电话会议的同时,远在宜昌市辖区内,却在发生一起惊心动魄的追捕战。

从29日开始,全省各地公安机关接到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的通知后,纷纷在交通要道设卡,检查过往车辆行人,决不能让谢先荣逃出湖北境内。30日中午12时50分,宜都市红花套卡点上,宜都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和全副武装的武警正在检查过往车辆,一辆挂警车牌照的白色桑塔纳轿车缓缓向卡点驶来。见是警车,守卡民警同样示意停车接受检查。出人意料的是,白色桑塔纳警车不但没有停下,反而猛然加速撞倒了障碍物,冲过卡点,向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高速驶去。

守卡民警迅速行动,举枪向桑塔纳射击。

“唉,要是车子在就好了!”由于警车临时有任务,这个卡点上又没有备用车辆,因此,守卡民警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辆车逃出他们的视线。不过,他们看清了,这辆车挂的是警车牌照。

既然是警车,为什么害怕检查?既然害怕检查,说明驾车者心中有鬼。他是谁?会不会是谢先荣?红花套卡点汽车冲卡的消息迅速层层上报。红花套卡点没有阻截到这辆嫌疑车,但是,嫌疑车的情况却不断地向省公安厅指挥中心报来。嫌疑车辆驶离38国道,上了一条荒僻小疑车正向长阳县龙舟坪镇方向驶去。嫌疑车到了火烧坪。嫌疑车到了店子坳。嫌疑车到了碑垭,横过318国道。

挂警车牌照,驾普通型桑塔纳轿车,单人独行,害怕检查。这会不会就是谢先荣?谢先荣喜欢驾普通型桑塔纳轿车作案。谢先荣喜欢挂军警车牌作案。

“8·5”案件现场,搜出多幅汽车牌照,至今还有一辆号牌为鄂D010106的白色桑塔纳汽车去向不明,他会不会利用这辆车作为逃跑工具?

谢先荣以往作案后逃跑,跨越性很大。他在荆州作案后,过江到安县乘车到武汉,再改乘汽车回荆门;“8·5”案后,他又从小路过长江到达松滋市西斋镇,从那里上火车逃到广州。一个人的犯罪习惯一旦确定,一辈子都无法改变。谢先荣的犯罪习惯既已养成,他会轻易改变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不会改变再来分析冲卡点周围的环境。宜都市的红花套,长阳县的龙舟距松滋市西斋镇都不远,如果是谢先荣,他有可能会故伎重施,再次西斋坐火车逃跑。如果不从西斋上火车,他也可以在宜都市的其小站乘上枝柳线的火车逃跑。因此,在没有任何关于谢先荣逃向线索的情况下,这条线索成了第一号重要线索。所以,尚武认为,冲卡嫌疑人为谢先荣的可能性较大。既然露出了行踪,就不怕抓不到他。但是,就在此时,一位中央领导正在宜昌考察工作,如果冲卡嫌疑人为谢先荣,那么,他逃窜到宜昌一带,对这位中央领导的安全自然形成威胁。因此,湖北省委、省政府对这条线索也给予了高度重视,要求湖北省公安厅一定要拿出强有力的措施,高度戒备,务必将冲卡车和人一并擒获。但是,嫌疑车却往秭归、巴东县方向逃去,而秭归、巴东县的前方就是神农架莽莽原始森林。如果是谢先荣,他逃到神农架躲起来,缉捕的难度无疑大大增加。于是,尚武立即下令调集大批警力,赶赴宜昌增援,务必将嫌疑车截住。与此同时,上千名武警官兵接令后迅速开赴战场。



“扑克牌”通缉

“我们采取这么大的声势开展行动,会不会有实际效果?”当晚,尚武余新民,以及刚从福建调查一起案件赶回来的大案侦查处处长姚俊,在省公安厅指挥中心一边关注着宜昌方面的进展情况,一边研究捕谢先荣的一些措施。“余新民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缉捕。一方面,宜昌方面要把冲卡车当作重点线索排查;另一方面,我们不能仅仅限于宜昌方面这条线索,要做好宜昌方面线索查否的准备。这就是说,谢先荣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潜江已经发布了悬赏通缉令,但是,干警,人民群众,他们真要与谢先荣面对面时,能准确地认出他来吗?”尚武不仅要考虑大局问题,更考虑到了缉捕工作的细节。“新民,你说,我们借鉴一下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的经验怎么样?”尚武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什么经验?”

“扑克牌通缉!”尚武不等余新民把话说出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激动地说,“美军为了抓获伊拉克高官,发明了扑克牌通缉的妙法,把需要通缉的伊拉克高官的头像和有关情况介绍印成扑克,发给美军官兵,美军官兵就是在休息娱乐时也能熟悉通缉对象的有关情况,在实施抓捕时就能一抓一个准。假如我们把谢先荣的照片和有关情况也印成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发给缉捕民警和人民群众,是不是能够提高辨别率一抓一个准啊!”尚武的思想给余新民很大启发,他顺着尚武的思路说下去:“印成的卡片可以分类处理。给民警的和给人民群众的要分开。给民警的,既有谢先荣的相片,也有谢先荣性格特点的介绍,还有在缉捕过程中的工作要求;给人民群众的可以简单一点,把悬赏通缉令印上去就成。尚厅长觉得可行,我马上安排总队连夜赶制出来。”

“好,就这么办,要快!先印10万张,发到几个重点地区去!新民,明天的国庆节我们是不能正常过了,我们得到宜昌去!”

“那当然!”

晚上10时,余新民和大案侦查处处长姚俊、副处级侦察员李济洲一起拟定了“扑克牌”的内容,又请尚厅长一一过目定稿。其实这种扑克牌也就是两张,一张“牌”的正面是谢先荣的照片,照片上的谢先荣浓眉、厚唇,目露凶光;背面则是一张悬赏公告卡,上面是谢先荣个人信息和举报电话。

以上是发给普通群众的“扑克牌”,而发给公安民警的则是另一种类型:它的正面,标题部分是“缉捕谢先荣便携卡”几个黑体字,左面是谢先荣的照片,照片右边是他的个人信息。便携卡的背面,则是“工作要求”,内容如下:

1、公秘结合,想方设法获取发现谢犯的线索。2、检查可疑车辆。重点检查:一人驾驶的车辆;桑塔纳车辆(特别是加挂军、警牌照的车辆)。3、清查有关场所。重点清查:医院、居民小区、小旅店停车场,注意发现夜间在车内睡觉的人员。4、执勤时需配带武器、防弹背心、头盔,提高警惕,讲究谋略,保护群众与自身安全。5、如遇负隅顽抗,果断将其击毙。6、如近期又有被盗桑塔纳车和军、警牌照的情况立即上报。




媒体炒作

10月1日,国庆节,人们在享受着黄金周的闲暇,湖北的公安民警却在紧张地投入到缉捕谢先荣的工作中。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起了小雨,据宜昌报来的消息,在红花套冲卡的嫌疑人已经被民警、武警围在山上,搜山工作正在进行。9月30日,即案发后第二天,报纸、互联网上均刊出消息:《潜江发生特大持枪抢劫运钞车案,警方锁定案犯》。10月2日还有一则消息则说:《谢先荣被锁定在鄂西南一山区,千名警察连夜合围搜捕》。

本报今日凌晨电:抢劫运钞车后仓皇逃窜的劫匪谢先荣被警方定在我省西南某地。至记者发稿时止,警方仍在连夜搜捕。据了解,谢先荣在潜江作案后往荆州以南方向逃窜,并在逃跑中露出行踪,警方抓住这一战机顺线追踪。昨晚谢逃至一山区后,省公安厅迅速调集周边千余警力对其进行合围。今日凌晨,记者赶到合围现场附近时,下起了小雨。省公公安厅负责侦破此案的领导正在一线指挥民警作战,搜捕工作相当艰难。本报湖北消息9月29日上午7时50分许,湖北潜江市中国工商银行广华支行发生特大持枪抢劫运钞车案,歹徒谢先荣开枪打死2名银行押款员、1名储蓄员,重伤1名送款业务员后,

当场劫走现金34万余元、押款员的两支制式手枪,以及部分公章和存款凭单。经工行广华支行方面证实,这名送款业务员因医治无效已经死亡。谢先荣已被警方合围劫案发生后,湖北警方迅速投入侦破,很快锁定携枪潜逃的疑犯谢先荣,同时悬赏10万元人民币捉拿劫匪。昨日,湖北省公安厅通报了详细案情,并紧急下发通缉令,武汉、潜江等地各交通要道,遍布缉拿疑犯谢先荣的通缉令。湖北省公安厅会同潜江市公安局出动警力近千人次,到潜江各地广泛搜捕。抢劫运钞车后仓皇逃窜的劫匪谢先荣昨夜被警方锁定在湖北西南某地。据最新消息,谢先荣在潜江作案后往荆州以南方向逃窜,并在途中露出行踪,谢先荣逃至一山区后被警方合围,截至记者昨晚发稿时,湖北警方千余警力仍在连夜进行大搜捕。据悉,因当地下雨,警方搜捕工作相当艰难。

警方:谢匪比张君狡猾湖北省公安厅有关负责人日前谈到“9.29”运钞车劫案时说,谢先荣甚至比黄金劫案的匪首张君更狡猾。这位负责人说,与匪首张君相比,谢先荣作案的计谋更精确、周全,他的作案技术职业化程度极强,同时,谢先荣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这位负责人表示,警方已出动素有“飞虎队”之称的特警队员,克难攻坚,务必将其拿下。10月3日的消息为:《湖北省公安厅昨日下发潜江特大抢劫案全省通缉令》。10月4日,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为标题的全文如下:昨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缉捕持枪抢劫杀的犯罪嫌疑人谢先荣。另据警方知情人士透露,谢有可能已逃往被列为4号地区的我省边界县市附近,当地武警联合刑警已重兵设卡盘查。此前的8月5日,犯罪嫌疑人谢先荣持枪打伤公安干警1人后公安部随后向全国发出B级通缉令,缉捕疑凶。江汉油田“9.29”大持枪抢劫运钞车案发生后,案情迅速上报至公安部。昨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缉捕谢先荣。警方经连续数天的走访调查,发现谢先荣有可能已逃往我省边界附近。昨日,省公安厅领导来到临近边界的当地公安局了解情况研究部署缉捕工作。

10月4日,某报特约记者×××、通讯员xx报道:

连日来,全国人民沉浸在国庆的喜悦中,而武警湖北总队数千官兵风餐露宿,昼夜奋战,跋涉在崇山峻岭,设卡于交通要道,顽强追捕潜江"9·29”持枪杀人抢劫嫌犯谢先荣。参战武警官兵克服阴雨连绵、天气寒冷、地形复杂等不利因素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的优良作风,日夜战斗在全省100多个卡点……日前,东起吴头楚尾的黄梅,西至鄂渝边陲的武陵山区,北到巍秦岭,南到幕阜山麓,全省武警官兵正百倍警惕,昼夜设卡猪截,力争尽快缉凶到案。另一则标题为《潜江抢劫案布控武警接令遇谢先荣反抗可当场击毙》的报道则是这样说的:

根据连日来沿途发现疑凶谢先荣的踪迹情况,警方分析谢先荣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据介绍,从专案组1日在我省境内的1号地区发现谢先荣逃跑的轨迹开始,陆续又有我省境内的2号地区及3号地区发现谢的踪迹,警方对其一直紧追不舍至临近省界的4号地区。据知情人士透露,谢先荣逃跑时专门选择位置偏僻的道路,并设法绕开检查站,加上其具有喜欢独来独往的特性,逃走时很少留下蛛丝马迹,这给侦破工作带来难度。在3号地区设卡检查的负责人介绍,由于犯罪嫌疑人谢先荣逃跑时持有枪支,社会危害性极大,武警已接到上级命令,如遇嫌疑人反抗,可当场将其击毙。媒体除了连篇累牍地报道警方的侦破进展情况,还对谢先荣的性格特点进行了报道。一篇题为《谢先荣父母解析其子堕落轨迹痛斥孽子恶行》这样说道:湖北运钞车抢劫案的嫌犯谢先荣的父母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去年正月初九,“自从搬到荆门后,他只每年回家一次”。两位老人一直居住在荆门沙洋县李市镇老家。房子很破旧,屋内也很凌乱,没怎么收拾。两位老人目前的退休工资加起来只有200元,谢先荣61岁的母亲xx平时不得不做些面食卖,以贴补家用。谢先荣父母共有5个子女,谢先荣排行老三。昨日上午,当地警方向他们通报谢先荣在潜江抢劫一事之前,他们还不知道儿子又犯了重罪。

父亲谢xx眼中的儿子:惹是生非谢父对儿子的评价是:喜欢打架。“有人打架,总会叫上他,他也很有哥们儿义气”;成绩不怎么好,不愿意读书,打都打不去;很调皮,很好动。谢父说,小时候对谢先荣管教很严,小的时候还比较服管:“叫他下跪就下跪。”父亲的威严随着儿子的长大逐渐消失。谢x说,自从儿子在盐场工作以后,“我就压不住了,他在里面把身体练得很强壮。”谢父回忆说,谢先荣总是回家找父母要钱。谢先荣工作的最初几年,自己的收入根本不能满足日常需要,“几于天天回来要钱”学习驾驶、结婚、承包货车,都是谢×和老伴儿东拼西凑给儿子弄的钱。直到现在,两位老人还给谢先荣的孩子出学费。但谢先荣“几乎没有”给父母买过东西。谢××说,谢先荣到荆门以后,很少回家,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谋面,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也从不对家人说。母亲×××提起儿子:伤透了心。

说起谢先荣,母亲×××就止不住哭。她给记者讲述了儿子的另一面:“谢先荣其实很勤劳。"谢母说,谢先荣不到4岁的时候,就到地里弄草皮,然后做成肥料,赚点小钱。小学没毕业,就在建筑工地提灰桶打小工,每天挣1元1角钱,“想起来就寒心”。谢母还让记者看了谢先荣锄草用的铁铲。说到自己的儿子,谢母不禁老泪纵横。她说,当初怀谢先荣时怀的是双胞胎,一个上午出生,一个下午出生,但小的只活了10天就死了,“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我只能生他的人,不能控制他的心。”谢母伤心地哀叹在谢家的一个相框里,有一张已没有了层次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打着领带的谢先荣很年轻。谢××说,这是儿子结婚时照的,也是留在家里唯一一张照片。最后,记者问两位老人还有什么话要对谢先荣说,谢××显得很激动:“他这不是惹事,这是害人。天网恢恢,这回他跑不掉了!”

谢先荣其人其事按照其父母的描迷,谢先荣的人生轨迹大抵如下。小学毕业,谢先荣没有继续上学,“打也打不去”。12岁时,谢先荣到附近的盐场打小工,1年后,因为劳动太累,谢先荣觉得受不了苦辞职。此后,谢先荣在家里帮父亲做事直到17岁。在这段时间,谢先荣经常到外面打架,有一次还被别人打破了头。在1983年“严打”期间,谢先荣因帮人打架被判刑。1984年,谢先荣四处借贷11万余元购买了一辆桑塔纳轿车,开起了出租,这也是荆门第一辆出租车。这辆车并没有给谢先荣带来多少风光。这辆出租车被谢先荣的父母认为是他后来走上犯罪道路的罪魁祸首。谢先荣购买新车后,只跑了一个多月,就被3个男子长期包车。3男子和谢先荣混熟后,以抵押银行贷款的名义将其桑塔纳轿车骗走。从此,谢先荣背负了购买汽车时留下的债务。谢父说,这可能是造成儿子的心理不平衡,以致走了极端的前奏。

一家著名的电视媒体专为谢先荣作了一期专题节目,在这期节目中,更是将谢先荣与曾经影响全国的渝湘鄂特大持枪抢劫案主犯张君相提并论,并说在某种程度上,谢先荣超过了张君。谢先荣不仅胆大妄为,冷酷无情,而且智谋过人,张君是团伙作案,而谢先荣却是一个人单独作案,由此可见谢先荣是多么的可怕。某报则以这样的标题吸引读者:副标题为:“平时见人便打招呼作案中见人便开枪”,主标题为:《劫匪谢先荣有张“阴阳脸”》。除此,还跟踪报道被谢先荣开枪打伤的押运员张楠的情况:“《50小时全力抢救,还是未能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张楠一步步离我们去了》、《张楠抢救无效身亡》......

据××报报道,1日上午10时55分,在潜江运钞车劫案中身负重伤的工行业务员张楠,经全力抢救无效死亡。当日中午,记者闻讯赶到江汉油田中心医院。医院护理人员介绍,1日零时30分,张楠即处于半昏迷状态,出现瞳孔放大、无光反射现象。根据这些体征,医院宣布张楠已经脑死亡。此后,在病人家属要求下,医院动用大量药物维持张楠的心跳和呼吸,但张楠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10时55分,医院宣布,张楠不治身亡。工商银行潜江广华支行向阳分理处负责人介绍,在劫案中遇难的4名银行工作人员,均被认定为因公殉职。医务人员:我们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将他救活1日上午10时55分,湖北江汉油田中心医院外一科,医护人员遗憾地走出病房,潜江劫案受伤者张楠永远停止了呼吸。50个小时的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把张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外科值班室里,一份长达7页的护理记录单,记载着抢救张的全过程。

50个小时里,江汉油田中心医院调集数十名专家和医护人员投入抢救。外一科一位护士说,仅9月30日中午,就有30多个盒饭送进了病房。案发当天下午,记者在医院里看到,张楠的爱人正趴在亲人的怀里,泣不成声。此后的几天里,她一直泪眼朦胧地期待丈夫醒来。张楠工作单位的有关领导、亲友及邻居也赶到医院,揪心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3粒罪恶的子弹伤及张楠的肺部、肝部等重要器官,一切努力还是未能挡住死神袭向张楠的脚步。医护人员伤感而又速说:“我们拼尽全力还是未能将他拉回来啊。”当日中午,细雨蒙蒙,向阳分理处职工又搭起一个灵堂。

这些报道,一方面将警方追捕谢先荣的气氛渲染得轰轰烈烈,吸引了全省老百姓甚至全国人民的目光,客观上造成了全省上下,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和普通老百姓共同参与的追捕态势,使围剿枪抢犯罪嫌疑人谢先荣的战斗成为真正的人民战役。通过张楠的死激起人民的公愤。但是另一方面,又有将谢先荣恶魔化、妖魔化的倾向,是一些失实报道,给警方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被动。作为全省大案指挥的总指挥,尚武对新闻媒体的干扰,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舆论的介入可以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另一方面,新闻记者的死缠乱打让人无法忍受。

从10月1日他在宜昌地区一出现他就成了新闻记者追踪的重点目标,一些记者为了弄到独家消息,不惜拿出“狗仔队”的精神,对尚武进行“跟踪追击”,往往是尚武的车走到哪里,他们就要跟到哪里,万一没有跟上,他们也会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向。

10月3日下午,尚武赶到宜都市贺家坪。当“9.29”案件关注的焦点转到宜昌的冲卡嫌疑人时,当地警方在采取堵截、搜索的同时,将当地群众发动起来,号召群众举报可疑线索。宜都市贺家坪的一位农民就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便将这条线索报告给当地派出所。他说,9月30号下午1点钟左右,他看到了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一片小树林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把警车车牌下了下来,安上去一块民用车牌,车牌号码他记得很清楚,是“鄂E30904”。

谢先荣在“9·29”案件中,就是用了两块车牌,一块警车牌,一块民用车牌。这名疑似谢先荣的男子换掉车牌的举动,很像谢先荣的作为。因此,尚武急速赶到贺家坪,就是要对这条线索进行研究。谁知,记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要求过来采访他。尚武本就对一些记者报道侦破工作感到心烦,便在电话中对记者说:“你们不要再问了,我国庆节要回恩施休假。”说罢挂断电话。

过了一会儿,尚武觉得自己刚才对待记者的态度有点过分,他不该骗他们说他回恩施休假,万一记者们追到恩施,岂不害苦了他们?于是,他又主动拨通了这位记者的电话,告诉他:我在贺家坪,你们来吧,有些话我要跟你们说。

两名记者驱车来到贺家坪。当时,气温猛降,温度很低,秋风阵阵秋雨淅沥,不仅尚武出来时未带多少衣服,就是这些记者,身上仅穿着件单薄的衬衫。就在刚才,尚武和余新民由于抵御不了寒冷,不得不在镇上一家小店里一人买了一件劣质毛衣御寒。他见这两位记者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有不忍,便对一位当地警察说:“去买两件毛衣来让记者们挡挡风寒吧。”吩咐完后,他对记者说:“你们天天这样穷追不舍,从你们的工作来说,你们的敬业精神是好的,但是,你们这样天天搞跟踪报道,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对我们的工作造成很大压力。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也会支持你们的工作。只要案子破了,我们一定打电话告诉你们。再说,我们只是怀疑谢先荣逃到了这个方向,并没有确认他到了这里,你们却报道说他到了鄂西南,谁告诉你们他到了鄂西南?你们不要乱猜疑嘛!”

记者穿上毛衣,身上暖和多了。他们对尚武这种关心新闻工作者的作风深受感动,对处理新闻报道与案件侦破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一再表示,我们再也不乱写了。


果然,这两位记者此后再也不乱写跟踪报道了。


V

宜昌会议

大部分媒体的沉默是在疑似谢先荣的冲卡男子被警方擒获后开始的。宜昌警方根据宜都市贺家坪农民提供的线索,顺线调查。调查发现,“鄂E30904“系长阳县直一机关的车牌号码,经过八次转卖,最后拍卖给了宜昌市伍家岗区一名叫彭洛的下岗职工。

虽然车子是彭洛的,但并不排除为谢先荣驾驶的可能性。因此,无论如何,要找到这名叫彭洛的男子。由于各级领导对这条线索的高度重视,武警湖北总队派出千余名官兵,和公安民警以及当地群众日夜搜捕,10月4日上午,这名叫彭洛的男子终于在一座山洞里被搜查出来。

此时的彭洛已经又累又饿,不成人样。经过就地审讯得知,彭洛本来要到长阳去办事,为了省点路桥费,就自己伪造了一块警车牌照,经过红花套卡点时,他见全副武装的民警正在检查过往车辆,心虚得不得了,害怕被发现罚款,便不顾一切地强行冲卡,以为闯过去就没事了,哪里料到警方会把他当成了谢先荣穷追不舍。警方穷追不舍,更加重了他的恐惧感,于是,他只好下掉警车牌照,换上自己的车牌号码。警方见他这样,更是怀疑他就是谢先荣。这样一来,缉捕谢先荣行动的工作重点,被迫转移到了宜昌。

既然是一场误会,说明缉捕工作走了弯路,因而,有些人开始对尚武的判断和决策产生了怀疑,进而对今后追捕谢先荣的工作产生了消极思想,认为既然宜昌的嫌疑人不是谢先荣,那么,谢先荣早就跑出了湖北;谢先荣既然跑出了湖北,警方这么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尚武在宜昌投入重兵的决策错了吗?从刑事侦查的角度来看,并不能认定就是错误的。因为刑事侦查,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达到寻求真相的目的。西方刑事侦查理论中有一句经典语言:周而复始查否,方能找到真相。没有对怀疑线索的一次次的查否,最后怎能让真相水落石出。当然,排除了宜昌冲卡者的嫌疑,也就排除了谢先荣驾车逃跑的可能。这一次,谢先荣打破了他的选跑习惯,说明他也在揣摩警方的心理和追捕战略。与这样狡猾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尚武不是第一次遇到。以为了澄清一些人的错误认识,坚定下一步工作的信心,尚武决定次召开一次区域性的刑侦会议,地点就在宜昌。10月4日下午2时30分,会议准时在宜昌市公安局会议室召开。首先,由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介绍了前一段时间缉捕工作的情况,通报了彭洛开警车冲卡的情况,对谢先荣的特点进行了分析,在荆门市公安局“三不”特点的基础上,为谢先荣总结出“四不特点:”不结伙单独作案;不联系;不使用通讯工具;不做小案做大案。谢先荣既然有这“四不”特点,余新民给会议出了三个题目,要大家敞开思想,广开言路,踊跃讨论。这三个题目是:1、谢先荣作案后是在当地潜伏还是外逃?2、谢先荣最有可能逃往何处?3、现在用何种方法去发现他缉捕他?

余新民三个题目一出,会议代表纷纷发言。

荆门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李建中抢先发言。谢先荣就是在荆门首先被揭露出来的,荆门市公安局虽然为此付出了代价,但他们对谢先荣作了透彻的研究,因而,李建中的发言对与会者再一次全面深刻认识谢先荣,具有重要意义。李建中说:“谢先荣喜欢读法律、地理、兵器知识之类的书籍,处事比较冷静,性格内向。从8月5日出逃后到现在,从未与家人朋友联系过。刚才余总说到谢先荣有四不特点,我完全赞同。但是,谢先荣作案时也不是完全不与人合作,而是需要与人合作时,他还是会找人合作的,譬如说,他就曾经和他的表弟王军一起合作过踩点。”“谢先荣不作小案作大案,而且在作案时凶狠残忍,但也有讲义气的一面,不愿意欠别人的钱,对妻儿较好,亲属中有些人对他有恩,他一直很受感动。“8.5”出逃之后又返回抢钱,动机很明显,一是为了报答亲情,二是有可能为外逃开赌场作准备。他去过云南、广东、湖南、广西等地,到甘肃去过两次,买了三支枪。我认为,他逃跑的方向,会是越远越好的地方。

至于如何缉捕,我认为要根据谢先荣的特点确定方案。‘9·29’案件一定是经过谢先荣深思熟虑后采取的一次行动,对于如何踩点、如何作案、如何逃离、如何躲藏潜伏,他都应该有周密的计划。我认为,他逃出包围圈后,会潜伏一段时间,再返回,以便把钱送到亲人手上,但最终的目的是到外地落脚,有可能会去云南、广西,再出境。因此,我们要加大挖掘关系人的力度,深挖‘地下党’,加大运输线路的查缉力度。对于西南、西北几个重点地区,要采取布控措施,对车辆被盗信息要高度敏感。李建中话音刚落,荆州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雷中喜就接过发言权:他为谢先荣总结了这样几个特点:有逆反心理,崇尚灯下黑,喜欢吃窝边草,喜欢杀回马枪,喜欢打军警牌。关于灯下黑,意思即是说,灯光照亮的是周围,而它的底下,却是浓厚的阴影谢先荣由此想到,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由于谢先荣喜欢打军警牌,崇尚灯下黑,如果盗车,他藏车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政府机关和部队附近。因此,雷中喜认为,谢先荣很可能会就地潜伏,再伺机外逃。

其他与会代表也都发表了自己见解,最后,尚武作了总结性发言,指出:“前一段工作,我们的成绩是主要的,至于在宜昌开展的这几项工作,我认为这不是走了弯路,而是我们工作中必须要走的一步棋,所谓查否查否,不查怎能知道是否?再说,对付像谢先荣这样的暴力犯罪分子,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过分。所以,请大家务必不要灰心。前几天,我们的重点在宜昌,在于追捕。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将重点放到重新研究现场上来。省厅的通缉令要选择合适场所,有针对性地张贴。对于收集到的有关谢先荣的物证,广华分局要制作成VCD光盘,选择当地高收视率的电视频道,在黄金时段滚动播出。“对于涉案的三个单位,

要求:荆州要找出车的行踪,挖出谢先荣的窝点;荆门要发动本地人搞清谢先荣的情况,要合理地设置卡点,要让谢先荣跑不出、进不来;潜江、广华要找出谢先荣的活动轨迹,包括他作案前的活动轨迹和逃跑轨迹,如果不能及时找到线索,我们就与杀人凶手没有两样。”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要控制好谢先荣的关系人。谢先荣作案的目的是为了还账,给妻儿一笔钱,因此,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钱交到亲人上,交钱的方式,一是直接给现金,二是给存折,三是办邮件。谢先荣在荆门、潜江、天门都有亲人,这三个单位都要派出足够警力做好监控工作,要把谢先荣交钱的几条路堵死,堵死了这几条路,谢先荣交不出钱,他就不会跑出我们的包围圈。

“同志们,谢先荣是一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也是一个传统型的犯罪分子,因此,对这个案件,要靠传统的侦破方法、锲而不舍的精神和扎实的工作作风。郑厅长要求我们,一定要认真解剖这起案件,从这起案件中吸取经验教训。”

事后进行案件总结时,大家一致认为,宜昌会议是一次重要的刑侦会议,它及时地总结了前段侦破工作的经验教训,重新确定侦破方向,及时地把工作重心转移到重新研究案件现场上来,对最终发现谢先荣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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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3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家里成了武器库


警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造成了这么大的声势来围捕谢先荣,而谢先荣却逃跑了,这就好比一个人积蓄了千钧之力向某个物体砸下来却什么也没有砸到一样,造成的反差形成强烈的对比,这种结果令人难堪极了。新闻记者们架好摄像机、照相机,熬了一个通宵,希望捕捉到精彩的镜头;日报、晚报记者甚至写好了新闻稿,报纸也留出了版面,为了抢新闻,他们甚至推迟了出版时间,准备谢先荣一抓到,就马上见报。可是,谢先荣却跑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记者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嘴里不说,却在心里嘀咕开了:这算什么围捕战?围得铁桶一般,铁桶一般怎么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当然,老百姓,尤其是二医的居民,他们可不干了,闹了他们一个晚上,一大清早就把他们赶出家门,叫他们回避,还向他们的住地打催汨弹,让他们直流眼泪,他们的牢骚毫不客气地发出来:“什么公安局,还不如叫作粮食局!“粮食局算是便宜了他们,应该叫作造粪机!这样的局长真该引咎。作为一局之长,李建中感到了难堪,受到了羞辱。这个脸丢得实在是太大了。谢先荣穷凶极恶阴险歹毒我们不去说他,但是我们的民警面对这样阴险歹毒的罪犯,怎么就不能正确处置呢?总结深刻教训,培养实战意识,加强实战练兵,恐怕是抓获谢先荣后第一个要做的事。

羞辱已经挨了,再大的难堪也得承受。如果不能将谢先荣抓住绳之以法,不但不能向受伤的民警及其家属交待,更无法向党、向密切关注此案的全荆门市的人民群众交待,扣在公安局头上的屎盆子就永远难以搞下来,当然,他更加无脸去见厅长。李建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怎么办?吸取教训,知耻而后勇,迎难而上,迎接挑战,走好下面的每一步棋,谢先荣就是跑到天上,藏到地下,也要上天入地,将他揪出来。李建中的决心无疑给全局上下民警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使全体参战民警形成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刑侦支队的全部技术人员一齐来到谢先荣家的现场,开展了仔细的搜索和勘查。

谢先荣家房间结构为二室半一厅,现场勘查分几班人马进行。在谢先荣家的阳台上,技术员首先发现了一支类似六四式手枪的手枪,就是这支枪,使徐金华的肝、肺被打穿。现在,它被谢先荣丢弃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来,此枪已卡壳,要不然,受伤的民警就不会只有徐金华一个人。“咦,这里有个铁皮箱。”一名侦查员翻开阳台上的杂物,发现杂物里面有一个铁皮箱,从工艺上看,属于自己制作,箱子上挂着一把挂锁,呈开启状态。技术员打开铁皮箱,里面的东西让侦查员十分震惊。



铁皮箱里,也有一把手枪,也是发射六四式手枪枪弹。除此之外还有六四式手枪弹16枚,六四式手枪空弹壳17枚,16号铜壳猎枪空弹壳10枚;有国产1951式手枪弹64枚,装在一个包装盒里:有国产1956式步枪弹27枚,用报纸包裹着……这些枪弹都是从哪里来的?看得出,谢先荣为自己的犯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如果犯罪得逞,不知要给社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危害。别看谢先荣家的阳台不大,只有几个平方米,但他砌了个台,共分三层,放置鞋、盒子等杂物,足见谢先荣还是很会生活持家人。不过,这些杂物堆得满地都是,缺少必要的整理。侦查员分析,可能是谢先荣仓促选跑时,为了带走他必要的一些东西,一定乱翻一气才造成如此零乱的场面。

场面再零乱,侦查员也要逐一将它们翻个底朝天。很快,侦查员又有了新的发现,在贮物台里层,他们找到了一个深蓝色条纹布袋一个,里面竟是用报纸、塑料袋包着的三幅汽车牌照,号牌分别为“鄂D10106”、“鄂FA191警”和“午M01080”。在另外一个塑料袋里,装着“鄂D10106车辆行驶证、车辆购置附加费缴费凭证、小汽车定编证、车船使用税免税记录卡和“机动车排放尾气污染物合格证”以及“鄂FA191警”车辆行驶证、“湖北省特种车辆警灯警报器使用证”。谢先荣为什么会持有这么多汽车牌照?只有一个解释:非偷即抢看来,他还涉嫌盗窃抢劫机动车。随着现场勘查搜索的深入,战果还在不断扩大。

在谢先荣家“二室半一厅”的半室中,床底下有一个蓝色塑料筐,筐里有国产六四式手枪弹3枚、六四式手枪弹弹壳17枚、16号铜壳猎枪弹空弹壳10枚、12号塑壳猎枪弹1枚,有盒装河北沧州市生产的12号、16号通用底火帽90枚;还有两个塑料袋,里面分别包着军用枪弹发射药1800克、猎枪用霰弹750克。在这张床底下,还散乱地堆放着其它杂物,其中一个皮质提包,里面装着8件开锁工具,都是非正常用开锁工具。显而易见,谢先荣用它们来盗窃汽车。也许是为了证实侦查员的判断,侦查员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把未开齿的桑塔纳车钥匙、一个已经破坏的汽车门锁锁芯看得出,谢先荣平时就在家里研究开锁技巧,苦学盗车技术。



探寻犯罪动因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该不会是做梦吧?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见到侦查员搜查出这么多兵器,这么多汽车牌照,严鸣凤在心里说着一千个不可能。她纵然想象力再丰富,能够假设出一万种可能,她也绝对想象不出,她一直深爱着的丈夫,那个一直深爱着她的那个人,会是一个杀人抢劫的恶魔。

事实已经形成,严鸣凤再怎么为丈夫辩解也无济于事。家里这么多用于做案的武器成了永远无法抵赖的最直接的证据。当然,它们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家里来,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丈夫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家里这么多的汽车牌照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家里来,同样也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丈夫从什么地方偷的。这么说,丈夫一直在秘密地从事犯罪活动,自己怎么一点察觉也没有呢?经过冷静的思考,严鸣凤的情绪控制下来,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她相信,丈夫确实是在犯罪。

他为什么要犯罪?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不仅是严鸣风想要弄清楚的,更是警方急切需要掌握的。不仅如此,警方还要透彻研究他的犯罪轨迹,只有这样,才能把握他的准确逃向,制定正确的追捕方案。



严鸣凤被再次“请”到荆门市公安局。

这时,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大案侦查处副处长王绪清已来到荆门市。就由他和黄昌洪一起,与严鸣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交谈。

黄昌洪问她:“谢先荣平时都在家里干什么?”

严鸣凤说,他出车祸下了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就在家里做家务。像洗衣服做清洁买菜做饭接送孩子上学,这些我都没有管过,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后来买出租车又被人骗了,这样一来更是无所事事了。

“光是做家务不是很无聊吗?除此以外他一般还做些什么?”

“有时陪儿子玩,有时一个人下围棋。”“一个人下围棋?”黄昌洪紧追着问“是的。有一次我问他一个人怎么下,怎么不找一个人来下,他说你懂什么,一个人下才有意思,可以训练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思想,摸攻守双方的心理。”

“他平时干什么?看不看电视?看不看书?”王绪清认为,从一个人的爱好,可以分析出他的思想动态,看什么书,可决定着他的文化素质和价值取向。一些暴力犯罪分子,往往是不怎么看书的,如果看书,都是看一些功利性很强的书,看一些与他的犯罪行为有关系的书。“他不爱看电视,特别不爱看新闻联播,尤其是看到领导慰问群众的画面就换台,说那都是骗人的。他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就是警匪片。

“他看过些什么书呢?”“他看的书种类不是很多。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他老是拿些地图看。我问他,什么书不好看偏要看地图,枯燥死了,有什么看头,难道想当旅行家不成?”“是些什么地图?”“有全国地图,有湖北省地图,有交通路线图。”“哦!”王绪清和黄昌洪同时轻轻地感叹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悟。他们明白,谢先荣看地图,绝对不是为了去当旅行家,也不是为了研究中国、湖北的地理状况,他是在选择路线,选择地点,也就是说,他是在地图上研究作战方案。既然如此,不妨把他家里的地图拿来看一看。

于是,黄昌洪到隔壁的一间办公室给技术科打了一个电话:“杨欣,你们在谢先荣家里搜查到地图没有?电话那端杨欣答道:“有,有很多地图!”“那好,你马上给我送过来,我要看一看。”听说地图一事,王绪清的思路又回到了“9·10案件上。他在想,谢先荣在做“9·10”案件时,一定经过精心策划,他的作案地点,逃跑路线,一定都在他自己的地图上标出来了的;同样,他之所以这么快就逃出荆门警方的包围圈,事先也一定设计好了逃跑路线。打完电话,黄昌洪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严鸣凤:“以前,他去过哪些地方?最远去了哪里?”“去过武汉、荆州。最远去过广西、云南,还到过越南。”“广西、云南?越南?是在什么时候?去了多少天?去干什么?”黄昌洪知道,有很多犯罪分子在用枪支作案时,枪支大多来源于广西、云南一带。因为在那里,有很多枪支流失在民间。谢先荣去广西、云南、越南,有没有可能是去弄枪呢?

黄昌洪问到这里,严鸣凤陷入了沉思。她似乎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看得出,这段往事是她生命中的一个痛,一个不堪触摸的伤疤。她依稀记得,那是在1998年的秋天。严鸣凤当时弄不明白,一向温柔顺从的丈夫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起因是一件小事,这件小事,看起来是这么小,却像在谢先荣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以至于他的性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严鸣凤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后悔,她想,要是当初自己不是那样对待他,他会变吗?其实,严鸣凤不知道,谢先荣的心早就在变了,没有这件事,他照样会变,这件小事,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而已。这天,谢先荣等严鸣凤一回家就对她说:“给我200块钱。”在家里,严鸣凤虽然很少过问家务,但财政大权却掌握在她手里。因为,工资是她赚的,理所当然要由她管,再说,她把钱管死,免得谢先荣没有工作瞎花。

每次,谢先荣要有什么家庭开支,都向严鸣凤要。二人对此都非常习惯。要是平时,严鸣凤都会给,但这一天,严鸣凤因为在医院受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回家后心里还不愉快,听到谢先荣要钱的请求也不管他要钱干什么,就看也没看他一眼,说:“没有。”本来,谢先荣是想要200块钱买一双皮鞋。因为,他在路上碰到个熟人,那个熟人见他穿着一双又脏又旧的皮鞋,就开玩笑地说:“哎呦,你都快成破鞋了!小心被老婆踏了啊。”谢先荣自信地说:“我不是那么容易被老婆蹦掉的人。我正在找工作,不久就有大钱赚了。”谢先荣心里清楚,他这样说,不过是为自己撑门面。“谢先荣,别吹了。看在朋友的面上,我给你提个建议。你真要找工作,一定得弄双好一点的皮鞋。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现在的人都看外表,尤其是男人,有没有身份,一看你的脚上就知道了。”谢先荣平时并不觉得穿得破旧一点有什么不妥,反正,他又不参与社会交往,成天呆在家里,做他的家庭妇男,有什么关系呢?眼下,被熟人这么一笑一说,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还是觉得大失面子,他想,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不成人样地生活吗?我总得要体面一点地走出去,找工作,赚钱养家啊!他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跟妻子提出要求。

但是,严鸣凤却不给他面子,连200块钱都不肯给,他实在伤心啊。一个大男人,沦落到这种地步,自己挣不到钱,向老婆要200块钱买双皮鞋都要不到,实在可悲啊!吃完饭,洗完碗,他一个人静地坐在厨房里,越想越伤心,竟情不自禁地流起眼泪来。这一幕,恰好被到厨房来喝水的儿子看见了,儿子马上跑到卧室对严鸣凤说:“妈妈,妈妈,快去看,爸爸在厨房里哭。”严鸣凤不明究竟,连忙跟儿子一起来到厨房。谢先荣见妻子来了立即抹掉眼泪。严鸣凤本来就气,见丈夫竟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竟然哭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她说出了一句份量很重充满了嫌恶意味而且很伤夫妻情分的话来:“怎么?伤心了?要钱啊,要钱自己去挣啊?你不想想,我养你养了多少年了,要我这样养你一辈子吗?一个大男人,只知道向女人要钱,还有脸哭!”当时,谢先荣并没有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起身,回到房间去睡觉。他并不想和妻子吵。妻子的话都是对的,是他自已太没用了。

这一夜,他虽然平静地度过去了,但他的内心里,却掀起了一场风暴,这场风暴,甚至可以毁灭一座城市。果然,风暴来了。第二天,严鸣凤下班回家后,谢先荣冷冷地对妻子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想连累你。”犹如晴天霹雳,严鸣凤一下子懵了。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丈夫离婚的。虽然,他目前没有工作,赚不到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就说:“理由呢?”“少罗嗦,小心老子揍死你。”听到谢先荣这么一说,严鸣凤一下子紧张起来,仿佛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她想,丈夫到底是怎么了?她在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猜测着各种可能。她陡地想到,难道是昨天的那几句话伤着了他?但又一想,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这么脆弱?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自己从来就没有因为他人生不顺就嫌弃他,他一再遭受挫折,自己总是宽慰他,鼓励他,原谅他。他也说过,任何挫折他都经受得了,怎么会计较几句气话呢?想到这里,她改变了一下语气,说:“亲爱的,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我昨天的话说错了?我昨天是因为心里烦才那样说的几句气话啊,你别在意好吗?”“你这个臭婆娘,我警告你,以后少管老子的事!”以往,谢先荣和妻子也有争吵的时候,但每次,只要妻子柔声对他一说,他都会心软下来。但是这一次,谢先荣变了,他不仅没有软下来,反而,伸出青筋直暴的拳头就要挥向严鸣凤。

严鸣凤被吓坏了,不得不躲到一边去。这晚,他们再没有任何争执,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第二天一早,谢先荣就收拾了一个旅行包,丢下一句话:“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严鸣凤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挽留的话,更来不及问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谢先荣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天,严鸣凤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以致常常出神。她不明白丈夫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人。后来,她的倔劲又上来了,回头一想,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这世界,谁离不开谁啊?她又振作起来,把全部身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半个月以后,谢先荣却回家来了,看得出,他的心情好极了说他总算没有白活,也算是出过国的人了。听说他出国了,儿子谢志强立即问道:“爸爸,你到哪个国家去了啊,那里和中国有什么不同?好玩吗?”谢先荣撇了撇嘴说:“越南。比中国差多了,一点也不好玩。看来,还是中国好啊。还是家里好啊。”严鸣凤眼见谢先荣与十多天离家出走前又判若两人,也就不再计较他的离家出走。两人又一次和好如初,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黄昌洪听严鸣凤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末了,他试探着间:“他从南回来,一定带了不少好东西吧?”“有啊,他给儿子带了那边的水果,给我带了一件不值钱的首饰,还带了一些外国纸币。他说是秘鲁币,不值钱,留着好玩。”“还有呢?”“没有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哪里舍得买很多东西。他说他从他表弟那里借了1000块钱。

当然,他为自己买了一双皮鞋。我问少钱,他说只花40元。”“你清没清他的旅行包?”黄昌洪不想直接问他带没带枪回来,就旁敲侧击。如果她翻了他的旅行包,如果她发现了枪,一定会有所反映。“没有。我下班回家时他早就回到了家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反正,我只知道他带的东西很少。”这也是黄昌洪意料之中的事。他带枪回来,会让妻子知道吗?但是,在没有充分弄清严鸣凤到底知不知情前,黄昌洪还得继续问下去:“他在家里藏了这么多武器,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在两位领导面前,我不敢说谎。我说过,我很少做家务,连一些东西放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或许我在单位是一个称职的护士,但在家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因为有他,我不需要做这些。黄昌洪想,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然而也是一个糊涂的女人。丈夫的所作所为,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其实,黄昌洪想得并不周全。严鸣凤也曾试图了解过谢先荣的行动。就在谢先荣做下“9·10”大案后,严鸣凤有一天突然发现,谢先荣平时最爱穿的一件灰色衬衫不见了,就问他衬衫哪里去了。谢先荣轻描淡写地说,他在旅馆里把衣服洗后晾在外面,被风刮跑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了。他说,你以后还是少管我的闲事吧。

严鸣凤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也没往心里去。过了几个星期谢先荣经常几天不回家,严鸣凤就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找到工作没有。这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心话语,谁知谢先荣却莫名其妙地一拳打在她的背上,粗暴地说:“我告诉过你,少管老子的事!”严鸣凤当晚流了一夜的泪,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丈夫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六亲不认,他不是一向都对自己温柔体贴的吗?从结婚至今,他可是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的,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这么粗暴起来?以后,严鸣凤果真不再过问谢先荣的事情。他出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家,她一概不问。她的背上,不时隐隐作痛。她可不想再吃眼前亏。不过,谢先荣的行动她还是很关心的。她清楚地记得,今年5月份以后,丈夫的行动变得非常有规律了。每天早晨,他把闹钟定在5点钟响铃,六点钟准时出门,晚上七点钟准时回家,星期六星期天就在家里看电视、陪儿子下象棋、做清洁,非常有规律,就像在单位上班一样。她本来想问他一下是不是找到了工作,但怕挨打,就没敢再同。他并没有找到工作,没有正式的上班单位,为什么生活这么有规律?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王绪清不得不再次发问:“谢先荣以前一直对你很好,自从那次离家出走以后,他就变了。在这之前,他就没有对你表示过抱怨之类的话?”严鸣凤想了想,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他对我有过什么抱怨。不过,他内心的不满是肯定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我在医院的工作非常忙,常常回家很晚,一回到家里,饭菜都摆上桌了,只等我来吃。他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吃完饭然后去洗碗。儿子做完作业后也是他照料着上床睡觉。因为工作压力大,竞争激烈,我每天晚上不值夜班时都要在家自修。他常常对我说,他已是一个没用的人了,总不能两个人都没出息吧,如果能让我有所出息他也心满意足了,至于家里他明确表示,就不用我管了,他要全部包下来。从这里,我隐隐地看出来,他虽然口里说自己没用,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里是不服的,他不甘心目前的处境,我想这也是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应该具有的品质。我同情他,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他的现状,我不能让他有稳定的工作有固定的收入。”“他对你没有表示不满,对社会,对他人,他是否表示过不满?”黄昌洪接过王绪清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严鸣凤说:“这是可以肯定的。

他一向就认为社会对他不公平,先是把他错判,让他坐了四年牢。后来,他又下了岗,失去了工作。再后来,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一辆出租车,却又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车子没有要回来,反而又参加偷车,白白花了两万块钱才保出来。他说,这个社会没有一个好人,如果有的话,就只有我们这一家人了。”黄昌洪和王绪清听严鸣凤讲述谢先荣,总算弄清了她和谢先荣的恩恩怨怨,弄清了他曲曲折折的人生经历,不免唏嘘不已。送走严鸣凤的时候,王绪清态度鲜明地说:“严护士,谢先荣对社会的认识和评价是错误的。他受到错判并不能代表社会对他不公平。相反,法律是公正的,他被错判了,不是很快给他纠正过来了吗?另外,下岗和被骗,也不能成为他犯罪的借口。现在下岗的人有成千上万,很多人也都有过被骗的经历,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走上犯罪道路。

要是每个人都像谢先荣样,用自己经受的挫折作为自己犯罪的借口,那么我们这个社会还有救吗?所以,你也应该认识到,谢先荣走上犯罪道路,是他的内因在起作用,并不能把他的犯罪归咎为社会。在这里我奉劝你要做好你儿子的思想工作,让他正确地认识他爸爸的犯罪。”对于王绪清的这些说法,严鸣凤非常赞同,她一再说:“感谢王处长,感谢黄局长,谢谢你们还能想到我的儿子。我正愁不知怎么跟儿子说他爸爸的事呢。说实在话,我不想儿子受到他爸爸的影响。这下,我有主意了。”说罢,严鸣凤对王绪清和黄昌洪深深地鞠了一躬。晚上,周明强被叫到了黄昌洪的办公室。因为同为李市人,周明强和谢先荣在最近几年都有一些交往,对他的性格特点、经历应该有所了解。当然,他是否参与或者知道谢先荣的犯罪,也在调查之中。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同志,必须慎重。本来,黄昌洪想让刑侦支队的人与他谈,最后决定,还是自己与他谈比较合适,自然对他形成一种高压态势,同时,他也可以借此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民警。周明强第一次面对黄昌洪,显得有些紧张,不一会儿额上就出了些汗。黄昌洪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镇静下来。周明强渐渐平息下来,开始谈起了与谢先荣儿时的一些经历,谈起了他的车子被汪坚强等人骗走后来找他帮忙的经过。最后,周明强说:“从我与谢先荣的交往来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有犯罪的暴力倾向。他的车子被人骗走了,跑过很多部门,也遭过很多冷眼,但是,除了听到他骂过汪坚强外,我从来没有听他骂过别的什么人,也没有见到他流露出要报复社会的想法。以前我在刑警队工作时,配有枪。谢先荣到我家望来玩时,我有意要炫耀一下,以示我已今非昔比,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受人欺负了。

我以为谢先荣会对我的枪感兴趣,会对我表示羡慕之情的,但是,我错了,他不但不感兴趣,不表示羡慕,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把徐金华打伤后,我想了好半天,他明明有犯罪倾向,偏偏伪装得那么好。他明明想得到枪,却对我的枪毫无兴趣。他太会装了。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还是很讲义气的。如果他想弄我的枪,机会很多,我是防不胜防。因为,我根本无法把他与犯罪分子联系起来。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后怕。”“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警察,他对你本来就有防范之心,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内心世界究竟隐藏有多深?还好,你没有陷进去。尽管你现在到了交警大队,离开了刑侦,但是在与社会上的人尤其是有前科的人打交道时,头脑中还得时刻保持刑警意识啊!”



大西南,寻踪觅迹

在谢先荣家进行现场勘查的同时,刑侦支队朱明清副支队长率领的小组已经赴李市开展了工作,沙洋县公安局更是投入了全部警力对所有谢先荣的亲属关系、牢友关系进行调查摸底,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在荆门市公安局,有四名民警都是沙洋县李市人,除了交警支队的周明强,还有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邹平、副支队长朱明清、治安科长王文忠。尤其是王文忠,和谢先荣曾是儿时的朋友,而且,两家的渊源还相当深。当时,王文忠的父亲是李市喷涂厂的厂长,而谢先荣的父亲则是车间主任,因为父辈的关系,两人在一起经常玩要。后来,两人的人生道路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谢先荣被判刑,而王文忠则考上警校,成了一名高素质的警察,彼此之间就很少来往了。正因为王文忠与谢先的这种关系,黄昌洪决定除了朱明清小组外,由王文忠和陈华再组成一个小组,开赴李市,摸清谢先荣的底数。

陈华虽然不是沙洋人,却和沙洋有着深厚的感情。他1988年考人湖北省公安专科学校(现名湖北警官学院),1990年参警,被分到沙洋县公安局石桥派出所,两年后到刑警大队成为一名刑警。1992年12月他被调到荆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2003年7月调到荆门市公安局经侦大队任金融大队大队长。黄昌洪抽调陈华与王文忠搭档,有他的考虑。他不仅年轻,有头脑,而且在沙洋县工作过,对当地治安情况比较熟悉。

王文忠、陈华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杨兵。杨兵与谢先荣从小在起经常打架闹事,王文忠对此很清楚。他虽然不像谢先荣一样,有过服刑的经历,但是,他也是当地派出所深感头痛的人物。谢先荣这些年应该一直与他有过联系。“杨兵,还认识我吧?”王文忠这次和陈华都是穿的便服,这样,他们和被调查对象之间说话比较容易沟通一点。杨兵把王文忠仔细看了一会,说:“怎么不认识,你不是王哥吗?听说你当了警察,我们还都以你为骄傲呢!”王文忠的人生一帆风顺,考上大学,当了警察,还当了治安科长,自然在当地家喻户晓,杨兵当然知道。杨兵,你最近和谢先荣有联系吗?”王文忠和杨兵拉了一会儿家常,单刀直入。谢先荣?没有。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的面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打听他干什么?他现在还好吗?杨兵,我实话告诉你,谢先荣犯了罪,而且是死罪。如果让我们知道你和谢先荣有联系,或者你知道他的下落而不说,你应该清楚,你将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你说你好几年没有与谢先荣联系过了,那么你知道他这几年都到过哪些地方?“王文忠一反刚才的亲切随和,严厉地说。“我当然不敢对你们隐瞒。让我想一想。”杨兵说:“我记了,前年,我听人说他到过云南边境,在那里贩过毒,开过赌场。”“具体位置在哪里?你再想一想。”“像?好像……是在缅甸?对,是缅甸的南街!错不了!”“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和他去过缅甸吗?还是他亲口跟你说的。”“不不!我没有去过缅甸,他也没有亲口对我说起到缅甸的事。他是和刘树林说的,你们可以问他。”

刘树林,同样也是谢先荣儿时的朋友,两人可以称得上铁杆兄弟,谢先荣为杨兵背过黑锅坐过牢,出狱后,正在他寂寞烦闷,被别人瞧不起时,杨兵却不来看他,倒是刘树林到他家里来安慰过他几句。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谢先荣仅仅因为刘树林到他家来安慰过他,就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而杨兵,则从他信任的朋友名单中抹掉了。因此,他到云南、缅甸去过的事,只跟刘树林说而没有跟杨兵说,说明他对刘树林很信任。起初,刘树林果然很讲义气,闭口不谈谢先荣,就是谈,也只是轻描淡写。陈华见跟他说好话不管用,就直接了当地说:“刘树林,我们已经得到消息,说谢先荣跟你关系很铁,你知道他去过云南、细甸。如果你再知情不报,我们完全可以对你采取措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先荣一定会落入法网,你不要有丝毫侥幸心理。你说不说其实对我们无关紧要,我们只不过是想核实一下情况。”

刘树林对陈华不熟悉,被他的这几句话弄懵了,心想,自己犯不着跟他们闹僵,犯不着因为谢先荣吃官司,就说:“他确实到过缅甸,他说那个地方叫南街,有很多中国人在那里开赌场。他在南街的赌场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安,还学会了打枪。他曾经对我说过,要是哪一天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或者犯事了,他就到那里去闯天下,他还邀我一起去。“他既然认为那里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这你就不知道了。谢先荣是典型的模范丈夫,他舍不得老婆,舍不得儿子。“你还知道谢先荣和哪些人有联系?”“我说了你们会为我保密吧?“刘树林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当然。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的。”“我说了,你们要查的话,可能要跑很远的路。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跑?”

“少啰嗦,快说!”“田新红,王科长应该认识他。他也是我们李市人。听说他就在云南临沧,势力蛮大,好像被抓了,不知会不会放出来。谢先荣到云南,就是通过他的关系。”8月7日,案发两天后,指挥部全体成员又坐在了一起。在抓捕谢先荣时所犯下的错误,使他们人人憋了一肚子气。他们发誓一定要抓到谢先荣。于是,代号为“雪耻行动”的计划在指挥部几个成员的脑海中形成了。围追堵截、大面积搜索行动不可能再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时间不等人,我们要派出最精干的班子,最优秀的民警,组成追捕专班,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谢先荣抓捕归案。”

李建中的决心不容置疑。黄昌洪说:“王文忠和陈华在李市已经有了很大收获。在目前没有其它线索可资借鉴的情况下,西南可作为重要线索去查证。谢先荣的枪、子弹是从哪里弄来的?我认为来自西南的可能性较大。他尽管跑出了我们的包围圈,但是,他不会善罢甘休,他还会重新作案。要重新作案,他肯定还会弄枪。既然西南方向有他的关系人,而且他也表示过混不下去的时候会再到那边去,因此,我分析,他会再去西南边境,目的是两个,一是弄枪,二是躲藏。邹平说:“黄局的分析很对。下一步工作,我认为这几方面是重点:是派人去西南,通过查枪源了解谢先荣的去向;二是继续做好谢先荣的家属和关系人的工作;三是从收缴的几块车牌入手,了解谢先荣盗车的犯罪事实;四是继续做好群众发动工作,在争取公安部发通缉令的同时,做好情报信息的收集工作。”

李建中最后拍板:“昌洪和邹平的意见都很在理。当务之急是要派出追捕专班。昌洪,你认为到西南去派谁最合适?”“我看就派王文忠和陈华吧。王文忠是治安科长,对枪支的知识比较在行,陈华本来就是干刑侦的,他们两人搭档,我放心。另外,李市方面,还是由朱明清负责。”“那好,叫王文忠和陈华最迟今晚动身。“通知行财科,叫他们订好今晚飞昆明的机票。晚上10时,宜昌三峡机场,王文忠和陈华登上了飞往昆明的飞机。1个多小时后,他们就要在云南这片红土地上展开追捕谢先荣的艰苦行动了。

8月8日,王文忠和陈华来到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请求配合提审田新红。云南临沧地区公安处看守所,田新红被看守民警带到提审室。据看守民警介绍,田新红是因为绑架而被羁押的。他耷拉着头,不敢正视面前的人,他不知道又是哪里的领导来提审他。“田新红,看看我们是谁?“王文忠操着浓厚的荆门口音对他说田新红是李市人,王文忠说的就是李市一带的口音,在这异地他乡被羁押,田新红对乡音自然相当敏感,他当然一下就听出来了,猛地惊:“您是荆门人?”“不错,我们正是荆门市公安局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怎么能在这么远的地方丢我们荆门人的丑呢?”“那是,那是,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一定改,我一定改!”田新红一副忏悔的样子,不敢抬头看眼前来人是谁。”

“新红,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王文忠一声猛喝,让田新红吓了一跳,他慢慢抬起头,正眼看了一下王文忠,当他看清王文忠时,顿时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你不是……王文忠吗?”“对,我就是王文忠。我们专门到这里来不是听你作检查的,而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要如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那是,那是。我如实说。您想知道什么情况,尽管问。”“那好,我问你,谢先荣来过临沧吗?”“没有,他没有来过临沧。不过,他去过瑞丽。”田新红十分肯定地说。“听说谢先荣在缅甸开过赌场,有这回事吗?”“谢先荣开赌场?不可能。就凭他身上的那一点钱,想都不要想。他倒是在瑞丽的赌场当过两个月的保安,没有挣到什么钱。因为,当地进行治安整治,中国这方的赌场全部被端掉了,萧条得很。田新红,你知道谢先荣的这支枪是哪里来的吗?你仔细看好了是不是云南这边的枪?”王文忠一边说,一边从公事包里拿出在谢先来家里缴获的枪支的照片让他看。田新红说:“云南这边都用好手枪,不会用自制手枪。“你怎么知道这是自制手枪?”“因为我就自己制过。”

田新红毫不隐瞒地说。“田新红,你说的情况很好。我们再问你,到瑞丽后怎样才能找到谢先荣?”“这个?这个?”“你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就说。”“好了,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就干脆都说了吧。在瑞丽,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阿白。当然,这是他的绰号,他的本名叫张国良。你们找到阿白后,就说是猪耳朵叫你们来找他的,他一定会告诉你们情况的。”“猪耳朵?谁是猪耳朵?”“忘了告诉你们,猪耳朵是我的绰号。开始,我很不喜欢这个绰号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但是,我越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别人越是要这么叫。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反正,绰号跟名字一样,只是一个代号,现在要是有人叫我狗啊猫啊我也会答应的。”田新红也许是因为在看守所的日子太寂寞,也许是碰到了老乡,竟然滔滔不绝地说起。见问不出什么新的情况,王文忠和陈华辞别临沧地区公安处同仁的盛情接待,乘坐公共汽车来到瑞丽。第一次踏上瑞丽的土地,立刻置身于另外一种自然和文化氛围中。这里的树叶片阔大,像一把把阳伞青翠欲滴,令人精神振奋;这里的姑娘身着少数民族服饰,娇俏动人这里的吊脚楼把人带入一种纯朴浪漫的风情之中。要不是因为肩负重要使命,王文忠和陈华真想在这里好好地玩几天。

但是,强烈的使命感使他们一到瑞丽就赶到当地公安机关,向他们通报了谢先荣的案情并提出他们要找阿白。你们要找阿白?这?”看得出,瑞丽警方有难言之隐。“要找到谢先荣,阿白是关键人物。我们想跟他正面接触一下。”陈华十分恳切地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阿白的身份。他是我们这里的政协委员,而且非常有钱。也许正是因为有钱,他才当上了政协委员。这其中的奥秘我们也不好深究。总之,你们要找他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起反作用这样吧,既然天下公安是一家,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还是由我们出面跟他谈比较好。”

既然这样,王文忠陈华只好同意瑞丽警方的方案,由他们提供谢先荣的照片,由瑞丽警方去找阿白了解情况。瑞丽警方见过阿白后对王文忠、陈华说,阿白看过谢先荣的照片了,他说谢先荣在瑞丽的一家赌场里当过一两个月的保安,是田新红介绍给阿白,阿白再引荐给赌场的。后来,赌场被查处,谢先荣自然就不知所踪了。通过阿白查清了谢先荣所谓“开赌场”的事由,王文忠请求瑞丽警方,到当地的宾馆旅社查一查。他们先是一家一家宾馆地查,见没有什么收获,就改查旅社,一个个地查。最后,他们终于在一家叫“安保”的旅社登记簿上,查到了谢先荣的行踪。登记的时间是“2001年2月24日”,房间是205号,每晚的住宿费是10元。一行人看了谢先荣住过的房间后,纷纷摇头,尤其是瑞丽陪同的同志,大发感慨:“你们不是说谢先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抢劫犯吗?他怎么会小气到住这么烂的房间!”陈华说:“这也足以说明谢先荣经济条件很差。因为需要钱用,他才会铤而走险去抢劫。从这里,我们也可以分析出他的犯罪动机。”“因为贫穷而犯罪,这往往是一些犯罪分子为自己开托的借口。其实,贫穷并不一定就造成犯罪。

目前在中国,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有数千万甚至上亿,但他们却没有走上犯罪道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谢先荣抢劫了两万多元,却没有因此洗手不干,把抢劫来的赃款用米改善生活,而是图谋更大的犯罪。所以我觉得,谢先荣有点职业犯罪的味道。虽然目前还没有多少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我已经预感到了。"在前往瑞丽与缅甸交界处的途中,陈华和王文忠研究起了谢先荣的犯罪问题。在瑞丽同行的陪同下,王文忠和陈华又来到瑞丽和缅甸交界处。如果不是一条在山峰间绵延的铁丝网相隔,人们很难把这里分成两个国家。越过一条不到1米宽的干沟,对面就是缅甸的土地。看过地形之后,陈华想,谢先荣要越过这条不到1米的干沟到对面的缅甸躲藏起来,简直太容易了,便问瑞丽的陪同民警:“谢先荣有没有可能越过边界到缅甸去躲藏?”“不可能。“陪同的民警说,“他要过去可能不难,但要在那边生存下来,却很不容易。第一,没有钱不可能生存下来。第二,如果他想当马仔,不经熟人介绍,人家不会相信他,更不会接受他。因为,那边的人都贼得很,怕是线人。

连当马仔都没有机会,所以,他到那边去的可能性不大。”“你们看看这支枪,是你们这边生产的吗?”王文忠又拿出枪支照片,给瑞丽同行看。陪同民警随便一看,就十分肯定地说:“这支枪绝对不会是我们这边的。我们这边从来不造枪。我们也搞过治爆组枪专项行动,但我们从来没有收缴到这种类型的枪,大多是像白朗宁之类的外国货。”正在这时,王文忠的手机响了,是荆门指挥部黄昌洪打来的电话。黄昌洪说,谢先荣已经逃到广州去了,是以前在万里交通集团打过工的王建民说的。王建民说,他在8月7号见过谢先荣,王建民坐火车到东莞去打工,前几天给他以前的师傅打电话,闲聊时说起谢先荣。王建民的师傅说,谢先荣在荆门作了大案,警察正在到处追捕他。王建民便说,谢先荣已经到了广州,还对师傅说,谢先荣是在松滋的西商上的火车。王建民的师傅不敢息慢,立即到东宝分局龙泉派出所报案。我们已经向广州派出了追捕组,邹平支队长和省厅的胡家祥同志已经到了广州,正在开展工作。“黄昌洪指示王文忠、陈华,“谢先荣选到云南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是你们仍然要做好布控工作,防止谢先荣杀到云南来。

另外,在谢先荣家里搜出了他1999年进入越南的边境证,我们已经传真到了瑞丽市公安局。辛苦你们去查一下。”“是,黄局长,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云南的路不像内陆省份一样道路四通八达,从甲地到乙地,往往没有直接去的公路,一般都要从昆明中转。王文忠、陈华匆匆忙忙买上从瑞丽去昆明的大巴。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昆明。到昆明站时,刚好有一辆到河口县的公共汽车。二人毫不犹豫地上了这趟车上车后才意识到,这趟路真难走。车上没有空调,当时的气温在30多度以上,闷热难当。这还不算,难受的是,山路曲曲弯弯,他们几乎是一路颠簸着到达目的地的。河口县属云南红河州管辖,与越南接壤。从谢先荣家搜出的边境证看出,他就是从河口县出境的。

在河口县,通过当地公安局,王文忠、陈华查到了谢先荣曾在99年11月7号和8号两天时间里,用同一张出境证到越南去过两次。和河口县交界的是越南的老街省,我们两地警方之间的来往比较密切。”河口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向湖北来的客人热情地介绍着“你们放心,我们马上和老街省联系,把协查通报和通缉令传真过去请他们帮忙。“谢先荣为什么会在两天之内出境两次,这说明了什么?”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有很多犯罪分子都有到越南去搞枪的经历。谢先荣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寻找发财机会,二是搞枪。”说到枪,王文忠几乎每到一地都要询问:“你们看这支枪会是从越南买来的吗?和瑞丽警方的表情同样,河口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在看过王文思带来的枪支照片后连连摇头:“不,这支枪不会出自越南。在越南,几乎不用自制枪,那边都用军用枪。告别了河口同行,王文忠和陈华再次返回昆明,又从昆明坐车来到西双版纳。因为打洛边防口岸就在西双版纳。打洛的对面,就是掸邦控制的区域,那里的赌场相当兴旺。谢先荣会不会到这里来呢?当地公安机关和缅甸政法部取得了联系,将协查通报和通缉令给他们看,又拿出枪支图片。同样,这里的警方也表示,这里不使用这种枪支,多半使用半自动步枪。由此看来,谢先荣的枪源来自云南的可能性不大。在西双版纳做了三天工作,王文忠和陈华又来到德宏州,为防谢先荣出境,他们在德宏州的几个边防检查站均作了布控。



刑警的弹壳出现在案发现场

与王文忠和陈华同时进行的,是朱明清小组在李市开展工作。他们找到谢先荣的父亲、母亲、姐姐、妹妹、弟弟,以及伯伯叔叔姨妈表兄表姐等,做他们的工作,对他们说:“谢先荣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你们知道他的情况一定要如实报告我们。如果知情不报就是包庇犯罪行为,你们虽然是他的亲人,但是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大义灭亲的思想和行动。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的要求就请你们在这份《告谢先荣家属亲友通知书》上签字。谢先荣的父亲谢从金向来就不喜欢谢先荣这个儿子,他只觉得这个儿子给他丢的脸丢得太多了,从小这样,长大了还这样。警察成天在他家里,在他的所有亲戚家里出出进进,他只觉得无地自容,因而,十分配合民警的工作,表示:“我巴不得他遭枪打,我们哪里敢包庇他,哪里敢不签字。这个狗杂种把我们害惨了。”谢先荣的亲友纷纷签字,纷纷表示,如果我们知道他的消息及时报告你们。

8月8日,朱明清被黄昌洪紧急调回荆门。朱明清一进黄昌洪办公室,黄昌洪就对他说:“车子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鄂D10106是荆州某局机关5月13日被盗白色桑塔纳的车牌;鄂FA191警’是襄樊市法院的一辆桑塔纳警车,于2002年12月7日被谢先荣盗走,后来被他丢弃在潜江市中心医院,现在已经被襄樊法院取回。你带几个人去查一下,看他跟潜江有什么联系。朱明清想,如果谢先荣在潜江市中心医院没有熟人,他不会将车停在这里。这个熟人是谁?他的妻子是医院的,因此,这个熟人有可能是他妻子的熟人。于是朱明清再次来到谢先荣家。“严护士长,”严鸣凤虽说只是护士长助理,但朱明清还是按习惯这样称呼她,

“我们再来问你,谢先荣在潜江市中心医院有没有熟人?”“有,是我的同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是女同学,叫马小红。我们一起分到李市卫生院,后来,她找关系调回到她的老家潜江,进了中心医院。”“今天就问到这里。如果你再想起来什么,记住要主动向我们反映。”“我知道。我会的。”经过几天的询问,严鸣凤已经习惯了警察的谈话方式。朱明清带着东宝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刘为虎、沙洋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刑警马俊及东宝分局司机小于开赴潜江。到了潜江后,他们首先找到潜江市公安局交警大队,了解到“鄂FA191警”车的被盗及被抛弃的情况。2002年12月7日,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民庭的一位工作人员开车来到襄樊市人民医院,因为他的父亲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便把车子停在医院院内。当晚他在医院照料父亲。

第二天早上,他准备开车去上班时,这辆车就不见了。到了2003年8月4日,潜江市公安局交警大队突然接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保卫科的电话,说院内有一辆警车没有牌照,车子刮伤了,在医院里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人管。潜江市公安局经过现场勘查发现在汽车电瓶底下有两副车牌,一副是“鄂D10106”,一副是“鄂FA191警”,车子右门有刮痕。他们立即与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取得联系,证实这辆车已于12月7日被盗。随后,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取回了这辆车了解到这些情况,朱明清一行人又来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他们找到了护士马小红。“什么?谢先荣杀人抢劫?还开枪把警察打成了重伤?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听了朱明清的介绍,马小红一惊一乍,一边说了几个“怎么可能”,神情非常惊讶,

她说:“我在学校时和严鸣凤的关系是最好的,又一起分到李市卫生院,后来我调到潜江后,我们还经常在一起聚会。她和谢先荣一起到我这里来玩过几次,我也到他们家去玩过几次我觉得谢先荣这个人蛮不错的,人品好,对人好,对他老婆更好。我真想不到他会犯罪!”“好了,马小红,我们到这里来不是听你为他辩护的,我们来是想了解他在潜江的活动情况。除了和他妻子一起到你这里来过,他还单独来过吗?”“来过。那都有好多年了,还是他在万里集团开车的时候。有一次他在潜江的车子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大概是交通违章吧,他来找过我,还是我找交警帮忙,他才把车子弄出来的。”“今年8月5号以后他来找过你没有?”“没有。”“8月5号以前的一两个月内呢?”“没有,真的没有。”“马护士,你有这么好的工作应该很满足吧?

一旦我们查出谢先荣在这期间来找过你而你却知情不报,你要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朱明清对她晓以利害。“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其它情况。如果知情不报,我甘愿负法律责任。”马小红说得振振有辞,让人不能不相信。这就是说,谢先荣因为马小红的关系,知道有潜江市中心医院这么个地方,但是他把车停在这里,并没有找过马小红,更不可能要她提供住宿方便。那么,他来中心医院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朱明清一行又找到了医院保卫科科长。“您好,我们是荆门市公安局的。现在向您了解一下前几天被襄樊法院开走的那辆警车的情况。”“你们要了解那辆警车,我还真知道一点情况。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那好,我问你,这辆警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放在院内的?”“这个,这个?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说不上,不过,至少在一个月以前。”“这辆车是什么人开的您见过吗?”“见过。

有一天早上,我起来得很早,起来后就在院子里转,忽然就看见一个人拿着洗脸的毛巾和牙刷牙膏从公共洗漱间那里向警车走过来,径直钻进了车子里。我以为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因为没有地方住宿就睡在车子里,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就没怎么怀疑。再说他开的是警车,哪个敢怀疑他?”“要是这个人再来这里您能认出来吗?”“也许能。”那么,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他?”朱明清把谢先荣的照片拿出来,递给他看。“像,有点像。不过我说不太准。因为那天我只看清个大概,是不是他,我不敢肯定。”“好,谢谢您。”根据保卫科长反映的情况看,谢先荣一定在中心医院停留过一段时间,他没有住宾馆旅社,也没有住熟人朋友家,而是在车上睡觉。因为住宾馆旅社要登记,住熟人家要被人发现,而睡在车上,却神鬼不知。看来,谢先荣将车停在中心医院,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停在这里睡觉因为这里绝对安全可靠。有谁会怀疑一辆停在医院的车子内是否有人睡觉?

何况,这辆车还是一辆警车?但是,谢先荣把偷来的车停在医院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睡觉吗?那么,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在朱明清正准备离开潜江时,马小红突然打来电话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谢先荣说过,他有一个牢友在潜江开煤场,你们不妨去找一找他。”找到这个牢友,牢友指天发誓,谢先荣从来没有来找过他。正在这时,荆门审查组提供了另一条线索,说潜江有一个“混子”跟谢先荣的关系很好,马上去查一下。据了解,这个混混因偷窃被关在看守所。朱明清、刘为虎连夜赶到看守所提审这个混混。可是,混混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谢先荣这个人。

有限的线索能查的都查到了。这个时候,公安部已经向全国发出B级通缉令,向全国通缉谢先荣,朱明清一行就在潜江城区张贴荆门市公安局的通缉令和公安部的B级通缉令。一时间,对于谢先荣在荆州作案又在荆门开枪把警察打伤的事,潜江市几乎尽人皆知。8月10日凌晨1点,指挥部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有情况!”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和衣而睡在用两张办公桌一拼做成的“床”上的黄昌洪和其他几名工作人员一跃而起。这时候电话响起来,说明有紧急情况。

“让我来接。”黄昌洪一把抓起电话。“喂,我是黄昌洪。”“是黄局长啊,我是省厅的陈和平。枪弹痕迹鉴定已经出来了,在谢先荣家里搜出的六四式子弹弹壳是三支枪击发的,有两支来自广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案处王处长明天会带人到广华调查此事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负责枪弹痕迹检验的工程师陈和平在“8.5”案发当时,正在竹溪县搞枪弹痕迹建档。两天后,因为荆门的枪弹痕迹还未检验出来,有关领导已经发脾气了,于是,陈和平被火速调回武汉。当他赶到武汉时,已经到了9日晚上9点多钟。他连夜进行工作直到凌晨1点,结果终于出来:第一,打伤徐金华的六四式手枪系荆州“9.10”作案用枪;

第二,在“8·5”案发现场搜到的六四式子弹弹壳,发现击发子弹的两支枪来源于广华分局刑侦大队。于是,陈和平在第一时间报告了领导,又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荆门。接到这个电话,黄昌洪心里一惊:“怎么?竟然与广华的民警有关?”黄昌洪的眉头又紧锁起来:广华分局刑警的手枪击发的子弹弹壳怎么到了谢先荣的家里?并且还不是同一支枪,而是两支枪?这就是说,谢先荣至少与那里的两名刑警有联系?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对付一个谢先荣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有两名刑警卷入其中,我们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黄昌洪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朱明清的手机:“明清,你们明天到广华去,省厅刑侦总队大案处的王处长要去广华,你们要配合他们查清弹壳的事。“好,我们马上就到广华!”已经到了深夜1点多了,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汪苗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她一边咕噜着:“是谁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一边伸手抓起电话。“汪苗,赶快到局里来,有个事情你要说清楚。”“是,政委。我马上来。”汪苗接到电话,脸都吓白了。她从1995年参警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现领导对他这么严厉地说话,尤其是政委郑和,自从他主持分局工作以来,一向以“儒警”的面目出现在全局民警面前,很少发过这么大的火。现在他发火了,一定有天大的事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使她惶恐不安。








到了郑政委的办公室,只见副局长潘继成、刘志军、李晓敏,政治处主任程剑华、纪委书记张敬民等几名班子成员都在,还有,同事刘岭也在。汪苗立即意识到,在座的都是局领导,只有自己和刘岭两个人是普通民警,这件事,一定与他们两人有关。“汪苗、刘岭,你们认识谢先荣吗?”

听说是询问谢先荣的事,汪苗立即松了一口气,说:“我不认识谢先荣,我是最近看了通缉令才知道他的。”刘岭也表示,他不认识谢先荣,更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联系。“现在省厅已经鉴定出来了,在谢先荣家里搜查到的弹壳,有你们两人的手枪击发的。你们跟他没有联系,你们的子弹弹壳怎么会到了他的家里?你们最近都在干什么?“政委,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广华武装部靶场练习射击,准备参加9月份的全省射击比赛。”“我知道你们要参加射击比赛,也知道你们每天都在练习,但是你们的弹壳怎么会到谢先荣家里去的?

”“这…我们?”汪苗不知说什么好。她清楚,每支枪都有固定的弹痕,省厅的技术鉴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在武装部靶场打靶也是客观存在的,并且,从6月份开始,他们一直都在进行实弹射击训练,8月1日到8月7日一连几天,他们都在广华武装部靶场训练。既然被局领导错爱,既然被同事们信任,说他们俩是什么神枪手,还不是希望他们能在全省的射击比赛中拿个好的名次,为单位争光。这下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她不知道等待她和刘岭的将是什么:关禁闭?隔离审查?“好了,我们也相信你们俩不会与谢先荣有什么联系,只是,这终归对我们局里的名誉有损失。”“我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汪苗和刘岭。广华有两个靶场,都是开放式的,而且很简陋,到靶场打靶的,除了公安局的民警外,社会上其它单位也有人去打靶。至于打完靶后是不是都能把弹壳捡走,我看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再说,子弹都打完了,弹壳也失去了意义。一般来说,弹壳都是被附近的居民或者小孩捡回去当玩具了。”“但是,犯罪分子也捡弹壳,谢先荣捡回家去,恐怕不是拿它当玩具的吧?这件事给我们一个教训,以后打完靶后要记住打扫战场,尽可能地将弹壳收回统一处理。”

第二天上午,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大案侦查处副处长王绪清一行人赶到广华时,朱明清小组已经赶到了广华。刘志军向他们介绍了他们的调查结果,证明他们的民警与谢先荣没有任何联系。朱明清说:“我们也相信汪苗、刘岭跟谢先荣没有联系,但是,谢先荣到靶场捡弹壳是铁定的事实。从这里可以看出,谢先荣跟广华有联系,他在广华应该有窝点。黄局长指示我们,一定要找出谢先荣在广华的窝点。还望郑政委、刘局长多多支持。”“这个自然。我们是邻居,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你们要我们干什么,我们马上派人配合你们。”郑和与刘志军对于荆门同行的请求,表示了极大的热情:“第一,我们要在你们这里张贴通组令,让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与,为我们提供线索。

第二,请你们派两名熟悉情况的同志配合我们的查工作。”“好,没问题。我们全局民警都可以发动起来。”当天,汪苗和刘岭知道了局里要配合荆门同行摸排谢先荣关系人的任务,主动向郑和请战:“请让我们也参加行动。我们跟谢先荣有不共戴天之仇。”郑和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说:“行!但是不能耽误了练。你们就跟着荆门的同志一起行动吧。”汪苗和刘岭分别陪同朱明清、刘为虎开展调查走访。汪苗和朱明清一组首先来到广华武装部靶场周围。汪苗向朱明清介绍,这里的靶场从来都不收捡弹壳,打完靶后的弹壳都让附近的居民捡走了,有的被卖到了废品收购站。朱明清说:“我们就从这里寻找突破口。

哪些人捡过弹壳?这些人中有没有荆门人?有没有谢先荣的熟人?”查了一天,总算有了收获。一个人说,有个叫江红兵的人,外号江大麻,他和一个荆门人有来往,他们决定去问问,看是不是谢先荣。在广华商场保安部,汪苗和朱明清找到江红兵。江红兵一看通缉令照片,说:“这不是老谢吗?他怎么啦?”朱明清说:“你认识谢先荣,很好。现在,你就把你们认识的情形说说。”江红兵说:“我在广华派出所当治安员的时候,和王小平一起到荆门去玩,谢先荣请我们两人吃过一次饭,还每人喝了一瓶啤酒。就这些情况。”“他有没有向你提到过子弹或者弹壳的事?”“这个?让我想一想。”江红兵想了一分钟的光景,说:“吃饭的时候,谢先荣要我帮他搞子弹和手铐。

我说搞不到,就没有帮他搞。”“你没问他搞子弹和手铐做什么用?”“问过。他说了,玩呗。”“他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江红兵说:“我没在派出所当治安员后,就到广华商场当了保安我们都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江红兵,谢先荣犯的是死罪,如果你包庇他,你应该知道后果,就在最近来过广华,还捡过子弹壳,不是你带他去的那又是谁?”“哎呀朱警官、汪警官,我哪敢啊,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真的有两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他是什么时候捡的弹壳,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就是枪毙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知道。”江红兵转动了一下眼珠说:“会不会是王小平?你们还是去问问他吧。”

尽管江红兵一脸的油嘴滑舌,但是,他拍胸脯保证,他说的话句句是真。事不宜迟。他们找到王小平。王小平说,他是认识谢先荣。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好像是6月份吧,谢先荣的确来广华找过他。“他来找你干了些什么?”他中午在我这里吃饭,吃完饭后说还有点事,然后就走了。至于是什么事,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你别管。他不肯对我讲,我也就不好问了。刘为虎和刘岭那组也查出了线索。一个住在靶场周围的农妇反映,一天,她经过废品收购站门口,恰好碰到一个人要买弹头。那个人好像说的就是荆门口音。所有这些情况都表明,谢先荣跟广华有密切联系。消息迅速反馈到荆门指挥部,黄昌洪觉得现在人手太少了,又增派了一个小组,到华开展调查工作,要把谢先荣在广华的所有关系人都找到。

V

惊天黑幕

8月17日,荆门谢先荣关系人审查组了解到一条重要线索,谢先荣有一位叫王军的远房表弟,曾经去过广西、云南和全国很多地方,8月5日之前,他和谢先荣的关系非常密切,但是自从8月6日后就不知去向。据知情人反映,他最近又在天门市街头出现了。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发现谢先荣有同伙的迹象。王军会不会和他是同伙关系?无论如何,务必将他尽快找到。于是,朱明清、刘为虎一行四人暂时放下广华的工作,受命赶赴天门。来到天门市,朱明清找到这位知情人。知情人带领他们在他上次看见王军的地方寻找着。事有凑巧,不一会儿,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三个三十来岁的人。知情人说,中间那个穿花格子衬衫的,

就是王军。他们没料到王军还有两个同伴。按照当时朱明清的警力,以四敌三,没有十足的把握。为防止出现8月5日抓捕时的失误,朱明清不敢马虎,决定还是电话请示黄昌洪后再采取行动报告黄局长,我们已经看见了王军,他旁边还有两个同伙,我们现在是否实施抓捕?“先稳住他们。我们已经派人过来了。等和他们会合后,你们再行动。注意,既要确保万无一失,又不能让他溜掉了。”王军三人在街头晃了一下,就走进了一家休闲屋。此时,朱明清行就呆在已将警车牌照换成了民用车牌照的车子里,远远地盯着休闲屋。将近一个小时后,王军等三人从休闲屋出来,看样子,三人已经玩得很尽兴了,就在这里分手。这正是朱明清所期望的结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应该是最佳抓捕时机,以四对一,应该有十足的把握了。他向黄昌洪请示后,黄昌洪说:“就按你的意思办,注意,一定不能让王军跑掉了。”朱明清和刘为虎、马俊、小于分成两组前后夹击。

不到一分钟,就将王军制服。朱明清立即向黄昌洪报告了抓获王军的消息。黄昌洪作出四点指示:“第一,不要审他;第二,派人把他带回;第三,就地搜查;第四,保证安全。”增援的同志赶到后,由他们将王军带回荆门审查,朱明清一组人则继续留在广华开展工作。当晚,黄昌洪、邹平通宵未眠,一直在审讯室里和王军“交心谈心”。开始,王军不承认他与谢先荣有什么关系,黄昌洪便说:“1999年,你与他到广西是干什么去的?2001年,你与他到了云南,你们又去干了什么?”“到广西那次,他是帮我收账去的。我当时做棉花生意,那边有人差我的钱。到云南那次,我是跟他去玩的。”王军只说皮毛之事,并不触及本质。“当然,你不说也不要紧,本来你会没事的,但是因为你不说,我们就可以把你当成谢先荣的同案犯处理。

你好好想清楚,王军!你的问题有多严重,你难道不清楚今天跟你谈话的人是谁!你看清楚了,今天跟你谈话的人,一个是荆门市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个是刑侦支队支队长,你自己掂量掂量!”邹平的话语气不重,却让王军不寒而栗。看来,在荆门市公安局这么“重量级”的人物的“关照”下,王军是无法抵抗的了,不得不由最初的抵赖到最后的“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有关谢先荣的一切以及他和谢先荣所做的一切通通“倒”了出来。王军是谢先荣的姨表弟,比谢先荣小两岁,但是行为处事却远远没有谢先荣老练。谢先荣做的很多事情,王军都无法理解。比如说,谢先荣做下“9·10”大案回到荆门后,对王军说他是怎样从荆州回荆门的。

王军不以为然地说:“你真是个傻B!从荆州到荆门只有100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你却要跑到公安县去坐车,还要坐到武汉汉正街,再从汉正街坐车回荆门,多跑多少路啊,又多花多少路费啊你说你不傻是什么!”“王军,我反正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我也不想说。”谢先荣觉得,王军怎么这么不长脑子呢!本来,他想邀王军跟他一起去甘肃买枪的,但是最终,他独自一人去了甘肃。不过,谢先荣还需要王军。几天后,谢先荣带着从荆州抢的钱去了一趟甘肃,花8000块钱买了一支冲锋枪回来。他拿着他自己画的一张图纸兴冲冲地找到王军:“你看,可以在钢管的哪儿钻孔?”“你要干什么?”王军不解地问。“我不是从甘肃买了一支冲锋枪吗?

要是枪一响,还不把人吓死。我想给它做个消音器。”这个,我可不懂。你为什么不去加工厂找人给你做呢?”我也考虑过找人做,要是别人出卖了我们……你没想到后果吗?”谢先荣的考虑总是很细心周到。“你多给点钱不就行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几句狠话,说如果说出去了就杀他全家,他还敢说吗?”“哎哟,有长劲了!”王军的想法虽然简单,却很实用,得到了谢先荣的夸奖。最后,二人拿着图纸找到一家五金店,请里面的师傅做了一个消音器。第二天,谢先荣和王军拿着冲锋枪和消音器从家里出来,翻过东宝山,在一片树林里进行试射。这不试则已,一试让谢先荣和王军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什么消音器,非但声音没有“消”掉,反而成了“扩音器”了。

于是,谢先荣只得打消做消音器的打算。2002年12月7日,谢先荣带上王军,来到襄樊市人民医院。谢先荣想,医院里人多眼杂,车子又多,何不搞它一辆。晚饭后,他们来到医院一看,院子里停了很多车。谢先荣看中了一辆法院的警车。他们观察了三个小时,直到晚上11点多,这辆警车还停在院子里,谢先荣拿出他自制的开锁工具,打开了桑塔纳警车,将车开出了医院。“表哥,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开汽车的门?”王军这次变聪明了,没有说“偷”。“你以为老子当初在武汉的看守所20多天是白呆的吗?你以为那2万块钱是白交的吗?那都是跟汪坚强学的呀!他害了我,也帮了我。不然,我到哪里去学这门手艺。”

谢先荣本来是要开着这辆警车到湖南常德去踩点的,张君就是在常德作案,让全国震惊的,他想实地去看一看,感受感受。本来,在襄樊盗车后,他应该一直往南开,但是,他却又一次让王军满头雾水,他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谢先荣开着车直去河南,然后从河南,经安徽,然再到江西,再到湖南的岳阳,再从岳阳到常德。“绕这么大一个弯,到底是为什么?”对于谢先荣的做法,

王军是真的不懂。“为什么?我告诉你吧,也让你见识见识。你要知道,车子被盗后车主马上就会报案,车主一报案,警察马上就会上路拦截,我们走到湖南要从湖北的最北边开到最南边,一路上要经过多少关卡?还没到湖南,我们不就被警察截住了吗?所以,我用了南辕北辙的计策。南辕北辙是什么意思,懂不懂?”“小学时学过的一个成语,当然懂。”“懂就好。假如我们从河南、绕安徽、江西再到湖南的话,这一路上不就可以绕过湖北警察的检查堵截而畅通无阻吗?路是远了很多,人是辛苦了点但是要做大事,总得要付出一点是不是?我们做的是无本生意,如果说有本的话,时间就是我们的本钱。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付出,当然只有时间和精力了。”“哎呀,我真是服了你。”

“要服我的还多呢,以后多学点,包你不会吃亏。”在王军面前,谢先荣简直就是老师在小学生面前的态度,一点也用不着谦虚。到了常德,谢先荣载着王军来到常德北站张君一伙犯下“9·1”大案的农业银行附近观察。实地“考察”完后,谢先荣说:“张君真是聪明,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警察人再多,哪能那么容易抓到他。老子要搞,绝对不会输给他;老子要搞,绝对比他干得还漂亮。”对于张君,王军多少也知道一些,说:“都说张君不该吃窝边草,不该在他的家乡搞这么大的案子。你看,他在重庆做了那么多案子,却一次都没有查出来,但到常德一作案,只一个多月就完了。你说他是不是不该吃窝边草?”谢先荣又一次发表“高见”:“张君的错不在于吃了窝边草,而在于怎么个吃法。有合适的窝边草可以吃,为什么不吃?要是我,绝对不会像他这么吃。”“那你到底怎么吃呢?”“算啦,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当晚,他们就在常德过夜。”王军说:“这一路上我们每天都住车上都住腻了,今天到了常德,还是换个口味,也住住宾馆吧。”“不行,我们不能住宾馆。你知道,住一个晚上就是几百块呢!

”“钱不用你管,我出还不行吗?”“还是不行。我们不能露出行踪,决不能住宾馆。”王军拗不过谢先荣,只得仍然跟他一起睡车上。可是,这次不能还是跟以往一样,还睡医院吧。可是谢先荣说:“不错,我们只有住医院的命,这一次,我们不仅要住医院,而且要靠近太平间。”“住太平间?你有病吧?那我们不都快成死人了!听起来都恐怖。”王军简直被谢先荣的计划吓傻了。“你听好了,我不是要你住太平间,是要你挨着太平间住。为了不让我们马上变成死人,还是委屈一点吧,太平间外边有什么不好,虽然有点恐怖,但至少安全吧。

警察的想象力再好,也绝对想不到太平间外边的车子里睡着两个将要作案的大活人。”当晚,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医院,将车开到太平间跟前,在车上过了夜。此后,他们来到湘潭,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市场旁边,有一家银行。他们将车停在银行旁边,等待着到银行来取款的批商。本来,银行周围是不允许停车的,但他们开的是一辆警车,并没有遭到怀疑或盘问。“看,这个人一定是个大款。你下去看一看,我在车上准备。”谢先荣对王军吩咐道。王军装成一个取款的人,在柜台上取了一张取款凭证,装模作样地填起来,不时地瞟一眼这个取款的大款。这个人一次就取了20万元。王军装作没有填好,将这张取款凭证撕了,一边咕咕哝哝了一句什么,一边离开了银行,上了停在门外的警车。“这下我们要发大财了。大款取了20万呢!”王军一上车就兴奋地对谢先荣说。

“现在还难说。我们要把钱拿到手上时才能说发财,知道吗?”谢先荣总是以教训的口气说王军。大款出来了,他们慢慢地跟了上去,寻找机会下手。然而,他们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然后,他们又一路南下,来到株洲,株洲也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也有一家银行,他们又是如法炮制。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刚才,我们为什么不下手?我看机会蛮好的,一下就是50万呢!”“我说你,你怎么不会动脑子!这里能下手吗?把钱抢过来容易,但是我们能跑得了吗?你没看见这里到处都是人,道路又窄,枪一响,车子还哪里动得了!我们要么不搞,要搞,就一定要成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绝对不能动手。”这一趟,他们最终无功而返。“白闹了几天,什么也没有得到。”王军一回到荆门就感叹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没搞到钱,但是我们积累了经验,慢慢就会摸出门路来的。别泄气,下次来吧。”关键时刻,谢先荣不忘给王军打气。又等了几个月,已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的季节,谢先荣又开着偷来的这辆“鄂FA191警”的警车一路南下,先后在湖南郴州、广东佛山江门广州跟踪目标。

在广州时,他们发现了一辆湖北宜城运生猪的货车。他们一路跟踪,亲眼看见这辆车将全部生猪卸下,老板拿了钱,然后在广州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谢先荣二人也把车停在这里,他们也只得跟着这辆车的车主“住“在这里。因为是警车牌照,宾馆停车场并没有人过问他们。晚上10点多的时候,王军对谢先荣说:“我出去买点东西,过一会儿就回来。”谢先荣说:“快去快回。”王军并没有去买东西,他是色心忍不住了。他听说广州的娱乐场所很火爆,便动了要见识见识的念头。几次想向谢先荣提出,又怕他不答应,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撒了一个谎脱身。

这一去就是两三个小时,急得谢先荣在车上骂娘。快一点钟的时候,王军满嘴酒气地回来了。谢先荣同他干什么去了这么久。王军见瞒不住谢先荣,只好如实说,他喝了点酒,去找小姐。“我早跟你说过,不能找女人。找女人会坏事的。张君是何等的人物,他为什么会失败?他的失败就是败在女人的身上,王军,你有两大缺点你知道不知道?”“哪两大缺点?你也太认真了吧?”王军不以为然。“第一大缺点,贪杯;第二大缺点,贪色。这两点都是干大事的人有不得的。你这样没出息,还能干什么大事!”王军做也做了,也就任凭谢先荣骂他一顿,

不敢还嘴。第二天一大早,宜城的货车原路返回,谢先荣驾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始终没有超过这辆货车,他们怕司机看见他们的车号留下印象因为宜城的车牌号开头也是“鄂F”。或许是谢先荣的跟车技术还不到家,货车到达佛山的时候,他却把它跟丢了。这一次,他们又无功而返。不过,他们路过潜江市广华工商银行的时候,将车子停在附近,二人来到工行,在里面呆了几分钟。“这里钱是有很多,可是,不容易得手,还是算了吧。”谢先荣摇了头,把王军拉上车,回到了荆门市。这天,严鸣凤正好在家轮休,就和谢先荣商量起了家事。严鸣凤谢先荣说:“儿子都已经有14岁了,他们班上同学家里都有了电脑,他在我面前说过多次,说要买一台电脑。我知道你还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赚到什么钱,我不指望你给他买这买那,但是这台电脑你得想法给儿子买回来。”谢先荣觉得,妻子说的一点也不过分,这几年来,他确实没有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更没有给儿子买过什么,他东奔西跑,挣的钱还没有花的多,他没有钱给妻子买衣服、买化妆品,没有钱给儿子买文具、买麦当劳,他一直惭愧不已。

如今妻子旧事重提,他觉得很没有尊严,没有面子哪个当丈夫的当父亲的当得像他这样窝囊的!他不怪妻子,不怪儿子,他只怪自己没用。这一晚,谢先荣又失眠了。他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念头:不能再等了,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第二天,他对妻子说:“一个朋友还差我的钱,我去找他要,要回来后就给儿子买电脑。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严鸣凤说;“去吧,要得回也好,要不回也好,既然是朋友,就不要伤了朋友的和气。”谢先荣告别妻子,搭车来到荆州。他哪里是向朋友要钱,他分明是来“踩点”的。那辆警车还停在一家机关的大院里,他开上这辆警车,满荆州城转起来。

这一次,他尽管不满意王军,但还是把他带上了。傍晚,他们把警车停在一所大学校园里,又搭车回到了荆门市。从第二天开始,他把闹钟定在5点钟响铃,6点钟准时离家,晚上7点钟准时回家,周末则留在家里,做家务,看电视,陪儿子玩。观察了几个星期,严鸣凤有点纳闷:他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就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找到工作了?”严鸣凤或许忘了谢先荣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的事什么也别问现在既然问了,谢先荣一下子就恼怒起来,一拳打过去,正打在她的肩背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他说:“你这个臭婆娘,老子叫你不要问老子的事的!”

此时的谢先荣,完全失去了过去温柔的本性,而变得暴戾无比。严鸣凤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把这口气忍下去,她不敢和他顶撞,她只是想,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的。等有一天他有了工作,有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谢先荣之所以不要妻子知道,之所以要对妻子动之以暴力,就是要让她牢牢记住,一定不能知道他的事情,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他知道,一旦哪一天自己落入警方之手,她知道自己犯罪的事后,她到底说不说。不说,将来查出来一定会落个包庇罪;说吧,她怎么忍心把她的爱人供出来?他不愿意让她为难,更不愿意连累她去坐牢连妻子都坐牢了,儿子不就成了孤儿了?所以,她痛也罢,恨也罢,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有一天,他会让妻子知道,他对他们母子的一番苦心的。

5月13日,谢先荣又来到荆州。这一次,他来到某局院子里,看中了一辆车号为“鄂D10106”的白色桑塔纳轿车,于是,这辆车便成了他的“坐骑”。6月17日,他开车来到广华靶场附近,将车停好,然后,趁靶场打完靶没有人的时候,捡了一些弹壳回去。他捡弹壳有两个用途。一来,给儿子玩;二来,他准备做这样的实验,把这些弹壳撒在作案现场周围,扰乱警方的视线。他从兵器类书刊中知道,每支枪都有固定的弹痕,如果他在作案现场留下别人枪里的子弹壳,而把自己开枪后留下的弹壳捡走,

警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能到哪里查去,查来查去,还不是冤案一个!谢先荣很为自己的想法而陶醉。当然,他的这一计划终究没有能够实现。6月20日,他和王军来到沙洋县后港镇。这里,有一家油菜籽加工厂,老板是一个当阳人。这时候,正是油菜籽收割的季节,当地老百姓的油菜籽都要弄到这里来加工,当阳老板有钱,专门收购油菜籽进行加工,然后,又将加工出来的菜油批发给其他商贩。资金进进出出看得谢先荣眼花。但是,他一连观察了7天,发现这个老板虽然资金进进出出很多,但收到的都是一些小额款项,并没有什么大宗的钱款。这就是说,他大动干戈却没有什么收获,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他最后只好放弃。他决定还是到荆州去搞。他仍然按照固定的作息时间,每天6点钟出发乘早班车来荆州晚上5点钟坐班车回去,有时不回去,就把车开到潜江中心医院,

在车上过夜。他想好了,如果有人要问,他就说是到医院找熟人的,因为有马小红这个人证,他不会露馅。一连20多天,他就在几个点上转来转去。荆州市工商银行、荆州市沙市区红门路工行、开发区工行、荆州市建设银行、荆州市信合银行、荆州市沙市长途汽车站,都是他踩点的目标。他选择来选择去,不断地进行比较,进行各种模拟实验,选择逃跑线路。他充满自信地对王军说:“我们要搞就搞大的,要搞就要百分之百地成功,老子的手里有手枪,有冲锋枪,死几个人算什么!”最初,王军还想跟他合伙干一场,但是,听了他的话,被他的疯狂吓住了,几天时间不敢跟他见面,就躲到一边喝酒去了。他想,我们要了别人的钱何必还要别人的命呢!人心不能太狠了!王军不想跟谢先荣干下去,谢先荣知道王军最近又在酗酒,知道有他在一起,迟早会坏事,便打消了要王军参与行动的念头。

自从王军在广州“擅自”去玩女人后,谢先荣就开始瞧不起他了,最初他瞧他不起,是因为他头脑太简单,现在瞧他不起,是发现他不仅头脑简单,而且还贪杯贪色,没有一点自控能力。既然连酒色的诱惑都抵御不了,要是被警方抓住,他还不把自己卖了!因此,他果断地抛弃了他,而这,正中王军下怀。有两件事是谢先荣没有预料的,也正是因为这两件事,破坏了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进程。一件事就是,他在荆州踩点时,警车被摩托车撞坏了保险杠。虽然不影响什么,但他怕终究在哪一天被交警发现,查到是盗窃的车,因而,他把它开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他不要那辆车了。至于最后警察如何处理,他才不管呢!还有一件事,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月5日,警察居然找上了来了,他还以为警察发现了他的秘密,因而,先发制人,将徐金华击倒,从而逃脱一劫。“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虽然没有参加作案,但是,我跟他多次踩点,我还是害怕得很,所以干脆跑掉。唉呀,都怪我一时糊涂啊!”王军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军,你不是糊涂,你是利令智昏。还好,你没有错到底。但是,你知道谢先荣作了9·10·大案,就属知情不报,我们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但是,如果你像刚才一样,好好配合我们,将功赎罪,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你。”黄昌洪看出,既然王军陷得还不是很深,还有挽救的余地,一定要好好地把他争取过来,为我所用。黄局长,我当然愿意立功赎罪。我愿意配合你们,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首先,你要带我们到荆州去,指认谢先荣踩点的地方。另外,谢先荣还有什么特点,生活中碰到过哪些怪事,你要尽量详细地告诉我。”王军说:“我愿意配合你们到荆州去。至于问到他生活中有什么怪事,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这件事还真有点不可理喻。有一次,谢先荣去理发,不知怎么的被人打了一耳光,要是一般人早就还手了,可是谢先荣却没有,不仅没有还手,反而默默地走开了。我知道后

,对他佩服极了,心想他这人真能忍!黄昌洪知道,谢先荣的忍,是为了今后的不忍,他不想因小失大妨碍他的作案计划。这就是说,他是死心踏地地要走上犯罪道路的,任何外力都不可能阻止得了。“王军,我再问你,谢先荣的枪是在哪里买的?你们去广西、云南是不是去买枪?买到没有?”“我们本来是想在那边买枪的,但那边的枪不好,就没有买。他的枪都是从甘肃买来的。我记得他到甘肃去过三次,买过三支枪,两支手枪,一支冲锋枪。冲锋枪是一支8000元,手枪是每支2000元。他说过要赚大钱,就要有大投入。他在荆州搞的2万多块钱,差不多都被他花在这上面了。”“如果谢先荣要跑,他会再去西北吗?”“谢先荣这个人鬼得很,我知道他一向瞧不起我,也不相信我,他事先有什么打算,从来都不跟我说,往往事到临头才告诉我。他虽然没有明确跟我说会去西北,

但我认为,他去西北的可能性很大。”经过一个晚上的审讯,黄昌洪又了解了谢先荣的另一面。原来,谢先荣一直都在为犯罪而奔忙。看来,他在地图上圈的那么多的点,果然是他选定的侵害目标啊!他身上还带有一支冲锋枪,如果让他继续道遥法外,无论他在哪一个目标下手,都会造成财产的巨大损失和人员的重大伤亡。如果没有8月5日,谢先荣也许早就实施了犯罪。或者说,是我们及时地发现了他,是我们的审查打断了他的犯罪计划,徐金华受伤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之所以在徐金华上门时先发制人,因为他心里有鬼。

试想一想,一个心里有鬼正在准备犯罪的人,突然之间被人撞见,他怎会不拼个鱼死网破!这么说,徐金华只能是在劫难逃。邹平将谢先荣遗留在家的两只手枪带到公安部,请公安部刑侦局枪械专家鉴定。鉴定结果,这是青海制作的手枪。综合几方面情况,得出结论:谢先荣的三只枪都来源于西北,而不是源自西南。既然如此,西南方面的工作暂时可以放下来,应把重点放在西北上。谢先荣在8月5日仓皇逃跑时,将两只手枪都遗留在家里仅带走一支冲锋枪,而冲锋枪带在身上目标太大,他有可能还会到西北去买携带方便的手枪,因为他熟悉西北,买过三支枪后,可以肯定他已跟那边的枪贩建立了关系。于是,荆门指挥部通知王文忠、陈华尽速返回!



高原上的中秋夜

8月25日,王文忠和陈华历经20余天,完成了他们在西南的侦查任务。大家见到王文忠时,简直都认不出他来了。出发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俊美的小伙子,回家时,已经是又黑又瘦。陈华本来就属于“苗条型”体型,眼下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十多天来,不要说开展工作,就是在云南的土地上乘坐那长途汽车,也会把人累得皮包骨。当然,他们的收获也是很大的,他们查清了谢先荣过去在西南的活动情况,排除了他在西南买枪的可能,为防他再次窜入西南,在云南各个边防口岸都做了布控工作,这无异于撒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防止谢先荣从网中出境。8月27日,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将专案组再一次集中起来,西南、潜江、李市、荆州、荆门城区几个外调组及重点线索审查组的核心人物参加了会议,黄昌洪分析了谢先荣的性格特征,提出了下一步的追捕思路,即本地找线索、顺线找踪迹、边境搞布控。“关于本地找线索,”黄昌洪说,“主要还是围绕谢先荣的爱人严鸣凤、他的姨父王林水和他的弟弟谢先兵开展工作。王林水以前是沙洋制垸监狱的狱政科长,现在已经退休。他的弟弟现在正在给一家公司开小车。我们要控制好他的书信往来,他仓皇出逃,身上应该没带什么钱,要防止他的家人给他汇钱。朱明清同志主要负责这项工作。”“关于顺线找踪迹,有人说曾见他从松滋上了火车,在广州站下的车;还有人说他去了西北。这两条线索都要追查到底。邹平和省厅的大案科长胡家祥到广州去过一次,还要安排人去。西北这条线,还是安排王文忠和陈华同志去,由王文忠负责。”



“关于边境搞布控,凡是我们的人去过的地方,建立的关系网都要保持好密切的联系,我们的情况要及时通报他们,他们的情况也要及时反馈给我们。”“为了开展好下一步的工作,特别提醒各位要注意四个问题:一是思维方式要改变,认识要达到一定高度,不能简单地看待谢先荣这个人,他与其他犯罪分子很不一样。二是保密性要强,不能说的绝对不能说,更不能透露个人的行踪。三是群众工作要扎实,我们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不能光靠几个警察,要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人。”

鉴于以前指挥部摊子大、信息不畅、效率不高的情况,会议决定成立专案组指挥核心,以便整个指挥系统能够高效运作,因而,将人物相对集中起来,核心人物由黄昌洪、邹平、王文忠组成,李建中统管。半天的会议结束后,王文忠和陈华又到李市找了几个关系人,然后着手准备去西北。9月2日,王文忠和陈华乘火车到达西安。因为这里不是重点,所以,二人仅在这里作短暂的停留,在火车站安排布控措施后,便乘上去青海西宁的火车。9月4日晚上9点40分,青海西宁火车站,陈华一眼就看见了张举得高高的牌子:“接湖北王文忠、陈华”。二人心里觉得温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够有人接待他们,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您就是?”王文忠走的时候,邹平对他说,他的爱人的战友在部队里当团政委,到时会到车站去接他们的,心想这就是邹支队爱人的战友了。


“我是你们邹支队爱人的战友。一阵寒暄之后,小车将二人接到宾馆。原本当天就要到青海省厅的,因为已经很晚了,只好改在第二天。第二天一大早,二人来到青海省公安厅。接待他们的是刑侦处的政委。王文忠对案情和此行的目的作了说明,政委说:“我们已经看到公安部的通缉令,也看了湖北的专网,有关情况已经知道了。这样,你们把枪管、枪机带上,我带你们到西宁市局去一趟。”

到了西宁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大队长韩进接过王文忠带来的枪管和枪机一看,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我们这里生产的,化隆造。”韩进接着说:“我们这里的海东地区有个化隆县,那里私人制造枪支很有名,因而简称化隆造。化隆造典型特征就是没有保险装置,与五四六四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带来的手枪膛线和枪机跟化隆造一模一样。”至此,总算弄清了谢先荣打伤徐金华的手枪是哪里生产的。王文忠立即向黄昌洪报告了枪支的结果和下一步的工作打算。黄昌洪说:“干得好。不过,你们暂时把手头的工作放一下,先到内蒙古的赤峰去,有一个紧急情况需要你们去查证,你们马上就动身,到北京与省厅的谢处长会合。”下午6时,王文忠和陈华乘飞机直飞北京。省公安厅行动技术总队谢处长一行三人已先期到达北京。谢说:“我们侦查到赤峰有一个女子先后两次打电话给谢先荣的一个亲友。我们怀疑谢先荣到了赤峰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可惜的是,我们没有买到卧铺票,只好辛苦大家了。”陈华说:“哪里!省厅的领导能坐硬座,我们基层的同志还不敢?”这一夜的硬座坐下来,第二天早上到达赤峰时,还真让人腰酸背痛的。一行人立马赶到赤峰市公安局。在赤峰公安局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这名女子。原来,这纯熟一场误会。她本是东北人,在赤峰做生意,因为寂寞难耐,先后两次给远在江苏无锡的丈夫打电话。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她这两次都打错了电话,偏偏都打到谢先荣的这个亲友的电话上。

在赤峰忙碌了一天,一行人又连夜乘火车回到北京。在北京西客站,王文忠和陈华都没有出站,他们在站台上与省厅谢处长一行三人告别后,直接登上了前往兰州的火车。

甘肃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张家林接待了湖北来的客人。他看过枪管和枪机后说:“化隆造。”看来,“化隆造”还真是名不虚传,这边的人都知道“化隆造”。“王科长,你看需要我们为你们做些什么尽管说。”张家林显得异常热情。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追查谢先荣买枪的源头,从而发现他的踪迹。另外,为防止谢先荣再次到甘肃来买枪,我们想在你们这里采取一些布控措施。”王文忠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此行的目的。“这样吧,我派一个人配合你们开展工作。”张家林说罢,抓起桌上的电话,叫来防暴科杜科长,对他说:“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配合好湖北的同志,他们有什么要求,要尽量安排好。”

杜科长说:“我会尽力而为,决不让湖北的同志失望。”陈华说:“那我们就先谢谢了。”于是,在杜科长的带领下,二人来到兰州市公安局。特勤中队教导员杨兰英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说:“我们在收到公安部的通缉令后,已经在重要部位做好了布控工作。”“你们这里哪些地方有可能是枪贩出没的地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看,城关分局、铁路分局、七里河分局、安子分局、西固分局的辖区,都有可能有贩枪者。虽然我们多次开展缉枪行动,但还是不能完全杜绝。”“那好,我们要在这五个地区物色关系人。还要辛苦杜科长和杨指导员。”天下公安是一家,这是没话说的。但是,要说到关系人,杨教导员似乎话里有话,不好直接说出来。陈华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说:“你是说经费吧,这个没问题,只要能够提供确凿情况的,不管是谁,我们都会兑现赏金。我们最初的赏金是2万元,现在,局领导研究决定,已把赏金涨到了5万元。”杨教导员接过陈华的话说:“现在的工作不好做,一些人动不动要钱,没有钱,你也拿他们这些人没辙。”

“这个自然,市场经济嘛,谁不喜欢钱?只要能把谢先荣抓住,我花多大的本钱都在所不惜。”杜科长说:“有你们这么大的决心,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开始

行动这一天,他们一共找了7个人,有4个人表示,愿意配合公安机关工作。第二天,他们再次来到兰州市局。刑侦处郭处长说:我们这里的临夏生产枪,那里枪贩子也多,你们不妨到那里去看看。”临夏公安局刑侦支队长石玉珠是杨兰英的同学,杨兰英已经事先在电话中说清了王文忠此行的目的,因此,一见之下,双方都没有多少客套,而是直接切人正题。石玉珠说:“我们从2月份以来共破获了19起枪案。不过,你的这支枪应该不是我们这里出的,我们这里的枪没有这么好。枪管没有膛线,这是典型的化隆造。”“那么,你们这里有没有造微冲的?”

石支队长说:“据我们所知,青海的民山、甘肃的天水、平凉一带有非法制造仿五六式微冲的。”从临夏坐车到淳化,再到青海平安县。平安县属青海省海东地区与化隆县为相邻的两个县。平安县的刑侦大队何队长接待了王文忠二人,看过枪后,同样肯定地说:“这是典型的化隆造。这样吧,你们明天到化隆去一趟,我认识他们的马局长,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王文忠和陈华就要告别刑侦队何队长,何队长说:“二位不用忙你们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没忘,今天不是9月11日吗?从8月5日开始,这已经是第三十七天了,我们这一趟到西北,也已经是第九天了。”

陈华被何队长说糊除了:“看来你们只记得案子,把今天的日子真的忘了,今天是中秋节啊,二位好不容易在中秋节到了平安,也算咱们有缘,现在时间不早了,请二位在平安过中秋节吧,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在这里,我先祝你们的家人平平安安!”

经何队长一说,陈华才陡地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吃完平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招待的晚宴,吃过他们买来的月饼,人来到宾馆休息,但他们哪里睡得着,就来到外面走走。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高原的中秋之夜显得非常平静,街上行人很少,也许是人们都在家中团聚吧,不像中原地带,每天夜晚都是夜夜笙歌,尤其是像这样的节日的夜晚,更是热闹非凡。眼下,微风轻轻吹着,二人都是默默无语地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最后,还是王文忠打破了沉默,说:“陈华,你看今年中秋的月亮是不是特别圆啊!你想他们吗?”陈华当然明白,

这个“他们”是谁,那是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便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怎么不想!你呢?”王文忠说:“如果我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我可能不会去想,但是既然知道了,要说不想那就是假话。中秋节,还是我岳父的生日,以前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带着妻儿一起去给岳父做生日,岳父母见我工作那样忙也不忘给他做生日,感到特别的高兴,都说我孝顺。今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为我不在而伤感。我岳父今年已经是七十好几的人了,

我不知道还能给他做几次生日。”王文忠说到这里,鼻子一阵发酸。陈华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知道我这是第几次没在家里过中秋节吗?这是连续第六次了。本来,7月份的时候,领导找我谈话把我安排到经侦支队,叫我担任金融大队大队长,我满口就答应了,我想,我欠妻子和儿子的太多了,我连续5年没在家过中秋节,他们好失望啊。当他们听说我调到经侦后,都激动地说,到经侦好啊,到经侦后就没有那么多案子办了,一家人就可以在中秋团聚了。儿子甚至都计划好了中秋节的节目,他说一定要叫爸爸给他买最好吃的月饼吃,一定要陪着他赏最美最美的月亮。可有谁知道,从半路杀出个谢先荣!你想,他们怎么会不失望!”

“这个谢先荣,他就不过中秋节吗?他的妻儿就不过中秋节吗?不让我们好过,他的中秋未必一定好过,他的妻儿的中秋节未必一定好过!当初他萌生犯罪念头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想一想?所有的犯分子,当他们选择犯罪的时候,他们都应该想一想这个问题啊,想一想因为他们的铤而走险而给自己的亲人造成多么巨大的伤害。”




逃亡路上的歌声

谢先荣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以他一贯爱家庭、爱妻儿的作风,他甚至想过很多。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从事的秘密行动会有什么危险,徐金华碰上门来,完全是意外,完全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他只有不顾一切地逃。在松滋西斋这么一个火车小站上车,居然碰上了荆门熟人王建民,这是谢先荣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开枪击伤徐金华后,他一心想的就是跑。为了跑,他故意不装防盗网;为了跑,

他事先设计了几种逃跑方案,对周围的地形和道路,早已研究得烂熟于心。他曾经设想过,一旦警察发现了自己,如果能够跑得出二医的院子的话,他将越过四干渠,翻过东宝山,穿越当阳的田间小道,到松滋的西商上火车。一切如他所料,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碰上熟人!谢先荣还算镇定,当他确信王建民并不知道荆门发生的事情时,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在这漫长而枯燥无聊的旅程中,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同伴。

但是,他还是留了一手。他相信王建民迟早会知道荆门的事,迟早会知道自己的事情有多严重,一旦知道,他还能像眼下这样对他无动于衷吗?自己一定会被他卖出去的。于是,他趁王建民熟睡之际,溜到了另一个车厢。后来,他又想到,如果王建民下火车时没有看见自己,势必引起他的怀疑,于是,他故意在下车时让王建民看见自己下了火车,让他认定,自己是在广州下的车,

这样,一方面打消王建民的怀疑,另一方面,即使王建民出卖了他,让警察追到广州来,他也不怕,因为,广州这么大,哪里没有他藏身的地方?像谢先荣这身打扮,背着一个牛仔包,穿着普普通通,与一般南下打工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在广州这样一个流动人口达几百万之众的城市,绝对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更不用说怀疑了,要呆上几天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辗转到了番禺、东莞、佛山,最后,又回到了广州。

走在广州的大街上,摩天大楼鳞次栉比,街上行人从容不迫。看着琳琅满目的橱窗,听着从商店里飘出的歌声,谢先荣只觉得,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他无法与这个世界交融在一起。他的心里慌慌的,脑海里荡荡的,好像找不到根的感觉一样,轻飘飘的,精神无所寄托。大概就是所谓的逃犯心理吧?当然,与其他很多逃犯不同的是,谢先荣不怕在街上见到警察,不怕听到警笛声。想当初,他在荆州作案后,他不是从从容容地在警察面前晃来晃去吗?何况这是广州!不知道这是在广州的第几天了,当他看到人们提着一盒盒包装精美的月饼时,他才猛地想到,已经到了中秋节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在一片摩天大楼的夹挤下,依稀可见皓月的一角。城里的月亮和农村就是不一样啊!那时在李市,他和严鸣凤经常在月光如洗的夜晚在田野上散步,天空浩翰,四周一片宁静,他感到天是那么高,月亮是那么亮那么圆,生活是那么美好。到了荆门后,每年的中秋节,他从来没有和妻儿分开过,虽然穷,但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让人倍感温馨。突然,一家卖磁带影碟的商店里飘过来一阵熟悉的歌声,声音温婉柔美,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他驻足倾听。平时,他并不是很喜欢听歌,也不记得几句歌词。惟一的一次听歌,还是被妻子生拉硬扯地扯去的。

那天,妻子的一位同事送给她两张演艺广场的门票,叫他们夫妻俩去听听歌,看看演出。不想那晚很开心,尤其是听到一位歌手演唱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的时候,妻子竟然听得入迷了,他也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感动过。第二天,妻子特意从音像店买了一盘许美静的磁带,以后有事没事,她总要拿出来听一听。那录音机还是结婚时置办的,已经用了好多年了,放出来的声音果然也不好听,但是,她不在乎音效,她在乎的是歌词内容。谢先荣见儿子这么喜欢听,也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或者感到无聊的时候,找出那盘磁带,反复地听。听了那首歌后,他再听其它的歌时,

顿觉索然无味。有次,妻子问他:“你怎么老听这一首歌?”他说:“让我喜欢的东西并不多,一旦让我喜欢上了,就很难改变的。如说我爱了你,就不会再爱其他的人。”严鸣凤听到这句话,心里甜滋滋地,说:“看不出平时你笨嘴拙舌,现在居然也会说奉承话了。”谢先荣反问她:“你不是也特别喜欢听这首歌吗?你是为了什么原因?”严鸣凤说:“为了梦。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说得多好啊,我们的心中,不是一直都有一个梦吗?”现在,商店里飘出的歌声正是他和严鸣凤听了千百遍而不觉得厌烦的《城里的月光》: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世间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半。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她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候她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洒满整个夜晚。“若有一天能重逢…”谢先荣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后面的这句歌词,我还能与她重逢吗?我们还能让幸福洒满整个夜晚吗?我这么凄凄惶惶地逃命,她在家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警察会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的话,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的行踪,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没有与她见上一面的机会了。谢先荣的灰心是无法言喻的,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追求人生的成功,自从遇上严鸣凤,

自从与她结为知心伴侣与她朝夕相伴,他就一直渴望成为一个成功人士。但是,车祸,下岗,让他失去了工作;刚刚扬起人生的风帆,却遭遇骗局,让他输得血本无归。既然靠合法途径无法发财致富,那就只有铤而走险。铤而走险的途径有很多,但他认为最容易的还是抢劫。既然我干一件事失败一件事,那么,老子犯罪也会失败吗?他讨厌赌博,但他想,人生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你的人生就精彩,赌输了,当然该你倒霉。既然是赌,当然应该愿赌服输,但是他不能输,他输不起,他必须赢,他必须成功!输的结果,一切都成泡影,夫妻相守的恩爱,血浓于水的亲情,

从此都不复存在。怎样才能赢呢?那就是必须苦练本领,技术过硬,心狠手辣!为了赢,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赢,他选择了枪作为作案工具;为了赢,他不惜花巨款两次远赴甘肃买了两支手枪和一支冲锋枪。以冲锋枪这么猛的火力,还不一倒大片,那绝对能够保证百分之百地成功!但是,“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他还在进行踩点,设计行动方案,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警察就突然闯了进来,让他的计划过早流产。这真应了歌词里的一句话:“世间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半。”如今,我和她天各一方,谁能体会这种痛苦!谢先荣死不甘心!“若有一天能重逢…”谢先荣又念了一句歌词,突然下定决心不是“若有一天能重逢”,而是一定要重逢。

重逢的代价肯定会很惨烈,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想我谢先荣此生,也该轰轰烈烈地做一件事了!如果能够抢个几十万,老婆孩子这一辈子也够花了,欠大姐的账也可以还了。想起大姐谢先晖,他又伤心起来。大姐为了借钱给自己,她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省吃俭用。那天,从武汉的看守所出来后不久,他到李市去看大姐。大姐见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说:“捡生,你不要有那思想包袱,大姐还生活得下去。那些钱,你一时也还不起,大姐也不用。你要用钱,要多少,只管随时向大姐开口。”

多好的亲人啊!当时,他不知说什么好,哽咽了半天,才说:“大姐,你放心,我就是卖血,也要把钱还给你!”谢先荣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深厚的感情说的,甚至眼里充满了泪水。但是过后,他并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去卖血,他计算过,靠卖血的那一点钱,永远也不可能还清债务,弄不好,把身体还拖垮了,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最后,他选择了来钱最快的门路一抢劫。为了妻子,为了孩子,为了大姐,为了那一天的重逢,他无论如何要搏一把,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几家欢乐几家愁

中秋节的下午,严鸣凤下班下得很早,她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地往后面看一眼。她知道,自从丈夫出事后,她就处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行动没有任何自由。她不怪警察,她只怪谢先荣,竟然完全不顾妻儿的感受去犯罪,到头来还不是害苦了自己!

回到家里,她从包里掏出一盒单位发的月饼,对儿子说:“志强,过来吃月饼。”她不想做晚饭,她也没有心思做晚饭。往年的中秋节,谢先荣一定会做好满满一桌子菜,等着她下班回来,等着儿子放学回来,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每人端着一个酒杯(当然,她和儿子是不喝酒的就用饮料代替),互相祝愿着,是多么的幸福和美!

“我不吃,我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谢先荣的儿子谢志强已经14岁,应该算懂事了,但是此刻,他却还像一个三岁小孩什么也不懂一样,固执地要等爸爸回来。他知道他的爸爸是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回到这个家来了的,他爸爸的事,严鸣凤也向他说起过,希望他发奋用功,以爸爸为教训,好好做人。但是,他还是非常想念他的爸爸,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听到儿子这样说,严鸣凤的眼里已经有些潮湿,安慰儿子说:“听话,吃啊!”眼泪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妈妈,我不说爸爸了,好吗?"谢志强见母亲流泪了,反过来安慰她。好好的一个中秋之夜,谁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严鸣凤把儿子哄睡后,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发呆。尽管城市日益盖起来的楼群影响了她看月亮的效果,从千家万户射出来的灯光影响了月亮的明亮程度,但是,她依旧站在阳台上,久久地盯着天空。与其说她是在赏月不如说她是在对月思人。在她心里,那首《城里的月光》的旋律又回响在耳畔,

所不同的是,过去听来特别优美的旋律现在却变得格外忧伤起来,她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却是萨克斯管吹奏出的忧伤而缠绵的旋律。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世间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半。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她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断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候她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洒满整个夜晚。“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这首歌?”想起这首《城里的月光》,严鸣凤又想到了谢先荣。“你怎么老听这一首歌?”

她含情脉脉地盯着他,问道。他说:“让我喜欢的东西并不多,一旦让我喜欢上了,就很难改变的。譬如说我爱了你,就不会再去爱其他的人。”他也是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的爱人。严鸣凤心里甜滋滋地,说:“看不出平时你笨嘴拙舌,现在居然也会说这些让人肉麻的奉承话了。”都说爱是人间最美丽的语言心里充满爱的人,无论他是如何笨嘴拙舌,也一样可以说出最动听的语言。谢先荣说出来了,说明了他是爱她的,而且这种深藏不露的爱,常常让严鸣凤感动不已。现在,她就站在月下,而他却不知人在何处?虽然他的声音言犹在耳,但是今生今世,她恐怕再也不可能听到他对她说些“让人肉麻的奉承话”了。不知不觉间,泪水再次充盈着严鸣凤的眼眶。沙洋李市,同样的中秋之夜,谢先荣的父母完全没有了过节的心情。虽然谢先荣的弟弟谢先兵为了让父母亲高兴一点,

还是特地从外地赶回李市,带着一大包月饼,买了一些鱼肉,想给父母过一个欢乐的中秋节。谢先兵回到家里时,大姐谢先晖早已到了。饭菜早已摆好,小孩早就吵着要吃饭,但大人们谁都没有要坐上桌子的意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里有什么心情吃中秋饭。他们明白,他们家里出了一个罪人,他们就是罪犯的家属,他们将背负着耻辱的名声生活着,罪人家属的节日也是与众不同的。他们的行动自由,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严格的控制。虽然警察并没有一天24小时呆在家里,但他们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警察的存在。作为一名警察,出了谢先荣这样的案子,他们就不可能顾及到还有中秋节这类节日。沙洋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4名民警负责监控谢先父母的家。

已经是第三十七天了,他们没有回家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亲人。在农村小城镇,节日的气氛尤其浓厚,白天的时候,他们躲藏在为人不知的一角,默默地看着一对对夫妻或者一家三口提着大小包裹走亲戚,他们就知道,今天是中秋节。但是,他们却没有中秋节,他们不能回去过中秋,他们要完成他们的使命,他们的使命是,密切监视谢先荣家人的动向,从谢先荣家人的动向中找出谢荣的蛛丝马迹。他们只有在自己心里说:亲人们,对不起了!谁叫们是警察呢?



化隆造

在平安过完中秋节,王文忠、陈华谢过刑侦大队的同行们,乘车到了化隆。马局长已经接到何队长打来的电话,听王文忠介绍了有关况后说:“枪肯定是我们这里出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这里枪的情况。有很多全国的同行都到我们这里来过,看来,我们这里是出了名了,不过,这个名可让我这个局长不好受啊。我们化隆县是一个地域面积有2740平方公里,人口只有24万人的小县。全县有三个乡19个村都造枪,

可说是造枪的重灾区。这些地方人均不到4分地,年人均收不到1000元由于山大沟深,交通不便,恶劣的自然环境使这里的人们过着远离现代文明的日子。为了生存,一些不法之徒只有铤而走险非法生产枪支。在制枪窝点上,一支化隆造的制造成本不过100元,制作人就地卖给第一道贩子的价格一般不超过几百元,而第一道贩子卖到西宁的价格就升到了1000至1500元,再销售到全国各地,一支枪的售价可以高达5000至8000元。目前,化隆造至少在全国11个省市都有发现。你们说谢先荣买的枪每支在2000-3000元之间,那么,他该是从二道、三道贩子手上买的,地点就在青海和甘肃的交界处,那里地下交易市场非常火爆。

造枪和贩枪的既然这么多,你们不打击吗?“打啊!我们2001年就专门成立了缉枪队,打击非法制造贩卖枪支,公安部也多次组织专项行动。但是,这里地广人稀,我们警力有限目前全局民警人数只有72名,民警与全县总人口比例仅为万分之三点一,而我们县每年都有二百多起刑事案件和三百多起治安案件,全局民警常年超负荷工作,警力配置上完全处于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穷于应付的局面。因此,我们打掉了一批,新的一批又出现了,就像割韭菜一样,怎么也割不尽。

你们想找到上家,我给你们介绍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大家都叫他阿五,曾为我们多次建功。不过,他很贪财,你们要获得情报,要记住跟他交朋友,不能来硬的。”“谢谢马局长的支持。”这里是典型的黄河上游沿岸风光,黄河在这里很窄,一点也看不出它的雄伟与辽阔,这在两个南方人看来,简直就是一条小水沟并且弯还特别多,往往走不多远就是一道弯。二人在化隆县公安局同志陪同下,穿过十几道弯才找到这个叫石牙古滩的村落。除了村里有几十户人家,满眼所见,呈现在眼前的就是漫漫黄沙,很少能够见到耕地,更难得见到一片绿草、一株树木。难怪这里的人要挖空心思造枪。“阿五,这是湖北来的同志,你知不知道有湖北人来买过枪?”“我知道的人有很多,但我不认识湖北人。”你看看这张照片,他来过没有?”陈华拿出谢先荣的照片,故意不说普通话,而是用荆门话说,希望能唤起阿五的回忆,如果谢先荣确实经他介绍买过枪的话,他应该回忆得起来。

果然,阿五看了看照片,又想了想陈华刚才的说话口音,说:“我是见过一个湖北人,跟你的照片好像有点像。”

“阿五,这个人叫谢先荣,他已经被公安部通缉,凡是发现他的踪人,都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赏金。你认识这个道上的朋友多,你可别错过机会哟!”化隆的同志在激将他。阿五笑了起来:“你们放心,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对了,这湖北的同志怎么称呼啊?”

“这是王科长,这是陈科长。”“王科长、陈科长,你们的赏金有多少?”“5万!我们也想与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我们没有给你带什么物,这是2000块钱,就作为见面礼吧。这是我们的电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放心,吃我们这碗饭的,自有我们的规矩我不会坏规矩的。他是经我介绍买的枪,一共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是要买两支手枪,第二次是要买一支冲锋枪。只要这个姓谢的人再到这里来买枪,我会通知你们的。”

“是谁介绍他找你的?你又将他介绍给了谁?”“是谁介绍的我可说不准。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将他介绍给了谁。那个人是个甘肃人,专门做枪支生意。这个人很难找,我劝你们不用去找他,找了也是白费工夫。”“他到底是谁?你还是赶快告诉我们吧。”“对不起,我只能说到这里,我不会再说了。我也有我的规矩。”“你—”陈华见阿五这样说,十分生气,当即就要发作。王文忠和化隆的同志见状,把他拉到一边,说:“这事急不得,千万不要把事弄砸了。”化隆的同志也劝他:“阿五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想说的,你怎么说都没有用。用他自己的话讲,他也要靠这吃饭。”“他是这样的人,你们怎么不把他抓起来?”

“陈科长,抓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对我们来说,抓还不如不抓。抓阿五将给我们的缉枪工作造成很大损失。不抓他,他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多情况。我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时,阿五走到陈华身边,说:“陈科长,我没有告诉你们那个甘肃人的详细情况,这是我们道上的规矩。但我可以保证,只要谢先荣再来买枪,我一定会通知你们的,请你们尽管放心。虽然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但还是要强调,我很讲道上规矩。你们回去可以交差。”事情只能办到这一步。虽然有些遗憾,但总算弄清了谢先荣枪支的源头。返回化隆县公安局后,马局长提供了一个情况:西宁市今天发生了一起抢银行的案子,犯罪分子抢走了25万元现金后乘坐出租车逃跑了,西宁警方正在展开侦破工作。“会不会是谢先荣逃到西宁作案来了?不管是不是,既然有这样条线索,我们也不能放过。”王文忠、陈华再次来到西宁市公安局。听完刑侦支队的案情通报,他们觉得从作案人数和作案手法上看,不像是谢先荣作案。不是谢先荣作案,但并不排除他逃到这里来的可能性。因此,二人又着手在西宁市布控。二人正准备离开西宁返回湖北时,荆门指挥部又发来指示:速去陕西铜川,我们在那里发现了线索。

V

神秘电话

荆门监控组发现,昨天晚上11点钟,陕西铜川市有一个神秘的电话打给了谢先荣姨父的儿子王春海。这是一名女子的电话。这名女子是谁?与谢先荣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谢先荣逃到那里借助女子来与家里进行联系?不管这条线索真假如何,都应该去查一查。考虑到一时之间从荆门派不出人手来,只好再辛苦王、陈二位王文忠、陈华经过几次辗转,终于来到了位于黄土高原上的铜川市。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他们在一间网吧里,找到了这名给王春海打电话的女子,她叫谢小梅。从谢小梅的电话本上,他们发现了王春海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既然姓谢,又认识谢先荣的表兄,她与谢先荣到底有什么联系?我……我……”当王文忠问到这个问题时,谢小梅不再往下说。“谢小梅,爽快点,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湖北的同志从这么远赶过来,挺辛苦的,别让他们为难了。”当地民警说起话来直截了当。“我……”谢小梅还是不说,看样子不是不想说,而是有点难为情说完,她就把头低下去了。

三人轮番开导,谢小梅才说,她是通过网上聊天与王春海认识的。王春海可以说是他的网上情人,二人平时在网上聊得非常开心,并经常以“老公”老婆”的名份来称呼对方。这天,她心情不好,就给“老公”王春海打电话,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王春海会不接她的电话。到网上去找他,他也像消失了一样。她便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还是没有接。打电话他又不接,上网,他又总不在线。一连两天,她就像丢了魂似地。心想,王春海到底是怎么了?为此,谢小梅非常恼恨,也非常伤心。“他,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谢小梅没有找到王春海,却见到了湖北的警察来找她,以为他犯了什么罪,由最初的恼恨伤心变得焦急与关切。

听了谢小梅的故事,王文忠和陈华未免有点失望。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条线索,想不到却又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既然又查否了一条线索,说明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克星

一个月过去了,荆门市公安局派出多个追捕组,南征北战,东征讨,几乎跑遍了整个中国,仍然没有发现谢先荣的任何踪迹。正在“8·5”案件久攻不下的时候,省公安厅分管刑侦的副厅长尚武受新任厅长郑少三指派,来到荆门,指导督办“8·5”案件。

尚武,1952年出生。他是从一路辉煌中走过来的。32岁的时他就是当时全湖北省最年轻的地区一级的公安局长,指挥着鄂西自治州(现叫恩施自治州)的数千名警察,无数大要案件经他之手攻破。1997年,他调任湖北省公安厅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2000年初,他改任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分管刑侦等业务工作,侦破了无数大要案件,光是从2002年到2003年“8·5”案发这段期间,他指挥督办侦破的两起在湖北省乃至全国都较有影响的案件,至今仍然令人拍案叫绝。

2002年3月31日凌晨5时50分,湖北宜城市公安局民警张斌和同事在207国道例行巡逻时遭歹徒枪击身亡。接到案情,尚武即于7时30分从湖北省公安厅出发,率领技侦总队总队长张洪(现为湖北省公安厅党委委员、纪委书记)、刑侦总队重案侦查处处长龚道安(现为经济犯罪侦查总队总队长)等刑侦、技侦专家一行25人迅速赶到案发地。当晚,根据专案民警摸排到的线索,尚武果断作出谢辉及其前妻刘韬一伙4人就是杀害张斌的犯罪嫌疑人的论断,为快速破案确定了正确的侦查方向。4月3日晚,案发仅4天,尚武就将谢辉的隐藏地锁定在汉江清河口段的一条渔船上,决定于次日开展“闪电行动”。

4月4日清晨,尚武、张洪、龚道安等身着单薄的运动服,化装成晨练的人,在江堤上小跑,侦查着谢辉的动静。6时10分,在尚武的指挥下,数十名公安民警和武警将渔船包围。经过几分钟激战,谢辉被当场击毙。5天即破惊天大案,告慰了死去的英灵,大大鼓舞了全省公安民警的士气。

2003年3月3日深夜,湖北省有名的贫困县巴东县野山关一储所女营业员被犯罪分子杀死,装有28万元现金的保险柜被犯罪分子抢走。尚武当天即赶到案发现场。当专案民警在国道上找到犯罪分子抛弃的作案车时,很多侦查员都认为犯罪分子跑到重庆去了,但尚武却识别出犯罪分子摆出的迷魂阵,制定正确的侦查方向,仅用10天时间,就侦破了此案,指挥民警在两个战区同时行动,在荆州和长阳分别抓获了两名作案人。当侦查员抓获两名杀人抢劫的犯罪嫌疑人时,他们抢劫来的钱款还藏在被窝里。有多年侦破案件工作的经验,加上近两年破案的“牛市”,尚武对侦破“8·5”案件充满了必胜信心。“我来晚了,”见到李建中、黄昌洪时,尚武操着一口川味很浓的恩施话说,“前段时间一直在广西北海开会,不能及时赶来参加“8.5”案件,亡羊补牢不为晚,这样吧,先听汇报,然后再一起研究具体方案看怎样才能很快抓到谢先荣。”

黄昌洪汇报内容大致如下:

第一,我们揭露出了谢先荣。“9·10”案件,谢先荣没有被排查出来。指纹会战以来,我们的技术员首先比对出了“9·10”案件的嫌疑指纹,从而让谢先荣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内。第二,在围捕、堵截、搜寻等措施均无效的情况下,我们充分研究认识了谢先荣的犯罪本质和作案特点。第三,撒下了一张大网。我们下定决定要追到谢先荣,派出最精干的班子、最优秀的民警组成追捕专班,弄清了谢先荣的活动轨迹。这张大网又由若干小网组成。第一张网,对谢先荣的亲朋好友进行全方位监控。

第二张网,谢先荣所有到过的地方和可能要去的地方,我们都出了追捕专班。广州方向,有邹平、罗志立和省厅的胡家祥;福建方向有刑侦支队的陈武;西南和西北,派出了王文忠和陈华。第三张网,对谢先荣能够利用的行走路线进行布控。对全国的路,通过公安部铁路局和铁道部铁路局发放通报,把到广东、西北西南的铁路线作为重点,把工作要求安排到乘警和列车员。

第四张网,通过公安部发过三个通报,在公安部发出B级通令后,又发出补充通知一和补充通知二,把谢先荣的生活习性和作案特点通报全国公安机关。“虽然我们的围捕工作做得不漂亮,甚至是一个巨大的败笔,但我们目前撒下的这几张网应该会发挥一些作用。我们认为,围歼谢先荣只是时间问题。”黄昌洪对全局所做的工作,作了比较客观的评价。在听取了谢先荣专案核心指挥部的工作汇报后,尚武对李建中和核心指挥部成员黄昌洪、邹平说:“你们做了大量工作,对谢先荣的人生经历、性格特点、犯罪规律作了充分的研究,为下一步找寻他的踪迹提供了依据。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工作,而且做得很好。你们撒下的几张网也很有威慑力,问题考虑得比较周全。但我认为,你们的工作还缺乏重点。下一步,应该确定发现谢先荣的抓手。

根据你们汇报的情况,我认为,找到谢先荣的抓手就在桑塔纳车上。谢先荣偏爱桑塔纳,而且是普通型桑塔纳。这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感情因素。他好不容易买来一辆桑塔纳跑出租,却被人骗走了,这是他内心的痛,他的人生也因此而改变,所以逐渐形成桑塔纳情结。二是普通型桑塔纳性能稳定,起动快,乘坐舒适,而且经济实用,又不打眼。他第一次作案,抢劫的就是一辆普通型桑塔纳;盗窃襄樊法院的警车,也是普通型桑塔纳;今年又盗窃了荆州的一辆白色桑塔纳,也是普通型的。襄樊的桑塔纳已被他抛弃,荆州的桑塔纳至今下落不明,但车牌遗留在“8.5”现场,估计他不会再用这辆车。另外,现在正是炎热季节,他会躲在哪里?身上衣服很少,他的冲锋枪会藏在哪里?我的结论是,他很有可能会藏在车里。

这辆车,一定是盗的车,一定还是普通型桑塔纳。从现在开始,省厅将向全省各地发出通知,凡发现盗窃桑塔纳车的信息必须向我报告。只要有桑塔纳被盗的案件发生,我们首先要考虑谢先荣作案的可能。回到省公安厅后,尚武立即指示刑侦总队情报对策处负责人:要安排专人关注全国尤其本省被盗普通型桑塔纳车的信息,每天向我汇报一次。以桑塔纳为“抓手”,可以说抓住了谢先荣的致命弱点。果然,谢先荣耐不住寂寞了,他的罪恶黑手果然再一次伸向了桑塔纳。




杀回马枪

9月11日,谢先荣在广州潜伏一个多月后,乘坐当天夜里的火车,于第二天早上在岳阳火车站下车,然后乘坐汽车来到荆州。那《城里的月光》让他对家产生了无限的向往之情,想到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与妻儿朝夕相伴的机会,他决定在被警方抓住之前,作一次大案,是大笔钱。自己虽然无法享用,但他天真地认为,他的妻儿,他的亲人是可以享用的。那么,他也就可以死而无憾了。谢先荣一定在想,警方绝对不可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杀回马枪,回到湖北,跑到荆州来,跑到他第一次作案的地方来。虽然,他相信荆门的警察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他,但他相信,一年过去了,荆州的警会不会还在找他呢?他们该早把他忘了吧?恐怕,两地的警察做梦也不到,他会再次来到荆州,盗窃一辆桑塔纳汽车。

9月12日是星期五,中午1点多的时候,荆州市劳动就业局的职工刘五一因为突然有事要办,就到单位要了一辆红色普通型桑塔纳轿车,车号是鄂D00495。刘五一用完车后已经到了下午4点多钟,见快到下班时间了,将车停在荆州行署大院一栋办公楼前。第三天,即14日晚上8点多他来到停车位置想把车开走,然而,车却不见了。他也不以为然,因为单位很多人都有这辆车的钥匙,他想,一定是某个人将车开走了,反正是周末,自己能用,其他人当然也可以用。9月15日,星期一,刘五一一上班就向同事问起车子的事。同们都说,车子不是被你星期五开走了吗?最初,他以为同事是在和自己玩笑,后来,见同事们个个都非常认真,不像是跟他开玩笑似地,才明白,车子被盗走了。

于是,他立即到荆州市公安局荆州区分局东城派出所报案。谢先荣成功地将刘五一的桑塔纳车盗走后还不罢手,受盗窃襄樊市中级法院警车的启发,他想到还是警车牌照好用,免除了许多烦琐的检查,于是,9月21日晚,他又在荆州市沙市区中山公园门口盗走了一块警车牌照。谢先荣为自己的这两次成功鼓舞着,决定开始自己的疯狂行动。应该说,尚武要求凡发现桑塔纳车被盗的情况都要及时向他汇报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可惜的是,尚武的指示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这样两条与车尤其是与普通型桑塔纳车有关的重要线索竟然没有报上去,致使警方错过了及时发现谢先荣的战机。真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有关人员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件不起眼的汽车被盗案,却由此牵发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惊天大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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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2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创作声明: 内容包含剧透



两个嫌疑人

一个案件的侦破,尤其是一个特大案件的侦破,有时往往需要借助一定的契机。荆州市公安局经过近一年的艰苦侦查,命运之神始终没有降临在他们头上,他们仍然没有找到案件突破口。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2003年8月5日。下午,荆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技术员陈海波、杨欣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向局领导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比中了!我们找到了9.10大案的嫌疑人。

接到这一喜讯,荆门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李建中立即召集在家的局党委成员召开紧急会议。“同志们,我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技术员陈海波和杨欣通过指纹鉴定,已经比对出了荆州9·10大案的犯罪嫌疑人,这个嫌疑人,就是我们荆门人谢先荣。下面,请昌洪同志将情况介绍一下。

“自从公安部在全国开展指纹破案会战以来,我局将省厅下发的100起大案的指纹资料给予了高度重视,尤其是对荆州9·10大案现场提取的指纹放在首要位置进行比对。几天来,我们的技术员战高温斗酷暑,不惜加班熬夜,经过上百次不厌其烦的比对,终于得出结论在荆州9·10大案现场提取的指纹为荆门人谢先荣所留。在我局的指纹库中,有一份20年前留下的指纹资料。

资料内容很简单:谢先荣,男,1966年5月5日出生,沙洋县李市镇人。1983年严打期间被判刑,该指纹为谢先荣单指指纹,为李市派出所捺留。”荆门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黄昌洪介绍了陈海波、杨欣指纹比对经过及结果后,李建中说:“我们已经为9·10大案的突破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陈海波、杨欣功不可没。但是,谢先荣是不是9·10大案的嫌疑人,还必须予以查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谢先荣,是送给我们指纹破案会战的一份厚礼。这份厚礼,我们到底接不接得下来,怎样接下来?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


谢先荣是不是荆州大案的嫌疑人,我看还值得怀疑。根据荆州提供的资料,当时的目击者十分肯定地说,作案人年龄在二十六七岁,而这个谢先荣,年龄却有三十六七岁,相差十多岁,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误差。所以,我觉得还不能过早下结论。”

荆州提供的资料可能也有误差。现场目击者看到的也许不是最真实的情况,因为事发突然,时间只在一瞬间,现场目击者有可能把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情景通过想象移置到案发现场,从而有可能把作案者美化,因而年龄误差在十岁上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认为,不能单纯从年龄上予以否定。

“以前,谢先荣从来没有纳入荆门警方的视线,我们对他的了解基本上还是空白。我认为,首先详细地了解他的基本情况是很必要的。”副局长黄昌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然后他问刑侦支队支队长邹平:“治安科的人口信息报上来没有,有没有谢先荣更详细的资料?”

邹平说:“治安科已经调阅了谢先荣的所有人口信息。电脑信息显示,在我们荆门辖区,共有两个谢先荣,一个在沙洋李市,一个就在荆门城区的万里集团。”

好,既然有两个谢先荣,我们就要将他们全部查清。两个谢先荣的查证工作要同时进行。时间紧迫,”李建中看了一下表,说,“都6点钟了,党委会马上散会。散会后,就请昌洪同志召集刑侦的同志部署具体行动方案。最后我强调一点,我们现在的第一步工作是查证,核实谢先荣的真实身份。谢先荣的真实身份一旦得到证实就要立刻采取第二步措施:抓捕。”

局长李建中宣布党委会散会后,副局长黄昌洪立即召集刑侦支队中层干部开会,副支队长徐金华、朱明清等被从外地紧急召回。会上决定,由这两位副支队长各带领一队人马同时行动。“注意,我们的任务是核实。核实的内容包括: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多大年龄?有什么特征?如果有可能的话,要秘密提取到他的指纹。”为了保证核实工作顺利进行,黄昌洪副局长再一次强调了工作纪律:不要走漏风声,不要麻痹轻敌,不要打草惊蛇。

副支队长朱明清是沙洋县李市人,他带领的一队人马来到李市派出所,此时,沙洋县公安局已有10名民警在此待命。朱明清交待了一下行动方案,行动小组立即开始行动,很快查清,李市的确有一个叫谢先荣的人,三十多岁,曾判过刑。但是,这个人已经有好多年不在李市住了。

徐金华带领4名侦查员负责调查城区的谢先荣。根据户口资料显示,该谢先荣住荆门城月亮湖北路109号,曾在荆门市万里交通集团工作过。也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这一带由于城市拆迁,变化很大,月亮湖北路109号一带根本没有人认识或知道谢先荣,徐金华小组便驱车来到荆门市万里交通集团。万里交通集团保卫科长说,我们这里是有一个叫谢先荣的人,不过,他在1994年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万里集团不是一个效益很不错的单位吗?他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他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单位?“徐金华问道。



“唉!”听徐金华这么一问,保卫科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他自己要离开的,他是被单位辞退的。当时,他开车出了车祸,一死一伤。单位为他赔了好几万,你想,他给单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还能再留他吗?只好将他辞退。”“谢先荣被辞退后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我不知道,只听说他在很多单位都干过,干的时间好像都不长。至于住在哪里,好像就住在二医。”

徐金华等人驱车直奔门市第二人民医院。然而,二医的保卫科长张继华却说,我在二医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二医有叫谢先荣的人,你们是不是到其它地方去查查?这时,已经到了晚上8点多了,徐金华一行人还是饥肠辘辘,但他们顾不得吃晚饭,再次前往万里集团。

徐金华等人还没到万里集团,第二人民医院保卫科科长张继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徐支队,我想起来了,我们医院是有一个叫谢先荣的人,他是护士长助理严鸣凤的爱人。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问了。”“好,我们马上赶来!”




紧急出动

监利是荆州市下辖的一个县,地处长江边,毗邻湖南省岳阳市,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地。8月5日,荆州市全市刑侦工作会议正在这里召开。下午4点半钟,荆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敖建设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刑侦支队的电话,知道一定有什么重大案情要向他汇报,就走到会议室外接电话。“什么事,快讲,我正在开会。”“敖局长,9·10案件破了!”“破了?到底怎么回事?“支队齐发辉刚才在刑侦信息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荆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已经比对出9·10案件的嫌疑指纹,作案人为谢先荣。“你们跟荆门联系没有?荆门是否确认?千万不要搞错啊!”“已经跟荆门打过电话,千真万确,是谢先荣干的!”“9·10”大案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快一年了,终于有了消息!压在荆州民警心中快一年的石头眼看就要卸下来了,怎不叫人欢欣鼓舞。

敖建设走进会议室,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顿时,严肃的会场立即喧闹起来。放建设等大家议论够了,示意大家安静,一脸严肃地说:“虽说荆门比对出犯罪疑人,但这人到底在哪里,是谁,他们还在排查。这本身是我们的案子,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们必须主动和荆门联手。现在作出这样的安排:王成,你赶快回荆州,把专案组的人都带上,立即赶到荆门去。注意,带好全部案件资料,会同荆门的同志开展工作,把防弹衣穿上。”一个小时后,王成领命赶回荆州。到枪库拿枪,取子弹,准备“9·10”案件资料。王成确认大家准备充分后,对10余名专案侦查员手一挥:“出发!”4辆警车呼啸着驶出专案组驻地。从荆州到荆门也不过百十公里的路程,可是太不凑巧了,正在修路,侦查员怀着一颗十万火急的心,却只能像蚂蚁一样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爬行。

“他妈的,迟不修早不修,偏偏这时候修什么他妈的鬼路!”人急,脏话也出来了。“把警报拉起来!”“没用,这不比城里,人家听到警报响还可以给你让一下,现在,你就是把警报拉破了也无济于事。还是省点力气吧。”快一年了,忍了一年的气,眼看就要有个出头之日了,大家恨不得立即飞到荆门,将谢先荣逮住绳之以法。然而,造化弄人啊,他们只能这样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挪。当他们赶到荆门时,枪声已经打响了!

他们错过了参与抓捕的最佳时机。



先发制人

徐金华带领的小组重新返回荆门市第二人民医院。在保卫科长张继华的带领下,几人来到谢先荣所在宿舍楼3号楼楼下。

此时,已到了晚上9点钟。“卫国、小乔,你俩在楼下守着,防止谢先荣跳窗逃跑,其他人跟我上楼。徐金华作了简短的分工,自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谢先荣,开门。”荆门二医的宿舍楼都安装了防盗电子门锁。保卫科长带着徐金华一行人来到三栋一单元楼下,按响了门铃。“谁呀?”电子蜂鸣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保卫科的。”随着“啪哒”一声响,电子门锁自动打开,徐金华等人一拥而上。

此时,不但保卫科长不知道,就是徐金华一行也不能确定,这个谢先荣,就是荆州“9·10”大案的犯罪嫌疑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大家心里都在说:但愿他不是,他要是才怪呢!“假如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嫌疑人怎么办?如果发生了枪战,我们怎么办?”一位侦查员上楼时对徐金华说起了自己的顾虑。很快来到四楼,保卫科长按响了四楼2号户主的门铃。门“吱呀”一声开了,但打开的是里层木门,外层的栅栏式铁门并未打开。“我们是……”徐金华话未落音,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颗罪恶的子弹从栅栏式铁门里边射出来。风云突变,谁也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开枪。徐金华措手不及,不幸中弹,当即倒在地上。枪声响起,随同的两名民警都惊呆了,保卫科长也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就是荆州“9·10”大案的犯罪嫌疑人谢先荣!他们更没有想到,谢先荣会先发制人,会开枪拒捕!谢先荣的这一枪,一枪命中,正中徐金华的肝、肺,鲜血顿时染红了徐金华的衣衫。

徐金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谢先荣射来的子弹,战友躲过了一劫,他却在劫难逃。就在刚才,徐金华还对同伴说:“如果他敢开枪,我给你们挡子弹!“不想一语成谶。接着,谢先荣又开了一枪,随后将里面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再说守在楼下窗口处的卫国、小乔听到枪响,心里很不放心,卫国对小乔说:“前面打起来了,我们要是不去增援的话,他们会说我们贪生怕死,会说我们不讲义气。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上楼去增援吧,就是死了,也要做个烈士,也不能被人骂成胆小鬼、怕死鬼!”二人迅速离开自己的岗位,从三号楼和四号楼之间的巷子里穿过,奔上四楼。卫国、小乔的想法错了吗?从他们长期所受的政治思想教育、所养成的思维习惯看,并没有错,但是,如果从实战中的战术安排看,他们的做法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得致命。因为他们是出于一番好心而铸成的大错,因此,这样的错误也叫做美丽的错误。

正是因为这一美丽的错误,让随之而来的一切不可收拾。

此时,徐金华已昏迷不醒。

徐金华的鲜血让战友们心急如焚,徐金华的生命安危让战友们揪心。他们来不及多想,抬起徐金华就往楼下跑。他们七手八脚将徐金华抬上停在不远处的警车,直奔荆门市第一人民医院,那里,有最好的大夫在等着他们。

将徐金华抬上警车的一刹那,卫国突然想起:我们不能走啊,我们还得在楼下守着,要防着谢先荣逃跑!于是,卫国和小乔又一个守前面的门栋,一个守着后面的窗户,等待着战友们的增援。



围得铁桶一般

“什么,谢先荣开枪拒捕了!你们到底怎么搞的?!还有,徐金华受伤了!胡闹!简直瞎胡闹!“听到侦查员的报告,局长李建中不啻于听到一声惊雷。他又气愤又着急又悲痛又窝火。查出了荆州大案的嫌疑人,荆门市公安局功不可没,如果抓住了谢先荣,全局民警更是脸上有光,他这个当局长的自然也要风光一番。然而,一曲精彩好戏,戏台才刚刚搭起,序幕才刚刚拉开,就这样让他们给弄砸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可气啊!可恨啊!

这时,一个声音在李建中的耳边响起:“镇静!镇静!千万不能乱!作为一局之长,你怎么能这么激动呢?你还要把握大局啊!”悲痛归悲痛,气愤归气愤,李建中听到了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很快调整好情绪,梳理了一下思路,急切地说:“徐金华有没有生命危险?谢先荣跑了没有?好了,没跑,你们给我盯紧,要是让他跑了,我拿你们是问!”徐金华受伤了,这是事先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好在,谢先荣还在他被我们包围了,他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李建中立即向全局民警发布了命令:全市刑警、治安警、巡警、交警、武警全部上案,赶到二医;各分局、各派出所安排主要力量在主要路口设卡堵截。李建中和黄昌洪在几分钟内赶到二医现场,迅速成立临时指挥部,由李建中和黄昌洪分别担任正副指挥长。李建中一见卫国,劈头盖脸地问道:“卫国,你给我说清楚,你们是不是一直守在窗户下面没有离开?你们果真没有见到谢先荣翻窗逃跑吗?李局长,我敢保证,谢先荣绝对还在家里。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没有动,他不可能逃跑。”此时,卫国已经意识到,他们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不应该擅离岗位,跑到前面去增援。

他实在拿不准,在他们离开岗位的几分钟里,谢先荣到底逃没逃跑,他现在还在不在家里。看见李局长一脸的愤怒,一脸的威严,他实在没有勇气说真话,他怕他和小乔担当不起责任。“您看,他家里的电视还开着呢!”卫国沮丧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喜色。从谢先荣家四楼的窗户看去,屋里虽然没有开灯,但电视播放发出的荧光正在一闪一闪的,这说明谢先荣还在家里看电视!这一闪一闪的荧光,无疑又增加了卫国的信心,只要谢先荣还在,他就不算工作失职在卫国的提醒下,李建中也看到了屋里闪闪的荧光,这下,他吃了颗定心丸。电视还开着,说明谢先荣还在家里既然谢先荣还在家里没有逃跑,那么,摆在面前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马上强攻,尽快结束战斗,但难保不发生人员伤亡;二是智取,尽可能不再伤一兵一卒。就在这时,李建中的手机响了。“你给我听着,“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这次不能再有人流血了!”

这个声音,李建中当然十分熟悉。虽然他到省厅任厅长才一个多月,好多公安局长还没见过他的人,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李建中熟悉,因为,厅长曾是荆门的市委书记啊,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听到这个声音,李建中立即肃然起敬,马上对电话中说:“是,厅长!谢先荣被我们包围了,我们把他围得铁桶一般。”“果真铁桶一般吗?如果让谢先荣跑了,你以后就再也不要见我。”接完厅长的电话,李建中的衣服都汗湿了,他明白,这不仅仅因为今天的气温高。厅长的意思很清楚,不能再增加人员伤亡,不能鲁莽行事,必须周密安排妥善部署。否则,他无法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李建中决定:用第二种方法,智取。

确定智取方案后,李建中下令设置两道包围圈:外围将荆门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院子封锁起来,所有人员只许进不许出;内层则将谢先荣所在的三号楼围起来,先围而不捕,尽可能创造条件,等待最佳机会,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将谢先荣生擒,实在不能生擒也要等天亮将居民疏散后,再实施强攻。大批民警和武警官兵正往第二人民医院集结。副指挥长黄昌洪脑子却没有闲下来,他在思考这样一些问题:谢先荣开门就开枪,说明他早有准备。我们还没有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抓他?是不是有“家贼”向他通风报信?如果有,他是谁?揪出来决不轻饶!他是不是有同伙?要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谢先荣为沙洋李市人,而参与排查行动的两组侦查员中有四名都是李市人。

但是,黄昌洪果断地将他们排除掉了,他从刑侦大队长干到支队长、到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他对这四人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他们不但一个个业务精通,而且政治思想素质也相当过硬,他没有必要怀疑他们,他不相信他们会沦落到给一个未经查实的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的地步。那么,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呢?“解铃还须系铃人。”黄昌洪把徐金华那组的四名侦查员一一叫过来问话,终于发现了疑点,原来,问题就出在二医保卫科科长张继华身上。徐金华第一次来到第二人民医院向保卫科长张继华了解谢先荣情况时,他确实不知道谢先荣就住在二医。当徐金华等人走后,张继华为了表现他对公安工作的积极支持配合,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二医有个叫严鸣凤的护士,她的爱人就姓谢。

但他是否叫谢先荣,他就不知道了。为了给徐金华一个明确的答复,同时也是为了在公安民警面前显示他的能耐,创造一个表功的机会,他翻出了医院的电话号码本,找到了严鸣凤家的电话,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电话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谁?”张继华说:“我是医院保卫科的,请问你是不是姓谢?电话中回答道:“是,我姓谢。”“那你是不是叫谢先荣?”对方立即警觉起来:“你问这干什么?”“哦,不干什么,”保卫科长见对方语气很反常,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撒了个谎,说:“我找你的爱人问个事。”“她不在家,要问你明天到她单位去问。”对方很快挂断了电话。“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细节对徐金华讲清楚?”黄昌洪十分严肃地对张继华说,话里有责备,有惋惜,有无奈。“黄局长,来不及啊。一急,我就忘了!唉,都怪我啊!”张继华懊悔,一个劲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又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至此,谜底总算揭开,并没有人通风报信,是保卫科长的疏忽大意打草惊蛇,泄露了机密,使谢先荣警觉起来。但是,即使是保卫科长泄露了机密,谢先荣也用不着先发制人见人就开枪啊!他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被人撞破了!他一定心里有鬼!

V

可能与不可能

黄局长,谢先荣的爱人来了。”保卫科长走后不久,又再次来到黄昌洪面前,这一次,他将谢先荣的爱人严鸣凤带来,跟在她后边的,是她14岁的儿子谢志强。黄昌洪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谢先荣的家人在家里,要是那样,局面会更加难以处置。事有凑巧,严鸣凤的一个同事的儿子做十岁生日,今天摆酒请客严鸣凤下班后就带着儿子赴宴去了,等到酒席散后回到医院时,却见医院的门都封了,里面到处是警察,到处是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到处是肩扛摄影机的新闻记者。“怎么啦?到底怎么啦?”严鸣凤向围观的人打听道。听说三栋一个姓谢的开枪把警察打了。”听到这里,严鸣风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心里一紧:三栋姓的,不就是自己的丈夫谢先荣吗。“不可能!不可能!“她心里说着一千个不可能,一边往门边挤,希望挤进医院里去,回家看个究竟。

“别挤别挤!你没见门都封了吗?!”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对严鸣凤吼了一句。战友受伤,他也跟着难受,说起话来不免火气直冒就在这时,一名医生将保卫科长张继华带来,张继华向守门的警察说明情况后,迅速将严鸣风母子带到黄昌洪面前。“黄局长,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严鸣凤见到黄昌洪的第一句话,就是竭力为丈夫说情。“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我们的警察都被他打成了重伤,生命垂危。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干的?!“黄昌洪只觉得可笑,又觉得这女人可恨,都已经成了事实,她还在这里为丈夫说情,真是不可理喻。“你到底对自己的丈夫了解多少?”黄昌洪一句反问,让严鸣凤无话可说。不过,严鸣凤很快镇定下来,说:“我了解自己的丈夫,非常了解,我知道他是我的好丈夫,是儿子的好爸爸。他爱自己的亲人,他不可能杀人,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严鸣凤说得振振有辞,眸子里噙满了泪水,看得出,她对谢先荣很痴情。




报之以琼瑶

说实话,严鸣凤最初关心谢先荣,出于一种非常单纯善良的愿望她只是希望她能多给眼前的这个病人一些鼓励。她体会过贫穷的滋味,更知道贫病交加是什么状况,像谢先荣,不仅贫病交加,而且还因坐过牢受人歧视,她看出了她对谢先荣的重要,她不仅是他病理上的护士,而且还充当着他心灵护士的角色,她是他精神的依赖。她看得出,他的心灵是空虚的,也是苍白的,他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他被别人歧视的眼光纠缠着,他自卑自怜,而她的一句很平常的问候也会让他感激涕零,他太需要别人的尊重。

尊重别人,尤其是尊重病人,这是对一个护士的起码要求,严鸣凤做到了,但是,她又害怕起来,自己仅仅出于工作责任感对他表示了关仅仅出于普通的恻隐之心给予了关怀,但是,他却误会了自己的举动,竟然向自己提出做朋友的要求,这怎么可能呢?她才18岁,她对谈恋爱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的归宿寄托在一个病人身上?也是事有凑巧,让她摆脱了眼前的窘境,刚好电话响了,是她家里来的,她母亲病了,听说病得不轻,叫她赶快回去看看。她向护士长请了假后就直接赶晚班车回到了天门。回家一看,母亲也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她的哮喘病发作而已因为比平时发得来势凶猛,一家人害怕得不得了,便打来电话催她回去看看。

在家的几天时间里,她陪着母亲,伺候着母亲,完全忘了在李市卫生院里,还有一双期盼的眼睛在等候着她。

四天后她再次见到谢先荣时发现,谢先荣的眼睛似乎陡地一亮,萎靡的精神状态很快切换成另一个明朗的画面。她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严鸣凤走了,谢先荣以为是他向她求爱冒犯了她,惹她生气了,度日似年地熬着她不在的日子,萎靡不振,食不甘味。

严鸣凤又来上班了,仍然和过去一样对待他,没有一点变化,这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严护士,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我那天说错了话让你生气了?”谢先荣觉得,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会闷死他的。

严鸣凤的脸一红,说:“你说哪里话?我回家去了。我母亲病了。”

“你母亲病了,是什么病?严不严重?”谢先荣一听是她母亲病了显得非常焦急。这种焦急,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病人应有的态度,多少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严鸣凤看在眼里,万种忧乐一起在心里翻滚,她受不了这个特殊病人对自己家事的关心,但是在心里,她又是喜欢的,她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她抑制住激动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说:“是老毛病犯了,哮喘。”

“不要紧吧?”谢先荣没等她把话说完,赶紧插了一句。

这种病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一犯病很痛苦,很难受。我妈年纪大了,一年要犯几次,常常上气不接下气,弄得家里人都要为她着急,不得安宁。”

“你们没有给她治吗?”“她到医院里去看过好多次,也不知吃过多少药,就是不能断根。”有没有什么特效药?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就我所知道的情况,目前治哮嘴还没有特效药,倒是听说过一个土方子。”

“什么土方子?”就是用刚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小黑狗,加上黑芝麻,隔水炖熟,然后吃肉喝汤。



“你们怎么不试试呢?”“这个方子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它有没有效。再说,黑色的乳狗并不好找,就是找到了,吃一只也不见效,至少要吃七只以上。”听到这里谢先荣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下去了。谢先荣出院那天,他特地向严鸣凤辞行。他笨嘴拙舌地说:“严护士,多亏你这么多天照料我。我会报答你的。过些时候,我可以来看你。”

严鸣凤说:“你说哪里话。我又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对我好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就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谢先荣平时不善言辞,更不会说些好听的话,但这几句却说得十分真诚。说完,他的心里有很多不舍,但是,他不得不走了。

几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上午,严鸣凤正在办公室里拿着一本医学本科教材在自学。她只有中专文凭,她早就想好了,靠她的这点学历靠她那点知识,显然不能适应新的形势的需要,她要通过自学,拿到大学本科文凭。

这时候,有人敲门。她抬头一看,一惊:“怎么是你?”

“我说过我会来看你的。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来的是谢先他指了指手中的蛇皮袋说。虽然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但他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他是因为赶路累的。

谢先荣解开蛇皮袋的绳子,说:“这是七只还没满月的小黑还有几袋黑芝麻。今天是星期六,赶快送回家去,给你母亲治病。”

“天啊,你到哪里找到的这些小宝贝!”严鸣凤心潮起伏,眼圈都了。三年前,她和哥哥得知这个土方子后,也动过脑筋,曾经试图按方寻找材料。黑芝麻倒是容易弄到,但是,找了几个月,就是找不到没满月的小黑狗,在问过几个村庄养狗的农户后他们就放弃了。因为养狗的人本来就不多,养黑狗的人更少,要碰上还没满月的小黑狗更是难上加难,而要弄到七只这样的黑狗简直比登天还难。后来,他们兄妹俩只好为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天知道这个土方子有没有效?肯定是骗人的。想不到,自己没有办到的事,谢先荣却一下子办到了,他为这事一定费过不少心,吃过不少苦。不管这个土方子有没有效,严鸣凤都满怀感激与感动,不知说什么话来谢谢他。

严鸣凤看着眼前几只黑色的小狗仔出神。过了一会儿,她目光温柔地盯着谢先荣,问道:“真是难为你了。你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小宝贝的?”

谢先荣不无自豪地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像这类小事不过举手之劳。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过去是什么人来着?偷鸡摸狗,可是我的强项。不过,这些狗不是偷的,是我发动儿时的伙伴们找的,每只狗都给了钱。过去,我为他们打架闹事,为他们背黑锅,今天,他们理所当然地要报答我。只是,这些事做起来有些麻烦,这七只狗还是从几个地方找来的呢,两只是从潜江的高石碑,我外婆那里找的,两只是我跑到荆州的纪南镇找的,另外三只则是在广华弄的。这个季节,正是母狗下仔的季节,只要有心去做,还是可以做到的。”

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豪言壮语,一个小小的细节,一个微小的举动,就能征服心上人的心。谢先荣有这么一颗细致入微善于体贴的心,严鸣凤的情感取向来了个大转弯,感情的温度迅速上升,她相信,谢先荣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他会为了自己去做一切事情。

严鸣凤的母亲按照土方子治疗一个疗程后,病情果然好多了,一连几个月,她都没有发病了。谢先荣在严鸣凤的鼓励下,积极地寻找工作。机会终于来了。荆门市万里交通集团到李市来招工,谢先荣决定试一试,不想一试就成对方见他身体健康,为人忠厚老实,悟性很好,很快录取了他,将他分到装卸公司,当了一名货车司机。有了正式工作,谢先荣底气足了,仿佛都要高人一等了,这也让过去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正因如此,他决定要收获他的爱情果实。

于是,他在一个休息日来到李市卫生院。严鸣凤这时没有看医学书,而是拿着一本闲书在看,谢先荣一来就说:“怎么?这次没有看医书啊?严鸣凤见是谢先荣来了,一边起身倒茶边说:“成天看那些书也有点烦,就想换换口味看看别的。碰巧那天在荆门书店看到这本席慕容的《无怨的青春》。她的诗写得太好了。我的几个同学都说,她的诗不仅写得好,散文也写得好,真是写到我们这些女孩子的心灵里去了可惜的是,她的书在李市这个小地方太难买到了,就是在荆门也很少见。荆门的书店也太没品味了,这么畅销的书都不进。唉,真想到武汉去一趟那就去呀,我可以陪你去。”谢先荣不想错过这么好的为心上人卖力的机会。

“要是能去就好了。但是,自从马小红走后,我们这里就我一个护士了,一人干两人的活,领导不会放我的假的。哎,你的新工作还适应。”



“还行吧。”二人诉说着离别之情。尽管从上次分手才一个多月,但彼此心里都多了许多离情别绪,到最后,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谢先荣深情地吻了严鸣凤。

端午节之前,谢先荣给严鸣凤打电话,问她,他可不可以去拜见她的父母。严鸣凤明白,谢先荣是想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按照习俗男女双方确立了恋爱关系,男方要准备丰厚礼品到女方家,征得女方父母同意,这是必须要走的一道程序,也只有经过这一道程序,二人的恋爱甚至婚姻关系才得以确定下来。因此,严鸣凤对谢先荣的这个提议当即表示了赞同。

端午节这天,谢先荣特地请了两天假,带着几大包礼品,首先来李市。见了严鸣凤,他主动地拥抱着心爱的人儿,直到二人亲热够了他才从包里拿出几本书,递到严鸣凤手上。《七里香》!《写给幸福》!《时光九篇》!还有………天啊,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书的?”谢先荣搓了搓手,脸也红了,他知道自己为心爱的人儿做了一件好事,满不好意思地说:“上次,你不是说很喜欢席慕容的书吗,前不久我到武汉送完货后,就跑了几个新华书店。反正我也不懂什么书好,只要是席慕容的书通通买下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严鸣凤心里涌起一阵幸福的狂潮,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他会放在心上这么久,并且付诸实现,连忙说:“喜欢,喜欢!“从这一刻开始,她相信,她找到了今生今世将要与之相伴终生的人。

在去天门的路上,二人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谁知,一进家门,严鸣凤刚将谢先荣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父亲立即露出冷脸,哥哥也是不冷不热。谢先荣看出,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受欢迎,立刻产生了自卑感,情绪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严鸣凤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连忙将谢先荣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出来对父母亲和哥哥说:“小谢人好,我喜欢他。你们没有反对的理由。”

父亲说:“好个屁!你看他,一点也不英俊,一开口说话,露出门牙中间的一道缝,难看死了。算命的说,门牙有缝的人,命里是个灾星。你不能嫁给他,跟着他,你会受苦的。”

“爹,都什么时代了,您还这么迷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话也值得相信!”哥哥也说:“你以前还告诉我们,说他坐过牢。尽管现在变好了,谁知今后会怎么样?我不赞成你们二人好。”

母亲听父亲和哥哥这样说,也开始动摇了。严鸣凤急了,对母亲说:“妈,您怎么也这样糊涂?您忘了,您的哮喘是怎么好的,还不是因为小谢!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他是一个有心人,知冷知热。跟着他,女儿会幸福的。”

听女儿这么一说,做母亲的立刻想到谢先荣给他弄到的那些小黑狗。那虽然不表示什么,但至少表示他对女儿说的一切都很重视,表示他有孝心,同样的一件事,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办到,他却办到了。光从这一件事来说,谢先荣的确做得无可挑剔。因而,她当即转变立场,说“这件事,我看先让小风和小谢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小风觉得合适,我们也没有必要反对。老头子,你说是不是?”在家里,一向都是妻子做主,见妻子这样说,严鸣凤的父亲也不好坚持什么,就说:“那就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毕竟以后是他们俩过日子。”这边一家人争论得热火朝天,谢先荣在一旁如坐针毡。他不知道命运会让他何去何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鸣凤身上。严鸣凤再次来到他面前时,他的衣服都汗湿了,因为紧张,因为心急,因为不可知的未来。原来,接受别人的审查竟是这样的五味杂存让人揪心!他是一个聪明人,见严鸣凤脸露喜色,知道自己顺利过关了,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为了他的过关,严鸣凤磨破了嘴皮,才说服一家人,但他非常感激她。后来,当谢先荣与严鸣凤正式结为夫妻后,知道妻子是如何力排众议说服父亲、说服母亲、说服哥哥时,他感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十月高高的天空,十月暖暖的秋阳,十月金灿灿的田野。收获的十月意味着庄稼人一年中最充满幸福喜悦的时刻。晚霞辉映着一望无际的农田,严鸣凤和谢先荣走在李市郊外的田野上,他们的心情,一如眼前金光灿烂的谷子,鲜亮,明朗,朝气蓬勃。谢先荣激动地对严鸣凤说:“真该感谢这场病,要不是它,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好的姑娘?要不是你,我或许早就死了。”

“要感谢,也得感谢你的真诚,感谢你的努力呀。我总觉得,是冥冥之中所说的命运要把我们连在一起,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亏待了命运对我们的厚爱。今生今生,让我们真诚相爱吧。”

和严鸣凤的恋爱水到渠成,二人终于定下良辰吉日,结为夫妻。

结婚后,严鸣凤仍在李市,而谢先荣则没日没夜地跑长途。虽然苦但他内心充实,并不感觉到累。他要努力挣钱,为即将出世的孩子攒钱。

1989年,谢先荣和严鸣凤爱情的结晶出世了,谢先荣给他取名谢志强,希望儿子发奋图强,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生活一帆风顺,1992年,严鸣凤以精湛的业务,调到荆门市第一人民医院。由于没有住房,他们只好租了一个地下室,作为一家三口的栖身之地。租住地离二医院有很远一段路程,每当夜晚严鸣凤需要值夜班时,谢先荣总是风雨无阻,到公共汽车站去接送她上下班。作为个女人,严鸣凤享受着谢先荣细心周到的呵护。



煮熟的鸭子飞了

听了严鸣凤的讲述,黄昌洪叹了一口气,说:“他对你和家庭很好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但是,我们会让你看清他的真相的。今天晚上你和儿子肯定是不能回家去了。谢先荣已经被我们包围,如果你认为他没问题,他是爱你的,那么,必要的时候,你要协助我们做好谢先荣的工作,叫他不要负隅顽抗。”

“黄局长,我会的,请你放心。”严鸣凤还在幻想,幻想着她能挽救她的爱人,像那次他得病后一样,让他振作起来,重新做人。她现在或许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爱人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她已经没有机会来挽救他了。

街灯眨着瞌睡似的眼睛,目睹着荆门市的全体民警度过了一个难熬的通宵。早上5点半钟,天刚蒙蒙亮,包围着三号楼的民警已经严阵以待,只要领导一声令下,他们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为安全起见,三号楼、二号楼、四号楼的居民已经在民警的组织下全部撤离,消防支队的两辆消防车也开过来了。早上6时,李建中局长声令下,拿着高音喇叭的民警立即向谢先荣的房子里喊话:“谢先荣,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谢先荣,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妻子着想,为你的儿子,为你的所有亲人着想!赶快出来投降才是你惟一的出路!”先荣,儿子需要你,我需要你!不管你犯了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妻子!别对抗下去了,这对你不好,对我和儿子都不好啊!”在黄昌洪的安排下,严鸣凤拿着高音嗽叭哭哑着嗓子开始向房子里喊话。

然而,无论民警怎样喊话,无论严鸣凤怎样规劝,里面就是没有人答应。“高压水枪,准备!”消防队员早就准备好的高压水枪立即射向四楼谢先荣家的窗户玻璃很快被击碎。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打催泪弹!”几颗催泪弹打过去,里面仍然悄然无声。“谢先荣既然不肯投降,开始强攻。”在烟雾的掩护下,武警战士和防暴警察手持微型冲锋枪,戴着防毒面具,发起了强攻。他们强行打开谢家铁门,踹开木门。进攻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抵抗。他们在各个房间紧张地搜索着这是一套两室半一厅的房子,他们从客厅搜到卧室,从卧室搜到厨房、搜到厕所,满眼所见,除了高压水枪喷射后的积水,哪里有谢先荣的人影?“看,这儿有脚印!”在谢先荣家厕所的窗台上,有手印、脚印。这些手印、脚印,一直顺延到地面。

谢先荣不在房间里,他早已逃跑了。

侦查员发现,三号楼其他住户的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惟独谢先荣家没有安装。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谢先荣早有心理准备,时刻准备警找上门来,他好伺机逃跑。如果安装了防盗网,岂不是自断逃生之路!



逃生术


从襄樊开往广州的2115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买好车票的旅客做好上车准备。从襄樊开往广州的……”车站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公告,把个火车站搞得紧张兮兮的。这是一个小站,2115次列车在这里只停1分钟,上车的人早早地就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等在了站台边。

谢先荣穿着一件灰色衬衣,下穿一条黑色西裤,脚上穿一双廉价凉鞋,肩上背一个蓝色带白筋的长方形旅行包,与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起在月台上等着。谢先荣的这一身打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其他南下打工者并无二致。来了!终于来了!看到2115次列车“哧”地一声停在站台上,谢先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哥!谢哥!”突然,谢先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我?这里可不是荆门啊!谢先荣心里一惊,紧张地到处搜寻着。“不会的,警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他在四周搜寻着,在记忆里搜寻着,看看这是谁的声音。谢哥!这儿!”谢先荣终于发现,在15号车厢的窗口,一双手在挥动着,一个人头已伸出了窗外,在向他欢呼着。看得出,车里的人在为自己能在这个小站邂逅一个熟人而兴高采烈。。哦,是王建民!谢先荣过去的同事。

当时,他在万里交通集团,他是公司的货车司机,王建民是汽车修理工。谢先荣终于想起来了。“来,快来,这里还有一个座位!"见谢先荣还在犹豫不决,王建民在紧张地催着列车已经开始启动,不能再犹豫了,只好上车再说。谢先荣登上车,王建民的旁边,果然有一个空座位。“唉呀,谢哥,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真是想死你了。你走后,大家常常念起你。你还好吧?“王建民热情地和谢先荣寒暄着。好什么!瞎混!你呢?"谢先荣一脸的无所谓。我也离开了万里集团,现在在东莞打工,还是老本行,搞汽车修理。上个星期回了一趟老家,在家呆了几天,没意思。昨天厂里打电话来,叫我赶快过去。谢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也想到南边去找点事做。那边的工作好找吗?”

“在那边找工作要看运气。运气好找工作就容易,运气差找个十天半月也找不到。我们那个厂里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咦,你怎么不在荆门坐火车?”

“算你聪明,”谢先荣见王建民并不知道荆门发生的事,就撒了一个谎说,“昨天,我把一个交警的鼻子打破了,怕他们抓我,就跑出来了。我怕在荆门坐火车被警察抓住,就只好跑到当阳,再从当阳坐汽车到了这里。警察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我从这里坐火车跑了。你说我谢哥高明不高明?”

“高!实在是高!”王建民想起了一句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他不相信谢先荣真是这么一回事,但他也懒得想那么多。

王建民用这句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来赞许谢先荣时,谢先荣在心里一阵冷笑。他想,他的计谋岂止是高,简直是太高了,高得那帮警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他一路听着王建民的絮叨,思绪却飞回到一年前的9月10日。

9月10日之前的那几天,他一直在荆州城踩点。他的心里灰暗到了极点,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随处可以闻到从餐馆里飘来的饭菜香味,然而,摸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只有二十几块钱了,这些钱,他还要留作大用。因此他看到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走入餐馆、酒楼,心里除了不平,就是愤恨总有一天,他也要成为一个有钱人,带着老婆孩子,像这些人一样,大模大样地走进这些豪华餐馆酒楼,尝遍人间美味。

后来实在因为肚子饿了,他才在一家推着卖快餐盒饭的小摊子上花三块买了一盒饭菜,三块钱是最低价,况且有一个煎鸡蛋。可是,吃过这最廉价的三块钱的盒饭后,谢先荣的火气一下就冲上来了,原来,煎鸡蛋已经变质了,弄得他吃过饭后肚子里十分不舒服,连续跑了三次厕所。他真想狠狠地揍那卖盒饭的人一顿,以解心中的恶气。然而,他还是忍住了。他要干大事,他只有忍。

他来到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口,那里,赫然停着一辆荆门牌照的桑塔纳轿车!

看到这辆荆门牌照的桑塔纳,他眼前一亮。对,就搞这辆车!有谁能想到,一个荆门人恰恰是在荆州抢了一辆荆门的车!荆门的警察不会想到他,荆州的警察更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他不能再等了。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等待得太久了。

谢先荣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手枪,走近桑塔纳一看,里面一个人正开着空调在睡觉,这倒好,省掉了他开车门的时间。他快速地拉开驾驶室的门,抵住里面睡觉的人的脑袋,砰地一枪,干净利落,那个人也许正在做着美梦,居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然后,他将司机何建军搬到后面的座位上,脱掉血迹斑斑的衬衫,取下何建军的车钥匙,从后排走下汽车。为了迷惑目击者,他装模作样地甩着车钥匙绕到驾驶室,然后驾车朝东门方向扬长而去。他早就看好了,位于荆州市公安局一侧的武汉理工大学成教荆州分院这几天正是新生入学报名的日子,搞一笔应该有不少收获。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他要多等一段时间。在他看来,下午5点钟左右快到了下班时间,一天的报名费集中起来只怕也有几十万。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财务室的会计简直就是人精,也是自己没有把握好时机,仅仅离开一会儿,再次进来时,那些钱就不见了,劳命伤财大动干戈仅仅弄到2万多块,他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从失望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枪声一响,全荆州的警察都不会放过他,他得尽快脱身。为了脱身,他早就想好了预定方案。他曾经看过一部外国电影,片名忘记了,只记得叫做“开往xxxx的列车”,看完电影他就想,那个被纳粹分子追捕的交通员也未免太固执了,从头到尾,他不仅一身铁路工人的制服不变,就连拿在手上的公事包也总不离手。

于是铁路工人制服、公事包,就成了这个交通员的典型的身份特征,纳粹分子就是根据这些特征来组织追捕的。当时他就想,那个交通员为什么不脱下铁路工人制服,换个别的什么包不行吗?他作下惊天大案,他的显著特征是什么?不就是他抢的这辆荆门牌照的海蓝色桑塔纳轿车吗?他才没有那么蠢,盖到带着这个活靶子让警察围追堵截的地步。于是,他将车开到沙市区一个招待所的停车场,换上件干净衣服,背着一个旅行包,若无其事地坐上开往江边的公共汽车。他在长江渡口过江后来到公安县埠河镇,在这里,他乘上了一辆开往武汉汉正街的客车。

当他坐在开往武汉的客车上,从公安县方向过江到达沙市汽车渡口时,整个荆州城都被围得铁桶一般,全副武装的警察、武警在检查出城的车辆、行人。他不无嘲讽地想道:正如一些瘪脚的警匪片中安排的情节一样,警察的行动永远要慢一拍。他们有谁会想到,当他们布下天罗地网防止他从网中逃出去的时候,他正从外面往这个网里钻呢?警察傻,警察笨,警察永远不会比劫匪聪明。就这样,谢先荣顺利地到达了武汉汉正街,又从汉正街坐车顺利地回到了荆门。

9月10日,成了他作案成功的良辰吉日。眼下,他又在警察的层层封锁中逃出来了,谁又会想到,他从小路步行穿过当阳,来到松滋西斋这么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小小火车站,乘上开往广州的火车呢?他的逃脱术,怎么能不叫高明!因此,王建民说他“高,实在是高”时,他里有几分沾沾自喜:想不到我谢先荣干别的事干一件失败一件,和警察打交道却是这样的在行呢!真是天才!

“荆门我是不能呆下去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不定到了广州,我的运气就变好了,兄弟,你说说看,我为什么总是那么倒霉?谢先荣提到这里,完全没有了刚才沉浸在回忆中的得意,眼眶里竟充满了泪水。

王建民怎么也闹不明白,刚才谢先荣还志得意满,怎么忽然之间这么感伤起来?很快,王建民就知道了,谢先荣想起了那次车祸那还是1994年的事了。谢先荣到万里交通集团已有六个年头,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他的车开得好是谁都知道的事,没有想到的是,他却出了车祸,一死一伤,一对母女,女孩才8岁,正是花带朵般的年龄。王建民去看过现场,鲜血淋淋的场面,真是惨不忍睹。谢先荣跪在尸体旁嘤嘤地哭,等着交警处理现场。后来,划分交通事故责任时,谢先荣负百分之七十的责任,死者负百分之三十的责任。死者母女俩合骑一辆自行车本来在人行道上行驶,突然,她们穿过用树做成的隔离带,直向马路对面骑去。正在这时,谢先荣驾驶着满载货物的东风大卡车疾驶而来。当他突然发现有人横穿马路时,避让已经来不及了。就这样,仅仅在一瞬间,两条生命就完当然,谢先荣的工作岗位也完了。单位为此赔付了死者家属9万多元,只好将谢先荣辞退。“谢哥,吉人自有天相——”

“天相个屁!”谢先荣突然压低声音吼了一句。尽管想起往事他很悲观,也很泄气,但他还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火车这样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不想暴露自己。谢先荣的反常情绪引起了王建民的注意。王建民说:“谢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说出来,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你懂个屁!”谢先荣又吼了王建民一句,不再理他。他想,我的事哪里是你王建民能够解决的!谁也解决不了,除了我自己王建民当然不清楚,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之后,谢先荣所经历的一切。



悲情桑塔纳


谢先荣下岗了,他成了一个被单位抛弃的人,成了一个社会上的成了社会闲人。谢先荣无事可干,哪儿也不去,就整天闷在家里睡觉。严鸣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丈夫一直很辛苦,正好趁此机会多休息几天,等他调养好身心后再去让他找工作。因此,她除了好心导,干什么都由着他。

果然,谢先荣在家闷睡几天之后就振作起来开始找工作了。在个朋友的帮助下,他来到武汉一家建筑工地,为工地拖运黄沙水泥老板开好了工钱,每天20块钱,包吃包住。没日没夜干了三个月后,谢先荣想回家去看一看老婆孩子,就向包工头支取这三个月的工钱。谁知包工头不在。他又一边干活一边等了几天,包工头仍然不在。后来,一个好心的工友告诉他,包工头已经卷款逃跑了。

天啊!谢先荣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听到一声惊雷。辛辛苦苦三个月不说,他竟然一分钱的工钱都没有得到,他回去怎么向妻儿交待!

不好交待也得回去。谢先荣回到家里,把自己的遭遇一说,妻子倒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反倒安慰他:“钱没挣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没病没灾,我们全家就会有希望。”冲着妻子的这几句话,谢先荣又是一阵感动,泪水禁不住在眼题里转。他对妻子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是这么说,谢先荣想不让妻子失望都不行。他又相继找了几个工作,然而,干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两个月,最短的只有几天。有些工作,是谢先荣嫌工作累工资低而辞职不干的;有些工作,则是需要很高的技术,由于谢先荣只有驾驶技术,干其它的工作总不能如老板的意老板就只有辞掉他,再另请高就。这样颠沛流离地过了两年,谢先荣还是没能找到相对稳定的工作,他甚至有点泄气了。

这天下班后,严鸣凤回到家,见一个年轻人正在客厅里和谢先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见严鸣凤回来,年轻人叫了一声嫂子好,就对鸣风说:“嫂子,我们过去的几个弟兄到荆门来了,想请谢哥过去聚一下,望嫂子能够批准。”谢先荣把眼光望向妻子,意思是征询她的意见严鸣凤想,丈夫这段时间很苦闷,难得有朋友请他聚一下,出去散也好,连忙说:“行,只是别喝多了。”

晚上10点钟的时候,谢先荣回来了,一回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谢先荣对妻子说,他有点事要和朋友们商量,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严鸣凤说,行,别太晚了。

以前,谢先荣晚上有事出去她总是要等他回来再睡觉,今晚也不例外。可是,等到10点半了,丈夫还没有回来。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着。到了11点半的时候,丈夫还没有回来,她开始急起来。不知道丈夫和这帮狐朋狗友会做出什么事。这是她和谢先荣结婚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晚没有回家。从结婚至今,儿子都有六七岁了,丈夫每天下班后就在家里或者陪着她和儿子,或者在她上夜班的时候在家照料儿子,尽心尽责,可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没有BP机,也不好跟他联系,只好等着。电视上的主要节目都完了,有些台纷纷说了“再见,晚安”,严鸣凤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准确地说,谢先荣是深夜2点钟回来的。他见妻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把她抱到床上。这一抱,却将她弄醒了,从此再也没有了睡意。

谢先荣倒头便睡着了,她有很多疑问要问他,见他睡得死沉死沉地,就只有把这些问号放在心里。

丈夫到底在跟这些人干什么?他会不会在外边有了相好的?第二天上班,她老是魂不守舍,下班时间一到,她就立即回家,她要向丈夫问清楚。

谢先荣对妻子的询问,满不在乎地说:“那是杨兵,怎么你忘了?我曾经提到的。他可是我的铁哥们。这一次,他想邀我和他一起做生意。”

严鸣凤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个杨兵不是别人,正是他小时候经常在一起与谢先荣打架闹事的头头,谢先荣还为他背过黑锅。要不是他鼓动,谢先荣也不会去偷自行车,也不会受四年的牢狱之灾。现在谢先荣丢掉了工作,他要找谢先荣和他一起合伙做生意,他们都没有本钱,他们能做出什么生意!严鸣凤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她在想着怎样阻止他和杨兵一伙的交往,她害怕他结交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她不希望他再重蹈覆辙。可是,如果明确地反对他跟这些人的交往,不仅会伤丈夫的自尊心,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得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丈夫有个相对固定的工作,有了相对固定的工作,收入就可以有保证,他也不会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严鸣凤对单位一个要好的姐妹说起这事。这个姐妹对她说:“工作相对稳定,又有固定收入,那就跑出租吧。”一语惊醒梦中人。

严鸣凤赶紧跑回家,跟谢先荣商量。“我当然想过跑出租能赚钱。可是哪里来的钱买车呢?就靠你那点收入,养活全家已经够难为你的了!“谢先荣听了妻子一席话,更加愁上加愁。我现在不管你怎么想,你只给我一句实话,你愿意不愿意开出租车?如果愿意,钱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要能够有钱赚不要说开出租车,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敢干。”谢先荣不相信妻子有什么板眼,也只有姑且相信她。于是,二人商量筹款方案。他们想,向别人借钱不容易,只有向各自的亲人借钱比较可靠。他们开始分头行动。严鸣凤回娘家借,谢先荣则向他的亲友借。

谢先荣的姐姐谢先晖这时已经在李市镇上开了一家小商铺,卖些农药种子化肥之类的生产资料,几年下来,也有了几万块钱的积蓄。听到弟弟要借钱,谢先晖毫不犹豫地从银行取出了五万块钱,说:“捡生,你拿着吧,好好干,别让姐姐失望。”

严鸣凤也从自己的娘家借回了六万元钱,另外,谢先荣的表哥王军也给他借了三万元。有了这十四万元,谢先荣买了一部红色的桑塔纳轿车。当天晚上,谢先荣激动地和严鸣凤抱在了一起,缠绵了半夜这是他自从下岗后,第一次和妻子尽兴地过夫妻生活。这一次,夫妻一人都非常满足。他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庆贺他们新生活的开始。谢先荣动情地叫着严鸣凤的名字说:“凤,我真不知道我是哪一世修来的气,能够和你生活在一起,真的是我最大的满足。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不会再让你经常加班了。

你那么辛苦地加班,也不过是为了多几个加班费。从今往后,我要你在家乖乖地享福。”听到丈夫满口柔情蜜意的话,严鸣凤又一次陶醉了。他们又一次地达到了高潮。谢先荣的出租车在荆门城跑起来了。当时,这是荆门城惟一的辆高档出租车,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一时成为轰动新闻。不过,有一点是谢先荣一再担忧的。他跑出租,并没有按正规程序到有关部门办手续,也就是说,他的出租车,只能算作一辆“黑车”,经不起任何正当的审查。他有自己的打算,他跑“黑车”,不仅少交了一些该交的税款,赚的钱比正规出租车多。如果不打点擦边球,他买车借的钱到了猴年马月恐怕也还不清。

他把车停在荆门宾馆门前,非常显眼。出入荆门宾馆的,有很多都是外地到荆门来经商的客人,有时,作为荆门这方的合作伙伴,他们为了讲讲排场,就叫谢先荣把客人送到武汉或者荆州,这样一趟下来,往往五百八百不等,比在荆门城区跑当然强多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谢先荣刚刚到荆州送完一趟客回到荆门宾馆门前,刚把车停稳,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和一个稍显瘦弱的年轻人敲打着他的车窗玻璃。有人要坐车,谢先荣当然很高兴,连忙摇下车窗玻璃,陪着笑脸,问:“老板,要去哪里?

“师傅,你只管开,难得老板今天高兴,要坐你的车兜风,车费我们照打表数付。“瘦瘦的年轻人说。

谢先荣载着二人在荆门城兜起风来。胖胖的中年人并没有多说话,都是年轻人在喋喋不休。他对谢先荣说,他的老板叫汪坚强,正在做汽车生意;他叫贾英俊,是给汪老板跑腿的。并问了谢先荣的名字。谢先荣淡淡地告诉了他们。在荆门城转了一圈后,谢先荣见二人还没有下车的意思,开始犯糊涂了,就说:“两位老板到底要在哪里下车,还请你们说个地方,我好把你们送到,我还要做生意呢。

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回家后要挨老婆批评的。”汪坚强就是要让谢先荣主动和他们说话,眼见时机成熟,就说:“刚才我们不是说过吗,我们要在城里兜风,你放心,车费我们一分钱不少。另外,我们之所以这样,就是想考查一下谢哥你的驾驶技术,我们有一桩大生意要照顾你呢!”汪坚强为了拉近与谢先荣的关系,主动地称谢先荣为“谢哥”。听说有生意,谢先荣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问是什么生意汪坚强说:“谢哥,通过这近一个小时的考查,我看出来,你不仅车子开得好,还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这次其实是慕名而来。我想把你的车包了,一个月5000块你看少不少。”

5000这个数字是谢先荣没有想到的。他跑出租都有半年时间了从来没有超过每月3000钱的收入。听到这个数字,谢先荣一阵惊喜,有点不相信地说:“5000?真的?”是真的!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把订金交给你。”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以前,谢先荣从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神话,认为那不过是一些人为了麻痹别人而制造的神话,他从来不把它当真。想不到这不可能的神话就要在他谢先荣的身上实现了。每月5000块,旱涝保收,不用担心随时被有关部门查出来,安全可靠。对于一个从事“黑车”生意的出租车司机而言,他们最盼望的,便是能够被人“包”下。他一阵激动,颤抖着手接下贾英俊交给他的2000块钱订金。

三个月后,谢先荣从汪坚强手上拿到了一万五千块钱的包车费他把这些钱交到严鸣凤手上的当晚,严鸣凤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来“犒劳”谢先荣,晚上,她极尽千娇百媚,柔情蜜意地和谢先荣做爱她以自己能够使出的所有的方式来热爱着他的男人,给他源源不绝的精神动力。

有时候,汪坚强叫谢先荣把车开到武汉,有时候开到荆州,有时开到仙桃。做生意的,从来没有个定准,汪坚强叫谢先荣把车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至于汪坚强的汽车生意到底是怎么做的,做得怎么样,汪坚强不讲,谢先荣也从来不问,他信守着“道上”的规矩。不过,他有一次碰巧发现了汪坚强的秘密,原来他是在和一些人赌博,而且赌得很大当然,他不会管这些。

谢哥,又过了一个月,汪坚强说,有一件天大的好事,不知你意不愿意干?谢先荣这时也学会了生意场上的应酬话,说:“汪老板有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到,决不推辞。”汪坚强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是这样的,我准备做车生意,资金大部分已经到位,就是还差30万急需。我准备在银行贷50万。但是到银行贷款需要担保,我想借你的桑塔纳作为担保抵押。你我相识这么久,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那就是绝不亏待朋友。三个月后我还了贷款,把车赎回来再还给你。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你每月仍然可以拿到5000块钱的包车费。你不要急于答应我,你可以考虑考虑,三天后给我回话。”

谢先荣想,每个月什么也不做就能拿到5000元,应该是很合算的交易。如果汪老板包个一年半年,不到两年功夫,他借的钱就可以还清了,以后赚的,就是纯利了。因此,这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得把它抓住。

三天后,谢先荣随同汪坚强一起,把车开到荆门投资银行作了抵押,与之一起作为抵押的,还有荆州人蒋志良的一辆广州本田车。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谢先荣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盼着汪坚强早点还清贷款把车子赎出来,他好继续跑他的“黑车”赚钱。

三个月后,汪坚强没有出现,贾英俊没有踪影,谢先荣开始傻眼了:他们会不会是在骗我?

不错,他们确实是在骗他,从一开始,他就成了这场骗局的对象汪坚强本来就是一个靠空手套白狼起家的货色,他第一次坐上谢先荣的出租车时,就已经欠下了天门市一家银行的35万元。这笔钱是他的连襟的妹妹贷给他的。连襟的妹妹在银行工作,她也没想到汪坚强是这样一个人,有点疏忽大意,就将钱贷给了他。但是过了规定的期限,汪坚强却迟迟不还。连襟的妹妹为了催他还款,就对他说,如果你能将这35万元一次性还清,她还可以为他贷款150万元。对于这150万元的贷款,汪坚强垂涎欲滴,他当然不想错过这笔钱。但是,要得到这笔钱,就必须先还这笔35万元。这35万元怎样才能弄到手呢?他决定到荆门投资银行贷款。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汪坚强曾经屡试不爽,但是,当他向荆门投资银行提出贷款的申请时,对方告诉他,必须提供担保才能贷到款。担保人和担保物资都可以。

没有担保人,抵押品如房产、汽车也行。汪坚强找不到合适的担保人,又没有房产和汽车,使他一向自满的成就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挫折。恰在这时,谢先荣用桑塔纳轿车跑出租的消息已经在荆门闹得满城风雨。如果能把这辆在当时的荆门最豪华的出租车弄到手,再加上他物色的另一辆车,有了这两辆车作抵押,他到荆门投资银行贷款35万不就顺理成章了?有了这35万,他不是就可以在天门银行贷到150万了?在以往的经历中,只要是他看中的目标,没有一个能够幸免的。汪坚强对此深信不疑。

汪坚强找来自己过去的徒弟贾英俊,师徒俩谋划好后决定主动出击。他们在荆门大酒店前上了谢先荣的车,先诱以厚利,再慢慢让他上钩。果然不出所料,谢先荣尽管坐过几年牢,对于社会的复杂,人性的奸恶,却是白纸一张,他太单纯了,他太相信别人了。或者说,是他太想发财了,总在期望一夜暴富的神话出现。

一夜暴富的神话没有出现,却使谢先荣再一次跌入人生的深渊。汪坚强用谢先荣的桑塔纳和荆州人蒋志良的广州本田车作抵押,在荆门投资银行贷到了35万元,他将这35万元全部还给了天门银行,但是,天门银行或许是看清了汪坚强的本来面目,无论他使出什么花招就是不给他贷款。贷不到款,就意味着谢先荣的车赎不出来。这对汪坚强来说,无异于一次沉重的打击。

遭受重创的汪坚强很快将自己解脱出来。车子赎不回来,他还有两条路可走:或者躲起来,或者跑掉,永远不回荆门。从此,他在谢先的眼中消失了。



讨债路上的种种诱惑


谢先荣明白自己受骗后,非常恼恨,非常痛苦。本想占点小便孝吃了大亏,他没敢把被骗的事对妻子说,他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于是,他悄悄地来到公安局报案。“唉呀”,接待他的民警听完他的诉说,连忙摇了摇头,“你和银行之间的事我们公安机关不能插手。我们有纪律规定,不能插手经济纠纷,否则,就是违纪。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可不能贪小便宜啊!

他神情沮丧地离开公安局,又来到银行,对银行工作人员说,那辆桑塔纳车是他的,他要求银行还给他。

银行工作人员说:“对不起,我们跟你没有债权关系。要赎车子,我们也只认汪坚强,你叫他马上将35万元贷款还给银行,我们可以马上还车。否则,我们也无能为力呀。”

无可奈何之下,他想到了小学时的同学。听李市镇上的人说起,他有几个儿时的朋友都到公安局当了警察。这些当了警察的同学,他们基本上有好多年都没有联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像以前那样吗?他是一个坐过牢的人,而他们,则是他的对立面,谁知他们会怎么看?如今,自己混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们?在同学面前,他还要保留那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心。找不找他们,他实在有点犹豫不决。后来,他想到,如今这个社会,警察毕竟是强势群体,又是执法者,他们说话有份量,只要他们肯出面,事情往往要好办得多。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还不借助同学帮助的话,光是保留这点自尊心又有什么用?于是,他特地买了几斤水果,多方打听,找到周明强的家,来到他的家里。谢先荣和周明强从小在一个镇上长大,一起上学。周明强当时读书成绩很好,但长得个子矮小,老受人欺负,还是谢先荣帮他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同学,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为此,周明强对他上分感激。后来,周明强考上了警校,风光得很,毕业后又分到公安局当了警察。“哎呀,老同学,都有好多年不见了,你都变得不认识了。这些年都过得好吧?“周明强还记得谢先荣的模样,热情地寒暄着。老同学,我正是因为过得不好才来找你的呀!“谢先荣叹了口气。“你过去的事我也听说过,法院当时确实判得不公,但是,事后已经改正了,你就不要再背思想包袱了。你看,我就一直没有当你是什么人,我还记得你过去常常帮我教训那些人的事。那时,真亏了你打抱不平,要不然,我老受人欺负,就只差点要退学了。”周明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一直记得过去谢先荣对他的帮助。“老兄现在可好了,当了警察,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倒是我,现在却受到了别人的欺负。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求你,帮我把车子要回来。

“车子?你的那辆出租车?在咱们荆门最豪华的那辆出租车怎么了?”周明强倒是听说过谢先荣在开一辆荆门最好的出租车,只是因为工作任务太繁重,一直没有跟他联系过。

“被人骗跑了。”谢先荣说罢,脸色随即阴沉下来。“嗬,还有这样的事!”听谢先荣这么一说,周明强非常吃惊。于是,谢先荣将他的车子如何被汪坚强骗到银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了谢先荣的前因后果,周明强说:“你这个事还真难办。你说你吧,当初为了图小便宜,不办理出租车的相关手续,出了问题也没有单位帮你扛着。现在,看刑侦能不能立案。能立,就有希望,否则,唉,难。”在周明强的带领下,谢先荣又一次来到当初报案的公安局刑警大队。这次接待他的,是另外一位刑警。做完笔录,刑警说:“我们先传唤汪坚强,只要他诈骗的事实成立,我们决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汪坚强不见了。我找了他好多天,总是找不到他。”谢先荣不无担忧地说.

“黄警官,你一定要帮帮我这老同学。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他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呀。”周明强再一次恳求黄警官。“周警官,你这话就见外了,不要说是你亲自来,就是你不来,我们也会按规定办的。至于汪坚强到了哪里,我们会找到他的果然,黄警官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三天,他就将汪坚强找了回来。在刑警大队,汪坚强一副饱受冤枉委屈的样子,说:“我没有骗他我们是有协议的!我租他的车,每个月5000元的租金。不信,你把他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谢先荣接到黄警官的电话时一喜:想不到汪坚强这么快就被抓起来了。可是,等他赶到公安局时他却傻眼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最后,黄警官送他走时十分惋惜地对他说:“谢先荣,我们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你跟汪坚强的事,的确属于经济纠纷,我们不好插手了。要是当初,你不跟他签协议还好,你签了协议,说明你们之间已经构成了合同关系,这合同只要没有中止,就是有效的,就是属于法律保护的。至于银行,他们也是严格按照规定办事。就看汪坚强这个人能不能良心发现,有能力及早地将车赎出来还给你。”

天啊,这都是怎么了!我谢先荣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不行,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汪坚强!

汪坚强也许已经料到谢先荣会对他采取措施,干脆,和贾英俊一起,从荆门消失了。找了几天没找到后,谢先荣的倔劲上来了:就是把这个世界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他,荆门找不到,就到仙桃去找,到潜江去找,到荆州去找,到武汉去找,到他去过的所有地方去找!他不信找不到他!

这已经是第四十五天的晚上7点钟了,他在荆州市的大街上寻找着。还没有吃晚饭,肚子在咕咕叫着。他花五毛钱在地摊上买了一个烧饼,来到一家夜总会门前观察着。刚到夜总会跟前,一个保安马上走过来,对他挥了挥手,说:“去!”他一想也是,自己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烧饼,穿得像个民工,保安八成把自己当成了要饭的了,他踱到马路对面,对面正好是一家副食商店。“老板要买什么?”副食商店老板热情地招呼道。谢先荣并没想到要买什么,他口袋里的钱不多了,不然回家连路费都没有了,他得省着点。见老板这么热情,又要在老板的商店里呆着,不买东西似乎说不过去突然灵机一动,说:“拿瓶矿泉水吧要哪一种?有一块的,有两块的,还有冰红茶,三块五一瓶。就买一块的吧。”“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递给了商店老板,从里面搬把凳子坐下来。他要在这里耗时间。以前,他载汪坚强来过这家夜总会,他知道汪坚强三天不玩小姐就会闷得慌,他说过这里的小姐够味,以汪坚强的性格,他不相信他能耐得住寂寞。

老板,要关门了,你都在这里坐了半夜了。”老板见已经午夜12点了,谢先荣还赖着不走,就下起了逐客令。谢先荣只好懒洋洋地起身。

也是上天可怜谢先荣,见他找得这样执著,开始给他回报了。正当他准备放弃今晚的守候时,汪坚强和贾英俊正从夜总会里出来。谢先荣脸上立即露出了欣喜的光,赶忙迎上去堵截。

“汪老板,我找得你好苦!”谢先荣一手揪住汪坚强的衣领,一手卡住他的脖子。汪坚强还沉醉在刚才的销魂中,陡见自己的脖子被人卡住,立即吓出一声冷汗。“兄弟饶命,有话好说。兄弟饶命,有话好说。”他还没弄清遇到了哪路神仙。“把车还给我!”谢先荣声嘶力竭地吼道,卡住他脖子的手又紧了。“哦,是谢哥啊,”汪坚强听出了谢先荣的声音,绝望中松了一口气,说,“你,你先松开再说。”谢先荣把手松开。

谢先荣手一松,汪坚强又开始活灵活现起来,说:“谁说我不还你的车了?你的车值十几万啊,我怎么会不还呢?谢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汪坚强这么说着,好像是谢先荣对他不起了。

为了最终把车要回来,谢先荣没有动粗,只是好言好语向汪坚强要。到这时,那每个月5000元的包车费要不要倒成了其次,他只想要回他的车。但是,汪坚强却苦着脸说:“兄弟,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你的车子我暂时弄不出来了,几万块钱的包车费我也没有办法兑现了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车子弄出来的。

“你这个骗子!”谢先荣一把揪住汪坚强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只要这一拳砸下来,汪坚强的脑袋再坚硬也会中心开花,游先荣真想砸开这个装满了坏水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货色但是,他把拳头举到半空,又收起来了。他不想再惹事,他知道他这拳砸下去的后果,不是死也是重伤,那么,他的后半生就完了,他曾经发过誓,永远不要再到监狱里面去,他也发过智,他要和严鸣凤白头到老。他不能抛下妻儿不管。他硬是把这一口恶气忍下了。他问汪坚强“你给我说句实话,什么时候还我的车子?

“兄弟,我一定还,我不会耍赖的!你给我两个月时间好不好?“汪坚强看到满眼喷火的谢先荣,知道他不好惹,赶紧陪笑脸。

“什么,还要两个月?不行!”“那好,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保证把车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谢先荣窝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他真不忍心把真相告诉妻子晚饭时,他只扒了几口饭就上床了。严鸣凤见谢先荣这几天神色不对劲,等做完家务安置儿子睡觉后,就躺在他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柔声问道:“有心事了吧,能不能告诉我?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没,没什么。”谢先荣对妻子的爱抚无动于衷。他只是把背脊留给妻子,任凭妻子怎么撩逗,也毫无反应。严鸣凤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昏昏沉沉地睡去。明天,还有繁重的工作在等着她。

谢先荣再一次找到汪坚强。但是,汪坚强仍然拿不出钱来,就对他说:“我还在想办法。这样吧,你不如跟我们到荆州去潇洒几天。谢先荣把心一横:“去就去。我看你到底能要什么鬼花招。”于是他打电话告诉妻子,说一个朋友要包车到荆州去几天,然后,就跟着汪坚强到了荆州。吃过晚饭后,汪坚强在荆州宾馆包了两个房间,然后,他邀上几个朋友,带上谢先荣,来到一家娱乐城。谢哥,今晚一定要放开哟!让小姐给你择播背。钱的事不要想了,车子的事也不要想了,你只要想着今天开心就行了。“汪坚强给谢先叫了一个姿色撩人、胸肺高耸的小姐,把他往包房里一推,再一次说“尽管放开点,不要拘束哟。”然后,他自己搂着一个小姐去了另一个包房先生,是第一次来刑州吧?”小姐见谢先荣一动不动地坐在按摩床上,就一手搭在谢先荣的身上,在他肩上轻轻地揉捏着,同时,把她高高耸起的胸脯顶在他的背上摩擦着。谢先荣只觉得一阵耳热心跳,身上有些躁动,但是,他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小姐见自己的挑逗不起作用,就换了一个方向和他面对面地坐下来,她的脸几乎要贴近谢先荣的脸了,谢先荣闻到了小姐身上幽幽的体香。就在这时,小姐抓起谢先荣的一只手,往她柔软而坚挺的乳房上放,说:“先生,你是第一次来吧。“哎你干什么!"谢先荣本能地将手迅速拿下来,吓得面红耳赤,起身就往外面走。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了。“哎先生你—“小姐在身后叫了一句什么,谢先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房的门。谢先荣不敢在娱乐城久待,就只身一人来到街上。汪坚强他们肯定还在风流快活,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以前,他只是听说过娱乐场所的一些事情,没想到真的让他见识了。三陪小姐的火辣,让他有点无地自容。不要说他没那种心情风流,就是有,他也不想做出对不起老婆的事情来。妻子对他恩重如山,可以说,没有严鸣凤,就没有他谢先荣的今天,他无论如何不能背叛她。要做到洁身自好,惟一的办法就是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是,他又不能到别的地方去,他不能让汪坚强再次从他的眼前消失。街头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偶尔碰到几个人,也是像游魂似的一对对男女。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要到哪里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都跟他不一样,他们都在尽情地享受城市的夜生活,显然都是一些衣食无忧的人,不像他,要为生活奔波,成为一个低声下气的讨债鬼。

快到午夜一点钟的时候,汪坚强才从娱乐城出来。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像一个债务缠身的人。第二天,汪坚强又带谢先荣到了一家深宅大院,在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几个人正在赌博。这个大院,汪坚强以前也要谢先荣开车来过,不同的是,谢先荣一直呆在车上,没有走进来,直到这时先荣才知道,汪坚强以前经常到这里来赌博。每人的桌前都堆着大小不等的钞票,多的恐怕有十几万,少的也有几万元。这些人见汪坚强来了,立刻有一个人腾出一个位置,让他来。汪坚强却没有坐上去,对谢先荣说:“谢哥,玩几把,碰碰手气。”谢先荣说:“我不会,我也没钱玩,还是你来吧。”汪坚强说:“钱的事你不要管,赢了归你得输了你不管。”然而,谢先荣还是不动心,坚持不赌。他想,只要他染上赌瘾,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不要说要不回车子,恐怕连性命都难保。汪坚强又劝说了一番,见谢先荣确实不想玩就坐上空出来的位置。不知是汪坚强的手气好还是赌技高,不一会儿,他的面前就堆了堆钞票,他赢了。但是半个小时后,这些钱又到了别人的跟前。谢先荣对赌博实在没有兴趣,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在一旁观看,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几天后,汪坚强带着谢先荣来到武汉市江汉区一片家属区。他对谢先荣说:“这一次,我要让你见识一个最刺激的游戏。

“首先说明,我不赌博。”谢先荣怕汪坚强再次要自己赌博,不得不事先中明。“不是赌。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我会叫你忘记一切烦恼,什么车子呀钱财呀,什么老婆呀孩子呀工作呀,通通都见鬼去了,你感觉到的,就是说不尽的逍遥快活。”“我可不想玩小姐谢先荣以前有工作时,除了上班,下班以后都在家里呆着,不是帮助老婆做家务就是陪儿子下棋、玩游戏,很少到外边逍遥快活。以后下岗了,除了找工作,还是找工作。他的身心都被找工作压得疲惫不堪,根本没有情趣找点什么乐子。在他心中,人生最大的乐子,就是和妻子在一起快乐相守,真不知道世界上除了这还能有什么能让人忘记世间烦恼而逍遥快活的事。

“谢哥呀,你也太没见识了。难道除了赌、除了嫖,就没有别的乐子了?要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小武,快开门,汪总来了。”贾英俊敲着门喊道门开了,出来一个呵欠连天的小青年,看他那样子,似乎有几个月没有睡过一样。他骨瘦如柴,好像长期缺乏营养似的“小武,胡经理呢?”小武说:“你们真是来得太巧了,他刚从广州回来。小武将汪坚强等三人带进里间。因为房间采光不好,又没有开灯,房间里黑乎乎的。“胡经理,那东西还有吧?让我的朋友尝尝鲜。”显然,汪坚强和胡经理是老熟人了,他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哎呀我的汪总,你可真是够朋友呀,自己逍遥快活不说,还要让朋友一起有福同享,真有你的。既然是有新朋友来我当然要招待好。谢先荣一听胡经理的话,就觉得他和汪坚强一样,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老油条,不得不提高警惕,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胡经理从衣柜里摸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把一些首饰拿开,露出一层锡纸,再将锡纸揭开,露出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锡纸,撮起一些白色粉末,对谢先荣说:“兄弟,来,别看这小玩意,我保证它能让你享受神仙也享受不到的滋味。”“胡经理,别慌,我的兄弟是第一次,他还不知道方法。这样吧,英俊,你示范一下。”汪坚强对站在一旁的贾英俊示意了一下。贾英俊显然是熟谙这些程序的。他用一小块锡纸撮起一些白粉用打火机点燃,白粉上立刻冒起袅袅白烟。随着白烟的冉冉升起,贾英俊凑近烟雾用鼻子使劲地吸着,不时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似乎是非常陶醉的样子。谢先荣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当然不知道这就是吸食海洛因,也学着贾英俊的样子,如法操作起来。当真不错,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当真有一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当真是什么也不想,人世间的一切忧愁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回荆门后,谢先荣听贾英俊说这就是吸毒时吓了一跳,他知道吸毒是违法犯罪,到时候,倾家荡产甚至要丧人性命尚且不说,和妻子曾经的山盟海誓,更是不复存在了。至此,他彻底明白了汪坚强的用意,他先是拉自己,再要自己赌,见自己拒绝了就使用吸毒的方法拖自己下水,让自己意志崩溃,永远沦为他的奴隶。他可不想上他的当。一旦明白了汪坚强的用意,谢先荣的火气又上来了。他真的搞不懂,汪坚强口口声声说没钱没钱,但是却有钱玩小姐,有钱赌博,有吸毒。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揪住汪坚强,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说:“你不是不知道老子是从农场出来的!你给老子说句实话,不然,老子一刀宰了你!”江汉平原有两个劳改农场,一个是沙洋农场,一个是江北农场。这一带的人都清楚,“从农场出来的人”其实就是劳改释放人员的代名词。有些劳改释放人员从农场出来后,为了在社会上讲狠,往往用这句话作武器,给自己壮胆,意谓老子坐过牢,什么都不怕,你们识相的,就得乖乖听话,免得我不客气。一些人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一听说谁谁谁是农场出来的,无不就范。

贾英俊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知道谢先荣要动武了,连忙打圆场:“谢哥,谢哥,莫激动,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汪坚强吓得浑身冒汗,哭丧着脸,说:“谢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谢先荣愤怒地吼了一句:“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说,你说你有什么话好说!”谢先荣吼着,好像要哭起来一样。“你,你,你先把刀放下。”汪坚强气喘吁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着。谢先荣将冰冷的匕首从汪坚强的脖子上抽下来。汪坚强说:“谢哥,你真把我杀了倒是帮了我的忙,也让我解脱了。我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荆州的蒋志良。你以为我不想把车还给你们,我是没有办法啊。你把我杀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出了一口气,爽快!可是,车子能要回来吗?不如这样,你听我说一个好办法好不?”“什么办法?快说!你跟我们到武汉去一趟。我们搞一辆车来,把它卖掉,少说也能卖个十万八万,多少也能赔你一些车钱。谢先荣一想也是,与其这样天天跟他耗时间,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连忙说:“说句实在话,要不是考虑我的老婆孩子,我真的早就把你剁成八块了。不过,只要你答应把车还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第二次拯救


第二天,谢先荣随着汪坚强、贾英俊以及荆州的张志民一起来到汉口六渡桥。汪坚强找到一个绰号叫“六六”的青年人,在六渡桥一家个体旅社住了下来。

白天,汪坚强叫谢先荣就在旅社看电视,他要和贾英俊、“六六”出去“转转”。谢先荣怕他们再次使用金蝉脱壳之计逃跑,坚持要跟他们始终在一起。汪坚强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谢先荣虽然是第一次来汉口六渡桥,但早就听人说起过六渡桥一带的富丽繁华。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富丽繁华,他心情抑郁,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汪坚强一行人,从六渡桥转悠到江汉路,又转到南京路、北京路,最后,他们来到胜利街一家居民楼停下。汪坚强说:“就在这里。谢先荣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明堂,就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哇?你能变戏法变一辆车子出来?”汪坚强说:“兄弟莫性急,我们的财宝就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保证如愿以偿。”谢先荣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跟着他们在这一带转了一天,什么收获也没有。

当天晚上,他们又来了。然而,院子里还是什么也没有。他们一连在这里转悠了五天,到第六天晚上,他们终于发现了目标:一辆银白色的马自达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楼下了。汪坚强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对谢先荣说:“我不骗你吧,这不就是我们的钱。”“可是,你怎么偷呢?”“偷?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也叫偷?你看看我手上是什么?”说着,汪坚强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把黑色的车钥匙。

“你该不会说它就是这辆车的钥匙吧?”谢先荣半信半疑。

“谢哥你猜对了,正是这辆车的钥匙,”汪坚强说,“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把车开走。至少要等到后半夜没有人的时候。”

午夜时分,他们一行人再次摸到这栋居民楼下,蹑手蹑脚走到马自达跟前。汪坚强将车钥匙往锁孔里一插,轻轻一拧。车门开了。于是这辆车悄没声息地从这家院子里消失了。在开往荆门的路上,谢先荣问汪坚强:“你怎么会有这辆车的钥匙。”见谢先荣这样问,汪坚强炫耀着说:“谢哥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我是做汽车生意的。做汽车生意,靠老实本分哪能赚到钱?不瞒你说,去年我从江西九江倒来这辆车,把它卖给了这个姓张的武汉人。当时,我把车开来时偷偷地配了一把钥匙。想不到这个武汉人还真够意思,钥匙竟然没有换。他哪里想得到,他的车子会被我弄走。

最终,这辆车被他们开到荆州的一家修理厂重新涂上油漆后,低价卖了六万元,谢先荣分得一万元赃款。

谢先荣将这一万元全部交给了妻子,说这是他这一段时间赚的钱。严鸣凤没有细问,只是端详着谢先荣,发现他比以前消瘦多了,便柔声说:“以后别太累了自己,钱是赚不完的,不要想到一天吃成一个胖子。”严鸣凤越是这样为他着想,谢先荣越是心里难受,就说:“我并没有累着。”其实他心里明白,这都是每天忧虑造成的。为了讨债,为了寻找汪坚强,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所受的苦,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哪里是妻子想象得到的。不过,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得到了一万块钱,谢先荣在家里休整了几天,严鸣凤仍然是每天起早贪黑地上班。日子平静地过着,谁也不知道生活会再次失去平衡。

突然有一天,四个警察来到谢先荣家里。“你是谢先荣吗?”其中一个操武汉口音的警察问道。对于警察的光临,谢先荣心里一惊:不好,一定是偷车的事被警察知道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又要坐牢了。他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强装镇静地说:“我又没有犯法,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谢先荣,你涉嫌盗窃汽车,跟他们去一趟。他们是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公安分局的警察。你偷没偷车到那里跟他们说清楚。”荆门的警察说。

谢先荣被押到武汉后,立即被关进了看守所。

原来,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分局的民警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家个体旅社吸毒。他们立即展开抓捕行动,一举抓获了几名正在吸毒的人员,其中就有“六六”。“六六”为了立功赎罪,将汪坚强、张志民、谢先荣盗窃汽车的事抖了出来。水上分局民警以迅雷不及掩耳目之势,首先一举将汪坚强、张志民抓获,在交待同伙时,他们供出了谢先荣。

谢先荣傻眼了。盗窃汽车,肯定要判刑,自己的后半生难道又要在监狱里度过吗?呆在看守所里,他夜夜做噩梦。他发过誓,永远不要再到监狱、看守所之类的地方来的,这下,他这一辈子不是又完了!他成不了什么大事,连发过的誓言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他还是个人吗?

“谢先荣,有人看你来了。”看守民警将谢先荣带到会见室,谢先荣眼前一亮:“小凤,是你?你怎么来了?”

“你是怎么搞的?你究竟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我还以为你在好好地跑生意,你却跑去偷车!”严鸣凤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

“小凤,对不起,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你怎么骂我都不过分!”谢先荣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显得可怜巴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丈夫这样,严鸣凤有些不忍,转而轻言细语地说:“我不想过多怪你,只怪我很少过问你的事。我找办案人员问过了,他们说你不是主犯,交几万块钱保证金就可以放人。”

“要几万块?你到哪里去凑那么多钱?”

“钱的事你不要管,你先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惹事。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谢先荣眼里闪着泪花。他默默地看着妻子离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三天后,严鸣凤带着两万块钱来到武汉,办了取保候审手续,把谢先荣领出了看守所。

回到家里,谢先荣无颜面对妻子、儿子。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不但什么事干不成,反而拖累妻儿。上次买出租车的钱还没有还,又欠下了一笔债务,到什么时候能够还清啊!

严鸣凤为了还债,每天都加班,目的是为了多得几块钱的加班费。看到妻子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谢先荣又振作起来。他对妻子说:“你就安心地工作吧,家里全部交给我。洗衣、做饭,接送孩子上学,所有的家务事都包在我身上。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有了丈夫打理家务,严鸣凤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快就因工作成绩突出,被提拔为护士长助理。对此,严鸣凤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在她看来,没有丈夫全身心地打理家里,她就不会抽出很多时间钻研业务,就不会成为医院的护理骨干,就不会得到同事和病人的好评,就不会有得到提拔的机会,她理所当然应该感谢丈夫。但是,别人家是男人在外面拼命赚钱,女人在家里打理家务,而他们家却恰恰相反。她在感激丈夫在为她牺牲的同时,心里隐隐的产生了一丝同情。丈夫也算是条汉子,为什么工作总不能称心如意呢?命运为什么总跟他过不去呢?她心里虽然在为丈夫抱不平,但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接受命运对他们的安排。

火车咣当咣当很有节奏地开着,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不知不觉间,王建民已经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时,谢先荣已经不在身边了。

“这个家伙,神经过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打破了交警的鼻子吗还怕我出卖你不成?”王建民本以为谢先荣会和他一起在广州下车的,想不到,他却趁他睡熟之机走了,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吧?王建民为自己被人小瞧了而愤愤不平。不过,就在广州站下火车时,王建民无意中发现,谢先荣并没有走远,他从另外一节车厢下了火车。他本来想上前去和他打声招呼,和他告个别,但是,谢先荣好像也看见了他,和他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走拢来握手告别的意思,而是匆匆忙忙地走了,消失在出站的滚滚人流中。王建民摇了摇头,觉得谢先荣的行为太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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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夜雨:潜江往事1
明志·致远
明志·致远
自贸区进口红酒,厨具以及其他奢侈品。
创作声明: 内容包含剧透



血溅大学校园

2002年,湖北省荆州市。

尽管日历翻到了9月10日,但秋阳高照,秋老虎还在肆虐,使人有些沉闷、燥热。不过,闷热的天气并未影响校园里人们的心情。今天是教师节,今年又是武汉理工大学荆州分院专科升本科后面向全国招生的第一年,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在家长的陪同下将校园挤得水泄不通,满眼所见,皆是一派节日般的喜气与兴旺。由于入学报名的人很多,来自新疆的鲁小刚等了两个小时,直到下午4点半还没报名交费。他的父亲鲁大海很不适应这里闷热的天气,见狭窄的财务室人很拥挤,觉得透不过气来,就吩咐小刚自己交费,自己则和前来陪同的驻荆州的公司代表叶志和到室外的一棵大树下乘乘凉,透透气。

“砰!”大约半小时后,财务室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鲁大海心里一激灵:不好,有人抢劫了!他来不及多想,直往财务室奔去。刚到大楼门口,就见一名男子提着一把手枪从财务室冲出来。男子见鲁大海朝他迎面走来,抬手就是一枪。

或许是出于本能,鲁大海见男子将手抬起,知道他要开枪了,就势往地上一趴,但还是晚了一点,子弹从他面颊擦过。鲁大海用手一抹手上立即沾满了鲜血。“儿子,我的儿子!“鲁大海顾不得自己满手满脸的鲜血,立即嘶喊着扑向财务室。此时,鲁小刚已经倒在血泊中。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鲁大海父子,转眼之间便血溅校园。财务室门外是一条并不太宽的水泥路,从楼栋门出来往右走五六十米,便是一条与之垂直的南北向的水泥路。往左走七八十米,便是学校大门。持枪男子抢劫得手,打倒鲁小刚、打倒鲁大海后,迅速跳上停在大楼前的一辆海蓝色桑塔纳轿车。轿车并未熄火。车刚一启动,男子立即加速到四档,然后飞快打方向盘,猛地左转弯。只一眨眼工夫,桑塔纳又一个右转弯,冲出校门,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应该说,从财务室门栋口出来到校门口,这是一段路况不太好的路段,路面很窄,要转几个弯,水泥路已露出坑坑洼洼破损的迹象,况且行人很多,而持枪男子在高速驾车逃跑的过程中,除了将大四女生董宛君挂倒在地外,并无造成其他人员伤亡。由此可见,该男子驾驶技术相当高超。正因如此,当时的很多目击者还以为,这是在拍电影,是在表演汽车特技。这样的精彩表演,只有在好莱坞的电影中才能看到。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一切又是这样的紧张刺激,让人们根本来不及产生发生罪案的联想。学校门卫敏感地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采取阻截措施,迅速关上电动伸缩门。但还是晚了半拍汽车将钢制伸缩门撞离轨道,仓皇逃去。从枪响到汽车逃离,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当校园里的师生们、家长们意识到发生持枪抢劫案时,一个个惊恐不已,有人发出神经质似的尖叫



失踪桑塔纳

案发现场位于荆州市繁华的江津路一侧,往西约200米,就是荆州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可以说,枪案是在州市公安局民警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这对一个地方的最高治安行政长官的冲击是强烈的,对全体民警的震撼是强烈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歹徒猖狂到了极点,猖狂到了无视公安机关的存在,这是对法律的践踏,是对公安机关的公然挑衅。高速运转的指挥中心迅速下达指令:立即封锁荆州城,在安家岔、秘师路、丫角、长江码头等所有出荆州的路口设卡堵截,形成第一道包围圈;邻近的公安县、石首市、松滋市、监利县等地布置警力,设卡检查,设置第二道包围圈,决不能让歹徒逃出荆州市管辖的范围,逃到邻近的湖南省。

荆州市两个城市公安分局荆州区分局和沙市区分局更是全警出动,有的开展现场走访,调查目击者,有的直赴医院。荆州市人民医院,女大学生董宛君所幸只是右下肢表皮擦伤,没有骨折。经过医生的清创处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鲁大海左脸颊从上到下被子弹擦伤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被缝了二十多针,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他的儿子鲁小刚的麻烦就大了,子弹从他的腮帮处穿过,造成颈椎粉碎性骨折,伤势严重,生命垂危,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侦查员来到医院时,鲁大海已经能够坐着讲话了。他向办案民警说,他是新疆库尔勒市蓝天经贸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他的儿子考上了武汉理工大学成教荆州分院。

本来,他们是在公司驻荆州的业务员叶志和的陪同下来交费的,下午3点钟就到了,不想当时交费的人很多,狭小的财务室里被挤得水泄不通,当时的温度,至少有三十多度,鲁大海哪里耐受得了这样闷热的环境,就和叶志和一起到外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去乘凉,让儿子鲁小刚一个人交费报名,哪里想到会发生抢劫!“儿子……”鲁大海说到儿子,竟泣不成声。儿子考上大学本是一件令整个家庭幸福的事,哪里想到……“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没有照顾好儿子,我怎么对得起他的妈妈呀?鲁大海伤心的哭泣声令侦查员心里很不是滋味。是谁这么残忍,竟然向一个学生开枪,难道就为了那两万多块钱吗!”一个侦查员一边听着鲁大海的哭泣一边自言自语。

另一个侦查员见鲁大海情绪激动,就尽力安慰他,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我们相信,您的儿子会没事的,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很好,医生一定会救活您的儿子。为了替您的儿子报仇,您一定要冷静下来,配合我们的调查。有了您的配合,我们就能尽快地找出凶手,好吗?”侦查员的话起了作用,一会儿后,鲁大海抹去眼泪,情绪平静下来,开始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鲁大海想起了一件事:那个开枪的歹徒他见过,就在财务室里。当时,财务室人很多,那人还和他闲聊了几句,他以为是哪个学生的哥哥来陪着报名的,也没有在意。

侦查员立即对这一情况产生了兴趣:“他和你说过话,你注意到他是说普通话还是说荆州话?”鲁大海说:“他说的话我都能听懂,反正不是普通话,好像,好像和你们说的口音是一样的。”“你怎么能肯定那个人就是向你开枪的人?”虽然开枪只是在一刹那间,但我还是看清了,因为一则他的眉毛很浓,二则在所有报名的人中,或者陪同的家长中,就那个人穿的衣服最旧。我当时还想,现在竟还有这样穷的人!后来又一想,现在有些家庭,供一个人读书很不容易,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为弟弟或妹妹读大学吃过很多苦。这样一来,自然对他的印象就深。”您再想一想,他大概多大年龄?长相如何?”“大概二十六七岁。很瘦,不高,最高也就是1米7。”“好了,谢谢您。有什么情况想起来了,再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电话。”侦查员留下电话,告别了鲁大海。在荆州分院财务室,会计章秋生对侦查员说,案发当时,报名交的高潮已经过去,一共只有两名学生在交费,都是来自新疆,一个是19岁的女生宇雯,在爷爷奶奶的陪同下交费;一个就是鲁小刚。宇雯在前面交费时,鲁小刚就在后面等着,他手上拿着他父亲给他的1.17万元报名费。

正在这时,先前在财务室坐过的一个家长又走了进来。这一次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进财务室就对鲁小刚说:“把钱拿出来!”说着用枪抵住鲁小刚的头。这哪里是什么家长,分明就是抢劫犯!鲁小刚1.85米的个头,仗着人高马大,不肯轻易就范,没有立即将钱交给他,而是回头望了持枪男子一眼。还未看清他的长相,“砰”的声,枪响了,鲁小刚倒在地上。开过枪后,歹徒眼睛都不眨一下,接着又用枪对着宇雯的爷爷说:“不要动,把钱拿出来。”宇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花枝乱颤,根本不敢正眼看一下歹徒,惊慌颤抖中将已放在桌上的1.17万元报名费往歹徒面前一推,就此躲过了一劫。随后,歹徒举枪对准会计章秋生,命令他将钱拿出来,同时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黄色塑料袋,放到桌上。章秋生并不惊慌地说:“钱都在桌上。”他庆幸,前面收的大批钱款已经让出纳存到银行去了。歹徒吼道:“少罗嗦,把抽屉打开!”章秋生打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歹徒显然有些失望,想不到在他短暂离开的时候,大把大把的钞票就转移走了,气得抓起两个学生的2.34万元报名费,往塑料袋里塞,仓皇而去。“你注意到歹徒说话的口音没有?”侦查员听完章秋生的讲述,开始询问。“好像是荆州口音。”章秋生说。“到底是不是?你再仔细想想?”章秋生想了想,肯定地说:“是荆州口音。我记得他在财务室里坐了好久,好像还和鲁小刚的父亲说过几句话。”你当时正在忙,怎么会注意到他和鲁大海说话?

“因为鲁大海是新疆人,和他儿子一样,长得都很高大粗壮,面相上有点像外国人,特别引人注意,说的又是普通话,不像我们,都说荆州话。这个人和新疆人说话,我很好奇,就瞟了他一眼。“你看清了他的长相没有?他有多大年纪?“年纪?好像不到三十岁,最多也就二十八九岁,身高1米7左右长得很瘦,眉毛有点浓。当时在校园里目睹歹徒逃跑时,很多人都看清了,歹徒驾驶的是一辆海蓝色普通型桑塔纳轿车,因为把女大学生董宛君撞伤了,有人迅速记住了车子的牌照号码:鄂H-04106,是一辆外地牌照的汽车鄂H-04106成为歹徒的作案用车,必须迅速找到这辆车。通过交警部门很快查明,牌照号码为鄂H-04106的海蓝色桑塔纳轿车的车主为湖北省荆门市公路物资设备公司,案发当天由公司司机何建军驾驶到荆州市核账。

何建军的嫌疑迅速上升。三名侦查员连夜驱车赶到90公里外的荆门市了解何建军的情况。何建军当天究竟到荆州去干什么?他平时有没有犯罪苗头?“情况十万火急,侦查员没有更多的寒暄,单刀直入,向公司经理于洋问道。“我可以保证,何建军是个非常本分的青年,他今年31岁,已经结婚,生有一个儿子,儿子刚刚3岁。他为人善良,乐善好施,技术又好,在我们公司口碑一直不错,他绝对不会走上犯罪道路。今天上午,我们派他和单位会计杨小红、出纳陈凤英一起到荆州核账。核账情况怎么样杨小红陈凤英明天会给我汇报。“既然这样,请您现在就把何建军叫来,我们想和他谈一谈。于是,公司经理于洋开始拨打何建军的手机。但是,只传来一阵电脑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过一段时间再打,仍然是同样的电脑提示音。这个何建军,平时并不关机的呀!”于洋开始纳闷起来,因为,他曾对单位的司机吩咐过,任何时候都不许关机,以便随叫随到,为此他还制定了严厉的处罚措施。难道何建军吃了豹子胆不成?在侦查员的要求下,于洋将杨小红和陈凤英叫到办公室。听说是了解何建军的去向,杨小红和陈风英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该死的何建军,今天真是把我们害惨了!”侦查员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有戏”,忙说:“不慌不慌,有话慢慢说。

“其实,他们巴不得二人竹筒倒豆子将情况和盘托出。杨小红和陈风英受经理于洋指派于上午11点左右前往荆州市核账,由司机何建军驾驶本单位的海蓝色桑塔纳轿车同行。他们此行的对口单位是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三人到达荆州市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便在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办公室主任和会计的陪同下吃了一顿便饭。下午2点,何建军将车开到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口,对杨小红和陈风英说:“你们上楼去核账,我就在车上睡觉等你们。”杨小红和陈风英一忙就是一下午。下午5点,她们核完账向何建军停车的位置走去。可是,何建军的车并没有停在约定的位置。“这个死何建军,搞什么鬼,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二人一边埋怨着,一边在四周反复找了几遍,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车。“打手机!”可是,手机始终关机。

二人无可奈何,只好问门房值班员。值班员说:“你们找车子啊,大概4点钟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甩着一串车钥匙,将车开走,好像是往东门方向去了。二人感觉不对头,何建军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一向很守信用的,绝对不会丢下她们不管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不辞而别呢?该不是去会情人了吧?”二人一边骂着,一边胡乱猜测。最后,她们只好搭乘长途汽车回到了荆门。到家时,已经快晚上8点了。听完侦查员介绍荆州发生了抢劫案,怀疑是何建军的车参与了作案的情况,杨小红、陈风英才明白。“难怪,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何建军。原来……他竟去……抢劫了!?可是…”恨归恨,二人还是不敢相信,何建军会沦为抢劫犯到荆门调查到的情况迅速反馈到指挥部。与此同时,各个卡点的情况也表达同一个信息,那就是:各个卡点都没有发现鄂H-04106的海蓝色桑塔纳轿车的踪迹,这就是说,作案用车还在荆州城,歹徒还没有逃出荆州城。既然何建军神秘失踪,而他的车又成了作案工具,何建军要么是重要嫌疑人,要么落入劫匪之手,被劫匪杀人劫车。如果何建军参与了作案,或者,他就是作案人,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但是,假如何建军落入劫匪之手,他还会有命吗?不管是什么情况,何建军失踪了,何建军的车不见了踪影,却是铁的事实!




一人两案三处现场

一个晚上拉网式的搜索行动,并没有任何收获。就在天快亮的时候,行动有了转机。沙市区公安分局西区派出所民警郑海涛一个晚上下来,已经疲惫不堪了,但他还是迈着疲惫的步子搜索着。当他搜索到白云桥纺织招待所停车场时,犯困的眼睛突然一亮,疲软的双腿顿时充满力量:鄂1-04106海蓝色桑塔纳轿车就停在几辆车中间!此时,他并未贸然行动,以免破坏现场,他知道痕迹在刑事侦查中的重要作用,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他得尊重科学。他凑近车子,透过玻璃看到,桑塔纳后座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弄清了这些情况,郑海涛立即向侦破指挥部报告。荆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敖建设说:“先不要破坏现场,省厅刑侦专家正在路上,马上就可到达,等他们来后再勘查现场。”荆州校园里发生了持枪抢劫案件,引起了湖北省公安厅的高度关注,时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陈训秋指派副厅长黄洪,带领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之后升任为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刑事技术处副处长、痕检高级工程师张新国,工程师陈和平等于第二天一大早即赶往荆州,指导破案。

早上8点钟不到,省公安厅黄洪副厅长一行人即赶到荆州,于是省、市和分局的刑事技术人员一起进行现场勘查。此前,荆州市公安局侦查员早已对白云桥招待所进行全方位的现场调查访问。黄洪在看了弃车现场后,对张新国说:“歹徒丢弃的作案用车要进行细致的勘查,力争找到歹徒的指纹。张工,案件能否侦破,就看你们几个专家的了。”“请黄厅长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只要他留下指纹,我们就能提取出来。”于是,张新国与荆州市公安局刑科所所长、痕检工程师伍富堂,刑侦支队政委张振华,沙市区分局痕检工程师鲁修义一起,对作案用车进行细致的勘查。“张工您看,这些会不会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指纹?“伍富堂在驾驶室车门把手上发现了一些灰尘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可疑物。张工,这里也有。”鲁修义在后车门把手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可疑物。

大家小心点。我们用502薰显法试试看。”张新国拿出专用器材,采用“502”薰显法,提取到了两枚指纹。这两枚指纹,分别为左手拇指和左手食指指纹。根据纹线形成指纹的物质分析,这两枚指纹,为同一人所留。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还是何建军的指纹,抑或是其他乘坐人员的指纹?还需要认真甄别。汽车后排座位上,正是已然失踪的何建军,他的头部中枪处有烧焦的痕迹,可见凶手是近距离抵着脑袋开的枪,而且开了两枪,目的显而易见:不留活口。何建军血淋淋的尸体,将他参与作案的嫌疑彻底排除,他被歹徒杀人劫车了,他的车又成了另一起抢劫案的作案工具。在车上,技术员提取了2枚弹壳,1枚弹头。

技术员对何建军的指纹、荆门市公路物资公司所有乘坐过该车的人员的指纹进行了一地比对,结果,排除了为这些人所留的可能,只能说明,这两枚指纹,为犯罪嫌疑人所留。在新兴公路物质设备公司,侦查员访问门房值班员,问他10号下午,也就是那个年轻人甩着一串车钥匙将车开往东门方向去的前后他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譬如说听到枪声没有。“有没有异常情况我不清楚,好像当时听到了啪的一声响,我还以为是谁在炸鞭炮,心想城区不许放鞭炮,这人怎么胆子这么大?我还和小卖部的老板谈起过这事。几分钟后,就见那个年轻人把车开走了。时间大概是下午4点多一点。小卖部老板说,他当时也听到了响声,不过不像炸鞭炮的声音,好像汽车爆胎的声音。至于是不是枪声,反正他也没有听到过真正的枪响,所以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枪声。这就是说,两个人同时听到了枪声,但因为不知道是枪声还是放鞭炮的声音、轮胎爆炸的声音,所以并未意识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枪案。

那么,何建军究竟是在哪里遇害呢?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前是第一现场吗?虽然,现场附近有人听到了响声,但那究竟是不是枪声呢?

湖北省公安厅刑事技术处处长方德明来到荆州,他要和荆州市公安局刑科所技术员一起,在何建军可能遇害的地点一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前进行了秘密的枪支射击侦查实验,以确定这里是否是何建军遇害的第一现场。

在一辆与被劫车相类似的桑塔纳车内,一名民警持六四式手枪击发空包弹。击发分几种情况:封闭车窗、半开车窗、虚掩车门、打开车门。击发时,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距离,将枪击的声响与调查走访时门房和小卖部老板等人反映听到的声音进行比较、辨别。最后确定,犯嫌疑人是在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前,在车窗关闭的情况下,开枪将何建军打死后,驾车离开现场的。

全城大搜捕,所有的车站、码头、宾馆、旅社、按摩房、洗头城、洗脚屋、KTV包房,所有的公共娱乐场所,所有一切歹徒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歹徒在小小的荆州城人间蒸发了。专案侦查员不得不坐下来集中所有人的智慧,对案情进行全面的刻画。杀人劫车,持枪抢劫,然后将车遗弃。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歹徒人一连作下两起大案,留下三处现场:

第一处现场,荆州市新兴公路物资公司门前,318国道边,犯罪嫌疑人在这里杀人劫车,为抢劫准备交通工具;第二处现场,武汉理工大学成教荆州分院财务室,离第一处现场相距3350米,为荆州城区中心地带,往西200米为荆州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犯罪嫌疑人在这里抢劫报名费2.34万元,打伤鲁大海父子,在逃跑过程中撞伤女大学生董宛君;第三处现场,白云桥纺织招待所停车场,离第二处现场相距仅900米,犯罪嫌疑人将作案用车丢弃在这里,然后人间蒸发。

三处现场互相关联。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在于劫财。杀人是为了劫车,劫车是为了图财。劫车是前提,是准备,劫取现金才是目的,是结果。

三处现场还透露这样的信息,犯罪嫌疑人极其残忍,作案过程中四次开枪,枪枪打人脑袋,次次要人性命,鲁大海父子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命大。

能够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一连串的犯罪行为,如果没有极其稳定的心理素质,如果不是经过精心准备,是不可能作案得逞并能迅速成功逃离现场的。

从犯罪嫌疑人抢劫的钱款来看,数额并不是很大,但这也正是其危险所在。试想一想,为了抢劫区区2万余元钱就不惜大动干戈,抢劫一辆车,杀死一个人,打伤2个人(其本意也是想将其打死的),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当然,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歹徒这是在练胆,为实施更大的犯罪做准备,或者说,这是他在为实施一次更大的犯罪所作的一次实战演习。鲁大海父子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并不是歹徒发善心要留他们性命,而是,歹徒在技术操作上火候还不到家,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活口的。

他到底是谁?究竟在什么地方活动?他还有没有同伙?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在哪里?在场的侦查员各抒己见,争论相当激烈。“犯罪嫌疑人作案时不蒙面,不伪装,不怕留指纹,不可能是本地人作案,一定是流窜作案,因此,此案的侦破,难度极大。”此言一出,不免让许多侦查员有点灰心丧气,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是流窜作案般情况下是很难侦破的。

“我认为,作案人是荆州本地人的可能性最大,因为:第一,现场目击者,新疆的鲁大海在等待儿子交报名费时,犯罪嫌疑人就在财务室他听出了作案人操荆州本地口音,会计也认为他是荆州人;第二从犯罪史分析,荆州人有作大案的胆量。”

“我同意是本地人作案的观点。如果是流窜作案,犯罪嫌疑人怎么会这么熟悉现场?”

“我认为,犯罪嫌疑人恰恰不熟悉现场。你想想看,我们荆州市公安局就在第二处现场的隔壁,相隔不到200米,再胆大妄为的罪犯,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高风险的地方作案吧?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根本不熟悉现场,他选择这里作案,带有很大的随机性。”

“你这观点有一定的片面性。他选择在市公安局旁边作案,一方面说明他心理素质好,另一方面也许还有这样的考虑: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有很多思维不同于常人的犯罪分子就常常采取这种行为模式。我认为,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就是这样一种思维和行为方式都很怪异、悖于常理的人。”就在大家唇枪舌剑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坐在一角的侦查员小朱却有了与上面不同的第三种认识,他想,单凭新疆人提供的口音特征还不能确定作案者就一定是荆州人,因为荆州周边地区的口音就与此十分接近,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来到陌生的荆州,是很容易把荆州周边地区的口音特征与荆州本地口音搞混淆的。

但是,他和荆州肯定又有联系,可以考虑是流窜作案,但要排除大跨度的流窜作案,应在荆州周边地区寻找作案人。“小朱,你平时不是发言很积极的吗,不妨把你的想法谈一谈。我考虑得也许还不成熟,仅供各位领导参考。“也许正是小朱的过分谦虚,让他的真知灼见并未引起领导们的重视,从事后来看,他的分析还是中肯的,基本上接近了事实真相。讨论了三个小时还没有一致的定论,最后,一位领导一锤定音,将案件性质定性为“荆州本地人作案”,他的理由有三点:第一点,作案人对现场环境非常熟悉。第一处现场杀人劫车点和第三处现场丢车点的位置都比较偏僻,而第二处现场虽然处于闹市区,且在公安局旁边,但是他实施抢劫的地方在学校财务室,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也可以说是比较偏僻的。再说,从第一处现场到第二处现场,他不是直接驾车从大路进入,而是从一条小巷穿过来。为什么要穿小巷,因为小巷路近,可以节省时间。如果不是熟悉环境,他不会选择这条行驶路线。

第二点,从时间段分析,歹徒在第一现场作案是下午4点左右,在第二现场作案是下午5点左右,而从第一现场到第二现场驾车只需0分钟,中间50分钟时间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想他在荆州应该有窝点,可以认定为荆州本地人。

第三点,如果是流窜作案,他可以把车丢得更远,而不是丢在附近,丢在离第二现场仅仅900米的地方。他把车丢在近处,说明他就在这一带住,把车丢掉,因为他不需要了。“所以,”这位领导最后说,“从今往后,大家最好少提流窜作案。说流窜作案,大家势必丧失侦破的信心,也为日后自己破不了案找借口、推卸责任。不管情况如何特殊,侦破难度如何大,我们都要加强责任意识,按省厅的要求,把侦破命案同贯彻三个代表联系起来。只要大家坚定信心,我想,案件一定能够很快侦破。”“既然是本地人作案,因此,我们的下一步工作,大家要围绕这八个字做文章:立足荆州,普遍摸排。这位领导的意见不能说没有道理,相反,证据还相当充分。此后专案组在“本地人作案”的框框下开展工作,尽管没日没夜,工作却毫无进展。



错失峰回路转的契机

干刑侦的人都有这样的认识,一个案子,发案后不能尽快破掉,就有可能成为悬案、死案,既不能放下不管,又不能取得实质性进展,往往痛苦、焦虑、自责、失眠,自信心开始下降。这个时候,对所有侦查员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时光在不紧不慢中流逝着。这天,湖北省公安厅行动技术总队总队长龚道安一行来到荆州,他是为了提供技侦方面的技术支持而来荆州的。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荆州人,他从湖北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在公安县公安局当了8年的刑警队长,在荆州市公安局当了4年的局长助理,分管刑事案件的侦破,对荆州的刑事案件和犯罪规律可以说是非常了解。1999年,他被提拔为湖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大案侦查处处长,随后又调任行动技术总队总队长。此次来到荆州,意欲对“9·10”案件给予必要的技术支持。他了解到整个案情和目前的工作部署后,不免忧从中来,他非常严肃认真地对荆州市公安局的几位领导说:“如果你们要破案,最好将原来的方案全部推倒重来。”谁知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一片反对声:“要将原来的方案推倒,这不太可能。我们划定的侦查方向是正确的,这也是得到有关领导充分肯定了的,难道会错吗?”龚道安说:“对,你们的侦查方向就是错了。这个人不是荆州人或者说不是荆州城区人,你们在荆州肯定找不到他!”“你说不是荆州人,到底有什么依据?”

龚道安说:“我的依据有三点。第一,从作案方式来看,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蒙面,不怕别人看见,不怕留指纹,公开持枪抢劫杀人,这在荆州的犯罪史上从来没有过。虽然荆州也发生过持枪抢劫的案件,但都不是在公开场合。这两起案件,都是公开进行的,杀司机不怕别人听到枪声,抢财务室不怕别人看见长相,荆州的犯罪分子作案没有这样的习惯。”“第二,认为熟悉现场就认定是荆州人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因为通过事先的踩点也可以达到熟悉现场的目的。如果是荆州本地人作案他的准备应该更充分。从这人所做两起案件留下三处现场情况看,他很仓促。如果准备充分,他应该事先准备交通工具,而不是临时杀人劫车,因为这需要承担很大风险。

”第三,根据将车丢弃在现场附近就判断一定住在附近也不能说明问题。对于犯罪者来说,他一旦得手,总的目的是尽快逃离现场,精明的犯罪者会尽快改变自己的显著特征。这个犯罪者的显著特征是什么呢?就是抢劫来的桑塔纳轿车。去掉这个显著特征而改头换面,他就可以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与普通人没有两样,警方的设卡堵截就变得毫无意义。我想,这个犯罪者一定很狡猾,很精明,思维悖于常理,是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如果我们被其表面现象所迷惑,难免会偏离侦查方向。”

“基于以上三点分析,我认为侦查方向应作如下调整:第一,可以减小在荆州市区的工作力度,而把主要力量放在荆州周边的荆门、潜江等地,依据指纹进行排查。第二,到周边地区调查驾驶员,重点调查那些汽车开得相当好的驾驶员。第三,搞好串并案工作,看周边地区有无类似案件。”对于龚道安的分析,大家表面上表示了认同,但有人提出,我们也对周边地区的荆门、潜江等地进行了指纹认定,却什么结果都没有。龚道安说:“我们现在建立的指纹系统是动态的,不能保证所有人的指纹都入库了,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也有漏网的。再说,指纹自动比对系统取决于指纹条件的好坏,有些指纹清晰,比对条件好,比中率就高,否则,很难比中。我建议你们到周边地区的派出所、刑警队去,以人工比对为主。对象为年龄在30到40岁的人,这个年龄段的人,应与公安机关有过碰撞,在这些地方,兴许会留有他的指纹。”对于龚道安的观点,黄洪副厅长在又一次来到荆州指导“9·10”案件侦破会上说:“龚道安同志的意见可作参考。

但是,我们要坚信两个不动摇:坚决破案的信心不动摇,立足本地辐射周边的侦查策略不动摇。对全省所有入库指纹,要进行全面比对,没有入库的已收集的指纹也要全面比对,尤其要把荆州、荆门、襄樊、武汉作为重中之重。根据黄洪的意见,专案指挥部研究决定,改大兵团作战向专班经营,由全面发动大造势变为专班精耕细作,由内部全面排查转向重点排查,指挥部办公地点从市局指挥中心移至沙市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工作以沙市分局为主,刑侦支队协调。9月21日,金风送爽,桂子飘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来到了,在万家团圆之时,黄洪召集省内刑侦专家,聚集荆州。黄洪说:“今天是中秋佳节,在座的有武汉、荆州、鄂州、潜江、荆门、襄樊等地的刑侦专家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召集大家在一起为荆州的9·10案件献计献策就是希望大家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记住荆州的9·10案件。9·10案件不破,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啊!”

会后,在黄洪带领下,各地刑侦专家查看了现场,又听了荆州市局的情况汇报,对案件进行会诊。时间过去了半个月,案件还是没有进展。在山穷水尽之时,9月26日,受时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陈训秋指派,黄洪又一次来到荆州,在荆州市公安局推出了一项重要的刑侦改革,对“9·10”案件的侦破进行公开招标。荆州市公安局局长雷中喜、副局长敖建设分别担任招委会主任和副主任,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余新民特邀担任招委会顾问。荆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刘四航、沙市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王成、副大队长袁清阳等3名竞标人,在会上竞标演讲,发表自己对领衔侦破“9·10”案件的真知灼见。经过评委考评,最后,沙市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王成中标,成为案件侦办领衔人,并选定了24名专班成员,从此开展艰苦的侦破工作。根据现场提取的枪弹痕迹看,歹徒作案枪支应为仿六四式自制手枪。虽然弹头有膛线,与六四式弹头一致,但子弹击发后留下的弹壳与国家生产的六四式制式手枪所留弹壳在痕迹上却有细小差别。调阅全省和全国枪案资料,就把查枪源的工作重点放在本省襄樊,外省的湖南、贵州,因为这三个地区,类似的案件较多。

于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刑事技术处处长方德明、枪弹痕迹工程师陈和平、大案侦查处副科长姚建桥以及荆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朱国豪一行四人前往湖南、贵州。他们在湖南的湘西、贵州的铜仁看了那里收缴的枪支,与那里的枪弹痕迹进行比对后认定,歹徒使用的作案枪支,不是这两个地方出产的,这两个地方的枪膛线与作案用枪的膛线不一样,工艺比较粗糙,没有作案用枪工艺好。随后,省公安厅刑事技术处陈和平、大案侦查处王晓林以及荆州市公安局“9·10”大案侦破专班侦查员带着枪弹和指纹资料来到重庆四川。

在四川省公安厅,他们了解到,2000年5月5日,都江堰市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涉案枪支枪弹痕迹与荆州“9·10”案件枪弹痕迹极为相似。专案组当即派民警前往都江堰市,了解到该枪来源于甘肃省一名叫扎西的人。扎西是谁,四川民警查无结果,专案民警照样没有查到结果。这条重要线索,就这样断了。10月初,专案组又一次来到荆门,开展枪弹痕迹和指纹比对工作。但是,由于当时指纹库爆满,电脑常常死机,比对仍无结果。从事后来看,专案组查枪源查对了方向,查指纹查对了地点,都到了关键的环节,但是,由于阴差阳错,这两方面都没有结果,于是,一起本该早就侦破的案件,被迫推迟了一年。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又相继发生了两起引起公安部高度关注的恶性案件,其中一件震惊全国。



狱内狱外

江汉平原的千里平畴上,有一处独特的风景,这就是沙洋劳改农场,也叫沙洋监狱。被判处了徒刑的犯罪分子在这里服刑,接受改造这些社会的另类人,他们进到这里来时是“鬼”,刑满释放时就要成为人”。脱胎换骨,是对他们的终极要求。但能否脱胎换骨,关键看这个人重新走入社会后,他自己的态度。这天的阳光分外灿烂,注定是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日子。在沙洋农场荷花垸监狱,一堵高墙将这里分为里外两重天,铁门里,是一群失去自由渴望人间温暖的囚徒,铁门外,是他们向往的自由天地。

一大早,铁门外就等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农村妇女,她叫谢先晖,是来接她弟弟谢先荣出狱的。铁门终于打开,在管教民警的护送下,一位黑瘦的少年出现在先晖的视野里。她满怀热情地迎上去:“捡生!”捡生是她弟弟的小名。少年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并没有露出惊喜。他表情冷漠,对来接自己出狱的姐姐再也没有正面看一眼,他的嘴一直闭着,不哼不哈,表示着心内的不快。“谢先荣,今天应该是你高兴的日子,打起精神来吧。我以前跟你讲过:当初对你是判重了一点,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院这不给你校正了吗?希望你以后正确认识这段经历,不要恨谁。”“咳!”谢先荣对管教民警的话显然不满意,鼻子里想鸣一声,以示对抗和不满,不料,他却咳了一声。这轻轻地一咳,仿佛牵动了他的整个五脏六腑,让他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接着是一阵寒颤。在这样火辣辣的阳光照耀下,谢先荣竟然打起了寒颤。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感觉上身来。“捡生,你怎么啦?”谢先晖敏感地觉察到,弟弟刚才的咳嗽声有点不对劲,弟弟的表情也有点不对劲,他怎么会打寒颤?



其实,谢先荣有很多话要说,但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人,在监狱里呆了四年,他几乎很少说话。因为有话要说而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如何表达,这让谢先荣常常很痛苦,也憋得慌,因此,他的积怨总想找一个爆发的机会,但一直没有找到,刚想说点什么,发泄点什么,却由于身体里面发生的一种奇怪感觉而使他放弃,这样的放弃没有使他心理感到轻松,相反,却使他更加痛苦。“捡生,我们回家吧。"就在谢先荣犹豫要不要跟管教民警大闹架以泄心头之愤的时候,谢先晖的提议终于让谢先荣盘盘欲动的心安分下来,他乖乖地跟在姐姐后面,回家。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地方,心里直说:“这个地方,我宁死都不会再来了。”四年了!谢先荣在心里感叹着,怨恨着。

四年前,他刚刚17岁,还属未成年人,可是,他却被判了八年徒刑,仅仅因为和同伙偷了一辆自行车。他打心里不服判决,认为判得太重、太不符合情理。因此,他被安置在荷花垸监狱后,不服管教,总跟管教民警唱对台戏。服刑不到一年的时候,谢先荣的家里突然来了几个司法警察。警察对他的家人说:“谢先荣在农场劳动时逃跑了,如果他回来了,你们最好叫他投案自首。否则,我们把他抓回来,绝不轻饶。”谢先荣没有投案自首,他最终被警察抓回来。法律没有饶恕他,因为脱逃罪,他被判加刑七年。十五年,他将要在漫长的刑期中消磨掉自已宝贵的青春。一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怨恨突地上升,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下意识地将拳头捏了捏。捡生,你能够早几年出来,完全是姨爹帮的忙啊你知道吗?“谢先晖见弟弟似有怨恨之意,连忙把他的注意力分开,她不希望弟弟在恢复自由后再怨天尤人,做出过分的事。“知道。“谢先荣不情愿地答了一句。谢先荣的姨父王林水在沙洋监狱漳湖垸农场工作,他来看他,了解到他的情况后,认为当初对他的判罚重了一点,就提醒谢先荣:你的这种情况可以提出上诉。

于是,在姨父的启发和帮助下,谢先荣向法院提出上诉。1987年6年,当地法院进行了改判,1983年8月18日的判决下来时,谢先荣尚属未成年人,因情节轻微,应免于刑事责任,既然没有刑事责任,他的脱逃罪也就不能成立。从此,谢先荣结束牢狱生活,恢复自由之身。改判的当天,谢先荣在号子里痛哭了一晚。他觉得实在是太冤了无罪,白白地坐了四年牢,到头来却是无罪,这世界还有什么公平道义可讲?“捡生,我们都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但这也怪不得别人。假如你从小不是那样喜欢打架闹事,你会坐几年牢吗?假如你不是那样毫无原则地讲义气,你会有现在的遭遇吗?做事多从自己方面找原因,少怪别人,这样你就不会心理不平衡了。”谢先荣没有想到,姐姐文化水平不高,但这几句话却说到他心里去了。是的,这一切都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谢先荣喜欢打架是远近出了名的。哪里有架打,只要有人叫他声,他立马跑过去打他个天昏地暗,为此,他还得了个讲义气的“好名声”。“义气?义气他妈的狗屁不是!义气让我谢先荣白白地坐了几年牢,义气让我成了一个劳改释放犯!”


“谢哥,快,我们看中了一件好东西,大家都等你去帮忙呢!“常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杨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找谢先荣。谢先荣二话不说撒腿赶到指定地点。原来,杨兵他们看中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偷来卖几个钱喝酒,都不敢出头偷,就把谢先荣找来。谢先荣为了自己的敢作敢为,就带头偷。结果,谢先荣车未偷成反被车主抓住,他被抓到了李市派出所。

在派出所,谢先荣一副临死不屈、慷慨就义、大义凛然的气派,问他自行车是不是他偷的,他说是;问他是一个人偷的还是几个人合伙偷的,他说是他一个人偷的,与别人无关。为了义气,谢先荣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个人扛起来了。谢先荣低估了或者说根本不了解当时的形势。1983年,我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各种刑事犯罪活动开始猖獗,严重地影响了我国的改革开放。为了给中国的改革开放提供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严打斗争,对于抓获的刑事犯罪分子,本着从严从快打击的原则,集中宣判打击处理了一批。

1983年8月18日,谢先荣因为盗窃自行车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谢先荣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对于人生前途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因此,被判刑后,他从来不认真反省自己,他总觉得自己坐牢坐得太冤了,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又不是主犯,况且,也就是偷一部自行车,还没有偷到手,怎么就要坐几年牢呢?他想不通他不服。

姐姐,我知道我过去是太糊涂了。我……”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沐浴到自由的阳光,听到姐姐好言好语的规劝,谢先荣懵懂的心结似乎一下打开了。谢先荣从小就听姐姐的话,姐姐也是家里对他最好的个人,一些在别人说来异常刺耳的话,可从姐姐的口里说出来,就变得好听入耳了。谢先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他有一种偏执的观念他总认为姐姐对他好,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你才21岁,忘记过去,以后本份做人就是!”“姐姐,他们”谢先荣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要说。谢先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当着姐姐的面还有什么好怕的,只管说。”“他们怎么没来接我?”“你是说爸爸妈妈?“本来,谢先晖是希望爸爸妈妈和她一起来接弟弟出狱的,而且他们事先也同意了,但在临走时他们又改变了主意,说不去了,叫她一个人去,他们说谢先荣给他们丢的脸够多的了,他们还要在小镇上过日子。谢先晖理解做父母的心情,同时又觉得,如果让弟弟知道真相,说父母不喜欢他,未免太让弟弟伤心了,就借故说哦,他们说了,他们太忙走不开,叫我代表一下。

”“是嫌我坐牢丢了他们的脸吧?”谢先荣冷冷地说。“捡生,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坐了牢,但他们没有瞧不起你。我跟你说,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小时候喜欢打打闹闹,很多人都不能避免。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你以后不会再糊糊涂涂过日子了,怎么又要说起坐牢的事?以后,把这不愉快的经历都统统忘了吧!”“姐姐,我知道,在我们家里,就你对我最好。可是,我忘得掉吗?你不是不知道爸爸的脾气,他会放过我吗?他不会的。”路上,姐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谢先晖尽量装出高兴的样子,她也确实高兴,因为弟弟结束了牢狱生活,成为一个自由人但是,谢先荣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是他父母没有来接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或者,他预感到一场风暴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大祸临头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回家?你让我们全家人的脸都丢尽了!"谢先荣还没有进家门,谢从金就破口大骂。


“爹,你少说几句不行吗?捡生刚刚回来,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能骂他呢?”对于父亲的脾气,谢先晖以前有过见识,却没有想到他这么不近人情,儿子坐了几年牢刚刚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热,他不但不说几句体己话,问他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委屈,反而这么一顿臭骂,有他这么当爹的?因此,她要维护弟弟的尊严。“骂还是轻的。你知道我背地里挨过别人多少骂!要晓得他今天这个结果,还不如当初就让他死掉!当初,谢先荣哥儿俩从娘胎里爬出来的时候,他仅比弟弟早出世5分钟,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而双胞胎弟弟,却没有他幸运,在出世仅10天后,就不幸夭折了。

因此,谢从金给他取了一个小名:捡生,给他取了个学名:谢先荣。谢从金的意思很清楚,他希望这个捡来的生命能够给谢家带来光荣,能够光宗耀祖。实际上,谢从金的这一美好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谢先荣给他带来的,不是光荣,而是耻辱。谢从金,你家捡生把我家毛儿打伤了,你得赔医药费。谢从金,你家捡生偷了我家的桃子,你看怎么办?谢从金,你家捡生把我伢儿的牙齿打掉了……”谢从金,你家捡生把我家肉猪的腿打断了,孩子们读书就指望这头猪,你可叫我们怎么办?“老谢,谢先荣的语文只考了49分,全班倒数第一。谢从金总也想不通,谢先荣这孩子怎么这么劳神费力,几乎每天他都要接到投诉,不是乡里乡亲,就是学校的老师、同学的家长,人家上门投诉,他就觉得脸发烧,胸中窝火,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躲起来。当他这样脸一发烧时,如果谢先荣就在跟前,他拿起东西就要往谢先菜头上、身上一顿乱打,不管拿到什么,只要能让他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有一次,他顺手拿起了一把铁锹,当头朝谢先荣砍下去。幸好,谢先荣躲避及时,才避过这致命的一击,但是,他却被父亲的气势吓倒了,趴在地上足足有十多分钟。他还以为,他被父亲一锹砍死了。这一年他八岁。谢从金除了打骂,从来没有从正面对谢先荣进行过教育,只告诉他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从来没有告诉他应该怎样。他的打骂并没有改变谢先荣的劣行,谢先荣也并没有因此有所出息。相反,他还提高了对打骂的免疫力。12岁,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候,谢从金见儿子根本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就没有让他继续留在学校混日子。这样一来,谢先荣成了一头无人管辖的烈马,任凭他信马由细,以至于滑落到违法犯罪的边缘。“骂,骂,就知道骂!“谢先荣很想顶父亲几句嘴,却感到有气无力只得把满腹的委屈往肚子里咽。回到久违的家门,父亲不但不表示欢迎,反而是一顿责骂,早知家是这样一个让人伤心的地方,还不如就呆在监狱里,在那里,起码没有人这样骂他。对父亲的反感使谢先荣回家的情绪大打折扣。尽管母亲和姐姐张罗着好吃好喝的弄给他吃,弄给他喝,

但是,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他感到无聊,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出神。他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他16岁的某一天,他和一伙人打架,把一个男孩的头打破了,结果,派出所民警找到家里来,和父亲商量怎样管教谢先荣的问题。谢先荣惹祸后,后悔得不得了,生怕那男孩会死。他想,再也不能打打闹闹了,要重新做人。民警上门来,他开头以为,民警会把他捉到派出所去,出人意料的是,民警却坐下来耐心细致地和父亲谈对他的教育问题。但是,谈到最后,父亲竟和民警吵起来:“我自己的儿子还不会管!要你来管!笑话!”民警的用心是好的,他是希望,对谢先荣的教育,要双管齐下,方面通过当地治安部门派出所,一方面通过家人,这样双方约束,不怕谢先荣这匹烈马不能驯服。但是,谢从金却狭隘地认为,民警是在泼他的面子,因为当时,他已是李市喷涂厂的车间主任,在当地好歹也算一个“官”,民警来家里教育儿子,让他以后怎么在别人面前做得起人,要是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的人。而且,他还偏执地认为,公安局的人上门,对他家的名声不好。因此,他对民警的苦口婆心,采取了坚决的抗拒,对于儿子,也是竭力偏袒。

当时,谢先荣对父亲很感激。到底是一家人啊,关键时刻能够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现在看来,正是因为父亲的偏袒,正是因为父亲不正确的教育方式,才养成谢先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好笑,自已不会教育儿子,让儿子坐了牢,还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谢先荣在心里说着,“看样子,他不会让我好受的。”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忧郁。当晚,谢先荣四年后第一次回家吃饭,他并没有大家期望的那样像从饿牢里跑出来一样”狂吞大嚼,他只是吃了一小碗饭就到房间里去躺下了。这一夜,他沉沉地睡着了,竟没有醒过一次。“都十多点了还不起来,还在床上挺尸!看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谢先荣被父亲的喝斥声惊醒了,他睁开眼一看,天都大亮了。他想坐起来,但是,他只觉得胸腔一阵疼痛,接着是一阵刺心的咳嗽。

父亲骂了几句后就上班去了,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心底最柔软的东西

连几天,谢先荣足不出户,就呆在家里。姐姐已经出嫁,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就他一个人闲着。很多人家都住上了新房,就他家,还是住着十多年前的旧房子,房前屋后,满是破败的迹象,屋内的家具陈设,也很简陋。他呆在家里没事,不是坐在门前看天,就是躺在床上,盯着房顶。房顶上,破败的瓦片漏出稀拉拉的缝,阳光从缝里射下来;几颗硕大的蜘蛛正在结网。

“父母亲弟弟妹妹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啊!”谢先荣自言自语。“得出去找工作,赚钱,不能让父母像养闲人一样养着。”谢先荣挪了挪身子,坐起来,到外面去看看情况。走在镇上,他觉得小镇在这四年里发生了很大变化,镇上的马路不但变宽了,而且还修成了水泥路,过去下雨满是泥天晴满是土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马路两边,开了很多商店,摆起了很多摊点,卖烟酒副食蔬菜水果的应有尽有,他的母亲,也在街边摆起了一个水果摊,卖些从当地农民家里收购来的西瓜、梨子、桃子,每天利润不多,仅够添置一些油盐菜米。“妈,我来看看,有没有要我帮忙的。”谢先荣向母亲的摊点走去。“捡生,回去吧快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谢先荣的母亲王荷花生怕儿子在跟前多待一分钟,连忙催他快走,生怕他会给她的生意带来晦气似的。谢先荣明显地感到母亲的嫌弃,就十分知趣地走了。刚刚走了几步,就听母亲旁边摊点的几个妇女对谢先荣的母亲开始轮番攻击。一个说:“谢家嫂,你儿子一回来,我们可得提心吊胆了。

另一个说:“我们镇上这么多年就出了你儿子一个名人,唉!恶...”谢先荣听不下去了,赶紧低着头溜回家去。他垂头丧气地往床上躺,脑子像一锅浆糊一样,理不清头绪。既然理不清头绪,他也懒得去理,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昏沉沉地睡着了。“捡生,你不要听那些人瞎说!”王荷花回到家里来,见儿子躺在床上,以为他在伤心,就想安慰他几句。刚才在镇上,那几个人的言语也太尖刻了,她听起来心里难受得很,她想儿子肯定也听到了,越想越不对头,就抽空跑回家来看看。可是,谢先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王荷花又说道:“孩子,你不要难为情。做爹妈的虽然对你有点生气,但你毕竟是咱们的孩子,我们还是疼你的,你不要往心里去。”王荷花见儿子还没有反应,就走拢去一看,发现他竟睡着了,只好摇了摇头:“唉,这孩子,真没出息。”说着就又到镇上守她的摊点去了晚上,王荷花回家时,谢先荣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并不时咳嗽几声,王荷花走拢去问道:“捡生,你是不是病了?”“不是,可能是感冒了,过几天就会好的。”谢先荣有气无力地答。王荷花见儿子这样说,也就没往心里去。穷人家的孩子,谁个没有头痛脑热的,硬抗一下,也就过去了。其实,谢先荣是真的病了,估计病得不轻。都咳嗽十多天了,而且咳得肺部隐隐作痛。

但是,他不敢声张,他要是真的病了,不知得花费家里多少钱,家里哪里拿得出来?就是拿得出,父亲也未必高兴。他给家里添的麻烦也够多了,他不想再成为家里的拖累。唉呀,妈,捡生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谢先晖从婆家回来看弟弟见谢先荣仍躺在床上,大热的天却盖着被子,还不时咳嗽,就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稍微有些烫。她知道,弟弟肯定病了。“不是。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谢先荣支支吾吾着。“你看看你,咳起来听得见锣响,还盖着这么厚的被子!怎么不是病了?妈,我看还是送捡生到医院去看看吧。”“那好,你送他去吧,我要是走了,我这小摊就没有人看了。”王荷花想,不就是一点感冒吗,到医院去看看弄点药吃不就完了,便吩咐女儿送谢先荣去镇上医院。医生听了听谢先荣的肺部,锣音明显,表明肺部有严重的病症;又量了一下体温,有点低烧。他问了一会儿谢先荣的病史,说:“先查个血,看看血象,再拍个片子。”趁等待查血结果的时机,谢先荣焦急地问谢先晖:“姐,我会不会有事?”别看谢先荣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一病,仿佛胆子突然变小了,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胆小鬼。虽然他强硬地支撑着,但他内心隐隐觉得,他的病一定非常严重。

“捡生,不会有事的。大概是你这些天心情不好,你不要害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谢先晖温柔地安慰着弟弟。化验结果出来了。医生看了结果后十分严肃地说:“你们怎么不早点上医院,他可能得了肺结核,要住院治疗。”“肺结核!”谢先荣和谢先晖都非常震惊。谢先荣更是吓得不得了,感觉天塌地陷一般,精神一下子崩溃下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得了肺结核就等于得了癌症,难治得很,等于判了死刑。他就想,我的命运怎么这么苦,刚刚从监狱里出来获得自由,却又马上要见阎王去了,老天不公啊!“医生,怎么可能是肺结核?要住多长时间?得花不少钱吧?谢先晖担心起来,一家五口人的经济来源,就靠爹在镇上喷涂厂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养家糊口都不够,哪里还能付得起昂贵的医药费。俗话说,不怕穷就怕病,弟弟的病,会不会把家里拖垮?“是不是肺结核我们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由于病人耽误了治疗的最好时机,病程要长许多,你们的花费也要增加不少,恐怕一两千块钱还打不住。这样吧,你们先交500块钱办个住院手续。”“要交500?我们没有带这么多钱?我身上才100块钱。”听说住院办个手续就要交500块钱,谢先晖简直急傻了。她对医生说:“医生,请求您先让我弟弟住下来,我们就住在镇上,我这就去凑钱。“这……”医生犹豫着。医生,求求您了,先治病再说吧。”谢先晖眼里闪着泪花,似乎在哀求着。谢先荣见他的病竟要让姐姐来求别人,心里实在不忍,就对姐姐说:“姐,我不治了,反正是要死的人,就不要再花这些冤枉钱了,让我回去吧。”胡说!谁说你会死!“谢先晖轻轻地吼了弟弟一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治好。见你们确实可怜,我去给院长说一声,如果他同意,我们就让你先住院。”医生终于松了口。“那我们先谢谢您了。”谢先晖十分感激。谢先荣的眼睛里湿湿的。自从回家后,他就没有看见父亲给过他好脸色受父亲的影响,母亲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很冷淡,或许是她一向就怕父亲的缘故,或许是她要照顾她的小摊点忙不开,她对他的过去并不过问,他在监狱的四年里到底怎么样,吃过什么苦,她似乎永远不想知道。

所以,从回家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以为,其实大家并不在乎他的存在。他是一个多余的人。惟有姐姐,才真正关心着她。现在,一句砸锅卖铁的话真正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他哪里甘心束手待毙,他要把病治好,好好活下来,他要报答姐姐对他的好谢先荣姐弟俩的窘境被医院里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看见了。她是医院里刚刚分来的卫校毕业生,叫严鸣凤。眼见谢先荣检查出严重的病却无钱住院,她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起急。她听到谢先荣的姐姐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病治好!”同时,她也看到,谢先荣的眼睛湿湿的,似乎在闪着晶莹的泪花,他一定是为姐姐的这一番话所感动,他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年轻人。人世间最美好的亲情,莫过于眼前的这一幕了。不知不觉间,严鸣凤心底下一种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她想向医生求情,求他先给他治病,再让他们慢慢凑钱。但是,她又犹豫了,她到医院才来几天,还处在见习期,轮得到她说话吗?被院长怪罪下来,奖金扣掉不说,还得冒被辞退的风险。她得谨慎一些。不久,在医生的陪同下,一个头上有点秃顶的男子出来了,他对谢先荣姐弟俩说:“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这样吧,弟弟先住院,姐姐回去凑钱。医生在一旁对谢先荣姐弟说:“还不快谢谢院长。”谢先晖立即露出欣喜之色,说:“多谢院长开恩。”院长说:“为病人解除痛苦是我们医院的职责,但医院也要维持下去,所以,你们的医药费一分都不能少。

我有一句话要给你们说清楚,根据你们的经济状况,我们只能采取保守治疗,可能治疗过程要长一点。”“院长,只要我弟弟的病能治好,我保证一分钱都不差你们的。”谢先晖为谢先荣办好住院手续后,依依不舍地对谢先荣说:“捡生,你就在医院里安心治病吧,我回去给你凑钱,过几天再来看你。”“姐,真的谢谢你。你走吧,我没事。”谢先荣的眼里闪着泪花,喉咙里一阵哽咽。人们都说坐过牢的人都是铁石心肠,可是,谢先荣的感情却是这样脆弱,当姐姐离开医院后,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像一叶随时都有可能被大风掀翻的小舟,前途渺茫,心灰意冷。同时,一种强烈的愤懑再次将他击倒。刚才,他看了一眼医生办公室墙上挂的日历,1987年8月18日。又是8月18日!“8·18”,“发要发”,人们总认为带“8”的数字好带“8”的数字吉利,好个屁!吉利个鸟!1983年8月18日,他被判刑7年,是他人生第一个噩梦的开始;今年的8月18日,他得肺结核住进医院,这是不是又意味着,他人生的另一个噩梦又要开始了!?除了失落、愤懑,他又感到惶恐不安。俗话说,否极泰来。又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谢先荣没有料到,新的8月18日,不是噩梦的开始,却是否极泰来的开端。



久旱逢甘霖

谢先荣的失落感,引起了护士严鸣凤的注意。

严鸣凤是天门市拖市镇人。1987年夏天,18岁的严鸣凤从荆门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李市镇卫生院当护士。

李市是沙洋县的一个小镇。由于沙洋县属平原丘陵地区,经济落后,文化贫乏,老百姓生活水平很低,一般人生病后是不会轻易到医院来看病的,至于住院治疗的就更少了。谢先荣住进了医院,这也是严鸣凤参加工作后,护理的第一个住院病人,因此,她非常尽心。由于她目睹了姐弟俩那感人的一幕,因此她对谢先荣的印象十分深刻。谢先荣虽然长得不算英俊,但看起来也不丑,个头至少也有一米七,人显得很老实。

谢先荣自从住进医院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整天愁眉苦脸人像霜打的茄子。

严鸣凤知道,病人得再重的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精神如果崩溃,不但不利于病愈康复,反而会加重病情。她想,如果她对病人不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能够适当开导他,让他振作精神,应该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小时候,母亲就告诉过她,尽可能地帮助别人,帮助别人,也就是在帮助自己。当谢先荣肺结核确诊后,她更是想到要帮助这个病人了。

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午后,严鸣凤做完谢先荣的护理工作后并未像以往那样当即离开,而是坐在了谢先荣的病床前,对谢先荣说:“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谢先荣连头也没抬一下,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我知道你很苦闷,也知道你的心理压力很大。我今天跟你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肺结核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早些年,限于医疗条件,得了这样的病无异于判了死刑,但是现在,医学发达了,肺结核只是千百种病中的一种常见病,就是我们这样的小卫生院,也是可以把它治好的。你人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谢先荣仍然不搭腔。严鸣凤只好十分惋惜地离开了谢先荣的病房。但是,严鸣凤关注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谢先荣。谢先荣的姐姐谢先晖送他到医院后的第二天,她和她母亲来看过一次,交了一部分住院费后,从此就没有来过,而他的父亲,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他,其他的亲友、邻居就更不用说了。按当地的习俗,无论一个人得了什么病,只要住进了医院,亲友们是都要带些礼品来看望的,更不用说他的父母亲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父亲为什么不来看你?除了你的姐姐你的母亲,其他的亲人为什么不来看看你?”严鸣凤想,多几个人来探望病人,可以提高病人的自信心,对病人康复有好处,但谢先荣的情况太特殊了,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她为他感到愤愤不平,便把憋了几天的句话对谢先荣说了出来。不想这一问,倒是触动了谢先荣的某一根神经,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然而仍然不说话。“小谢,你看着我,你还像不像个年轻人像不像个男子汉!”严鸣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起火来。谢先荣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一下严鸣凤。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白大褂,尽管衣服过于宽大,仍裹不住青春的风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幽深幽深的,盛满着关切的温情。他的心里有一股暖流隐隐地动了一下,好像对一个很熟悉的人说:“不是,什么都不是。“说罢,他又把头偏到一边去了,任凭严鸣凤怎么耐心,他就是不理她。谢先荣肯定有什么心事。严鸣凤对谢先荣更好奇了,也多了一份心眼,对他的护理更细心也更周到了。谢先荣并不是木头人,对严鸣凤的关心,他懂,在别人一直用歧视的眼光看他的时候,严鸣凤的关心无异于久旱后的甘霖,太难得了,况且,这也是他长到21岁,第一次拥有的一份独特感受,一个女孩对自己的关心。只是……这一晚谢先荣失眠了。严鸣凤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总是挥之不去。第二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似梦似醒中,严鸣凤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她的圆圆脸,充盈着青春的魅力;大大的眼睛,透着热情与善良;她的长长的黝黑的头发,勾起他无穷的幻想她那匀称而曲线分明的身材,袅袅婷婷,更是活力四射,他那昏昏沉沉的荒芜着的青春,在一种温柔力量的撩拨下苏醒了。我再也离不开她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谢先荣在心里说着。但是,我配吗?她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又是中专毕业生,有着一份稳定的令人羡慕的工作。而我,不但没有工作,而且又得了这讨厌的肺结核病,家人都嫌弃我,她难道不会吗?更为严重的是,她要是知道了我的过去……”谢先荣不敢往下想。严鸣凤仍旧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量体温,打针,送药,送开水有时还给他送来热饭热菜……每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仍然是:“今天好些了吗?”开始,谢先荣听到这句话时,觉得这不过是作为一名护士而应有的程式化的语言,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值一提。但是慢慢地,他开始喜欢她了,再听到这句话时,觉得这竟是他长这么大听到的最美丽最动听的语言。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时,他的身体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欲动,那是一种渴望,一种向往。有了这种渴望这种向往,他感到,他的人生有了方向,他的生命有了活力,身体的病痛得到了舒缓,枯燥而沉闷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了。每天每天,他最盼望的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早点退去,阳光早点照耀下来,医院早点上班,严鸣凤早点来到病房,然后,对他说:“今天好些了吗?”每每听到这句话,谢先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确好多了。

有了这一系列的细微变化,谢先荣不再拒绝与严鸣凤交谈。一般时候都是她说,他听。她的声音不仅好听,而且说话又温柔又体贴,仿佛每一句都说到他的心里去了,而他,则不善言辞,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好说,要说,难道把他不光彩的过去拿来在心爱的姑娘面前炫耀?一想到这里,谢先荣就底气不足,就感到羞愧难当,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躲到无人看见的一角。都说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假如自己从小多做好事,假如自己没有坐牢,如今,与自己心爱的姑娘坐在一起聊聊天,谈谈爱,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啊!这种感觉让谢先荣既觉得甜蜜,又觉得痛苦,不过,这与刚到医院来时的痛苦大有区别,现在,他的痛苦包裹着的却是恋爱中的甜蜜的外衣,因而,他的精神状态很好,以至于,谢先晖再一次来看他时,竟发出惊叹:“捡生,你的病是不是好了!谢先荣的病好得很快,这同时意味着,他要出院了,他要离开心爱的姑娘了。这时候,他反而在心里祈求着,让他的病慢点好,让他这样一辈子住在医院里,让心爱的姑娘陪伴着他,护理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另类求爱

离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谢先荣内心的折磨也越来越深。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小护士,但是,她爱不爱我呢?到底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呢。“她爱你?凭什么?别自作多情了!”谢先荣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让他吓了一跳。其实,这是他心底的声音。但是,假使她真的对我有好感呢?他妈的,老子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老子就跟她说,老子坐过牢,看她有什么反应!谢先荣为自己的勇气鼓舞着,说干就干,一刻也不能耽搁。严鸣凤又一次来到谢先荣的病床前。谢先荣对她说:“严护土,我想请你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谢先荣话未说完,感到脸上开始发烧,心在怦怦地乱跳,他不敢看严鸣凤。“好啊,我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严鸣凤一脸的轻松。我,其实……“谢先荣话到嘴边,突然哽住了。事到临头,他胆怯起来。小谢,有什么话就说吧,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好吗?”受严鸣凤的鼓舞,谢先荣的勇气又恢复了,他说:“我怕我说了会吓着你。”严鸣凤笑了一下:“想不到你说话还蛮幽默的。”看到谢先荣一本正经的样子,严鸣凤就想笑,她想,他一向都不苟言笑,现在居然也会说笑话来逗自己开心了。谢先荣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心里紧张极了,一本正经地说严护士,我坐过牢。”说完,连头也不敢抬了。“咯咯咯咯!”严鸣凤突然大笑起来,“你开玩笑也太没水平了,竟开这种玩笑!你说你坐过牢,我还杀过人呢!你相信吗?”谢先荣仍然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没骗你,我坐过牢,整整四年。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的亲戚朋友邻居都不来看我吗?就因为我坐过牢,他们瞧不起我。”严鸣凤不笑了,也开始正经起来:“你说你是真的?你坐过牢?很多人因为你坐过牢瞧不起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着谢先荣结结巴巴的讲述,严鸣凤恍然大悟。

沉吟半晌,她说小谢,坐过牢怎么啦?坐过牢就不是人了?不要说法院最后改判给你平反了,说明你的问题并不严重,就是你真的因为犯了大罪坐过牢,只要你出来后改过自新,你不是照样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吗?”但是社会并不是这样。只要你一进监狱,你就是劳改犯;就是你出了监狱,你也是劳改释放犯,反正都一样,大家都把你看成坏人要你在街上一走,别人就在背后指指戳戳地骂你。你说,我还怎么做人?”说完,谢先荣情绪一阵激动,竟然当着严鸣凤的面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等谢先荣哭过之后,严鸣凤说:“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我想你是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才21岁,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还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做出来给别人看啊!你能当着我的面揭自己的短,说明你已经在进步,在向自己的过去告别。我曾经读过一句诗:过去属于死亡,未来属于自己。只要你振作起来,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是美好的。”严鸣凤的一席话,让谢先荣再一次感动起来:难得她这样理解我!这就是说,我是有希望的,为了她,我愿意做一个百分之百的好人。于是,他鼓足勇气说:“严护士,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就在这时,医院的电话响了,严鸣凤说:“我要接电话去了,以后再跟你聊。”“完了!”严鸣凤一走,谢先荣的心一下子跌到深深的谷底,冰冷冰冷的。“她一定瞧不起我,她一定是在找借口逃避。“看不起又怎么样?逃避又怎么样?说明她对我根本没有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也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顶多,我是一个病人,你是护理我的护士,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谢先荣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这一天,严鸣凤再也没有到病房来过。谢先荣心里忐忑不安,心想定是自己冒犯了她,让她生气了。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找错对象了。一连三天,严鸣凤都没有在医院出现。谢先荣后悔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说,起码还可以天天看到她,还可以和她说说话,也比这样让她躲着自己强。第四天,严鸣凤终于在谢先荣面前出现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天,但谢先荣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四年,比他在监狱里呆的四年还要难熬。

第五天,还好,严鸣凤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仍然每天向他问候为他送药、打针、量体温,只要一有空闲,还是会坐下来和他聊天。

这使谢先荣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突然消失几天呢?她到底对自己的求爱答应了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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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5 10: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汉江边上的故事:湖北第一悍匪谢先荣覆灭记
2021-12-27 20:22

引子

时间退回到18年前。

那年我上初二,国庆假期刚结束,一天中午我骑车回家,经过学校旁边的三岔路口时,看见临街的一面墙上,贴着一张新的“通知”,旁边还有几个大人在指指点点议论。

我和随行的小伙伴走近一看,发现是张通缉令。我们那所学校位于穷乡僻壤,信息很闭塞,人们很少见到通缉令,大家都感到很稀奇。

当时太小,没记清通缉令的具体内容,只记得被通缉的人叫谢先荣,是个抢劫犯,警方悬赏金额10万元,还有就是通缉令上的照片有点模糊,不好辨认。

协查通告

我和小伙伴开玩笑说,要是我悄悄碰见这个人就好了,那可是10万块啊。

小伙伴白了我一眼,鄙夷地说道:他早化装了,走到你跟前你也认不出来,谁傻的光天化日之下乱跑。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后来,我很快忘了这个事情,只依稀听说这个人被击毙了。

一年后,我去镇上的中学念初三,政治课上,老师提到了谢先荣。这个老师口才特别好,有说书的天分,上课常给我们讲各种离奇故事,张口就来,声情并茂。

在他的添油加醋下,谢先荣案比香港黑帮电影还有意思,什么拿着冲锋枪在街上疯狂扫射,什么要袭击荆州石油炼化厂,所以荆州武警中队把炼化厂围起来保护,还说谢先荣就是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汉江某个码头上被击毙的,事后很多当地人去汉江边上挖谢先荣埋藏的钱(只找到6万多元,剩下的钱不知所踪)等等。

他讲完了之后,回归政治课的主题说:你看谢先荣多厉害,胆识过人,还有冲锋枪,但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千万不要犯罪!

在他的口中,我第一次了解到谢先荣案的大致经过,虽然细节很扯。

2008年,高三晚自习上地理课,老师讲汉江流域又提到了谢先荣,我的同桌听到这个名字很兴奋,他告诉我说谢先荣是被他们镇派出所所长击毙的,还说那个所长后来去他们学校做过法治讲座, 讲如何击毙谢先荣。

01

2003年10月12日,雨夜,湖北天门张港,汉江北岸。

离岸30米江面的一艘小渔船上,一团黑影跃入了滚滚江水,紧接着,岸边响起一连串枪响······

300多名民警、武警,以及上千名群众,沿江堤两岸2公里范围来回搜索,探照灯将漆黑的江面照得如同白昼,6条滚钩船在江面反复拉网打捞。

打捞谢先荣的船只

5个小时后,一具尸体随滚钩渐出水面,头部中了2枪,腿部中了2枪。经指纹、DNA鉴定,这具尸体正是湖北“9·29大案”劫匪谢先荣。

14天围追堵截, “湖北第一悍匪”谢先荣的亡命生涯,在汉江上永远地结束了。

谢先荣,1966年5月5日出生,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李市镇人。

谢家是个很普通的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据谢母董梅英回忆,谢先荣小学没毕业,就在建筑工地提灰桶打小工,每天挣1元1角钱,补贴家用。

谢先荣出事后,记者去他家采访,得知谢先荣父母还住在很破旧的房子里,老两口退休工资加起来只有200元,61岁的母亲平时不得不做些面食卖。

谢先荣的母亲

谢先荣从小不爱学习,12岁小学毕业后,坚决不去上中学,按父亲谢守金的说法,他“打也打不去”,无奈之下,谢守金只得将他送到一个盐场打小工,因为年纪太小,劳动强度太大,谢先荣只干了一年就辞职了。

没有了工作,谢先荣在社会上到处游荡,结识了一些损友,经常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成了一名问题少年,后来还因涉嫌盗窃,被派出所拘留训诫过。

那段日子,在父亲的管教下,谢先荣也在不断找工作,哪里有招工的指标,他就到哪里去,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直到17岁,他才在荆门某装卸公司找到了一份修理工的工作,不久,学习了驾驶技术。

不过,找到工作的谢先荣没有安分,他依然和一帮混混在一起,好勇斗狠,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和人打架。据谢守金讲,谢先荣很有哥们儿义气,别人打架,总会叫上他,他也有求必应。

严打期间

1983年,全国开展声势浩大的“严打”斗争,谢先荣因帮人打架,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在沙洋监狱荷花垸农场服刑。1984年5月,谢先荣利用劳动之机,企图逃跑,被狱警抓回,被判加刑7年。

谢先荣对判决不服,提起上诉。1987年,沙洋人民法院认为,严打期间对谢先荣的量刑过重,且谢先荣犯罪时没有成年,因而认定 1983年对谢先荣的判刑不准,继而逃脱罪也不成立,将其释放。

回家后不久,谢先荣患上了肺结核,在李市镇卫生院,谢先荣遇见了刚从卫校分来的小护士陈归凤。陈归凤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见谢先荣住进医院后情绪低落,经常过来关心他,陪他说话。

陈归凤的关心,犹如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谢先荣阴郁的内心。他事业失败,犯罪坐牢,突患大病,受尽周围人的嘲讽冷眼,正是人生的最低谷时期。这时,一个陌生异性的关爱,怎能不令他感动和刻骨铭心?

谢先荣与妻子

就这样,两人恋爱了。1988年,谢先荣招工到荆门市万里交通集团当了一名货车司机,有了正式工作,两人谈婚论嫁并于1989年结婚,一年后生了一个儿子。

1993年,陈归凤调到荆门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夫妻二人再也不用分居两地了,谢先荣的人生走向了正轨,两人过着幸福的日子。

02

如果一直幸福下去,就不会有后来的悍匪谢先荣了。

1994年,谢先荣在一场交通事故中,造成一死一伤,公司将他开除了。

突然的变故,让谢先荣情绪很低落,陈归凤不停地安慰他,说在一个地方跌倒了,可以在其他地方站起来。在妻子的鼓励下,谢先荣逐渐振作了起来,开始给朋友们开车。

考虑到给别人开车不是长久之计,两人商量决定自己干,1994年夫妻俩找亲戚借贷十几万元,买了一辆桑塔纳轿车,用来跑出租。

八九十年代的桑塔纳轿车

谢先荣的这辆车,是荆门第一辆出租车,开了当地先河。他每天开着新车在街上奔驰,春风得意,发誓好好开车,先挣钱还债,然后让老婆儿子过上好生活。陈归凤回忆说,这段时间谢先荣心情很好,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不过,谢先荣的父母接受采访时却认为,这辆车是他后来走上犯罪道路的罪魁祸首。

谢先荣的出租车档次较高,引起了两个无赖黄强和赵金强(两人是吸毒人员)的注意,两人将出租车长期包了下来。一个多月后,他们和谢先荣混熟了,于是下套将出租车骗到天门,做了银行的抵押贷款。

等到谢先荣发现时,两人已将贷款挥霍一空,他去找银行要车,银行说拿钱赎车,起诉也没用。

这辆车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也是一笔沉重的感情债。十几万的亏空如何填补?亲戚的钱怎么偿还?又该如何面对一直相信自己、鼓励自己的妻子?

挫败

谢先荣再次失业,一家三口就靠妻子一个人的工资维持,还欠着巨额债务,妻子没有责怪他,还不停安慰他,可是妻子越不怪他,他心里越觉得难受。他惭愧、自卑、自责,妻子有正式工作,还是单位业务骨干,自己挣不到一分钱,还净给家里惹事,简直是个拖累。

于是,他主动承担起了各种家务,如洗衣做饭、买菜看孩子等,尽量减轻妻子的负担。然而,对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来说,这种生活是很难熬的,自己内心那关就过不去。

他越想越气,如果不是那两个骗子,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天,他找到那两个骗子,对他们说:要不是看在我妻子和儿子的份上,我早把你们杀了!

骗子很淡定地说:事到如今,你把我们杀了也没用,还不如一起到武汉弄辆车来,到时候你的车子不就可以换回来了?

90年代的武汉

谢先荣要车心切,跟这两个骗子到了武汉,骗子果然有手段,偷了一辆马自达轿车,不过很快就被公安抓获,谢先荣因为涉案也被关押了20多天,后因犯罪证据不足,被妻子保释出来了。2万元保释金,也是妻子到处找亲戚借来的。

经历这次变故后,用现在的话来说,谢先荣已经“社死”了。在世俗的价值观中,在周围人的眼中,谢先荣干啥啥不成,还到处惹事,让老婆收拾烂摊子,这种男人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

谢先荣回家后,每天依旧做家务,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了,平静的外表下,他内心极度烦躁,他的三观正在剧变,他觉得上天不公,让他一生坎坷,他要搞钱,不择手段地搞钱。

03

谢先荣认为,搞钱最快的方法,就是抢劫。

下定决心后,他去了一趟云南和西北,见了见世面,并买回了两把仿制的六四式手枪。

每天做完家务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研究地理、武器以及有全国影响力的大案要案,钻研犯罪技巧,从中总结经验教训。他着重分析了2000年发生在湖南常德的“9·1” 抢劫大案,这是悍匪张君一伙策划实施的抢劫运钞车的案子,轰动全国。

张君案

谢先荣认为,张君虽是一代枭雄,但留下了很多败笔:他不该团伙作案,不该到处玩女人,不该与别人联系。这三点都会导致行踪被暴露。因此,谢先荣后来的作案风格像一匹孤狼,单独行动,不玩女人,不和任何人联系。

谢先荣一共做了三次大案,其中,第一次和第二次发生在同一天。

2002年9月10日下午,荆州市纺织职工大学财务室门口,停下了一辆桑塔纳轿车,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走下来,直奔财务室,抢走了2.34万元,并打伤了正在交报名费的一对父子。男人迅速坐上桑塔纳轿车,猛踩油门,向校外逃窜,过程中又撞倒了一名女学生。

这次抢劫太过迅速,虽然当场有众多目击者,但他们都被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很多关键性细节,只记得歹徒身高约1.7米 ,体态中等,本地口音,作案用的车是蓝色桑塔纳轿车,牌号鄂H04106。

当时的通缉令

根据汽车牌号,公安人员查出这辆车是荆州市公路物资设备公司的车,驾驶员叫何建军,而何建军已经失联了。第二天上午,公安人员在一个纺织招待所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桑塔纳轿车,后排座位上躬卧着何建军的尸体,他是后脑中弹而死的。

显然,歹徒在一天之内,先杀驾驶员抢了汽车,然后驾车抢劫学校财务室,最后将车和尸体遗弃在停车场。而且,歹徒不蒙面,不伪装,不怕留指纹,不惧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案,一看就是老手,极其嚣张,极其残忍。

就在公安人员到处设卡堵截、寻找破案线索时,谢先荣淡定地回到了家里,该干嘛干嘛,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妻子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说在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说了你也不懂。

这次抢劫,谢先荣深感仿制手枪难用,威力太小,不久他又去了一趟西北,用抢来的钱买了一支56式冲锋枪。

谢先荣身份信息

2003年初,谢先荣的儿子快上初中了,要买电脑,妻子问他:你在外面做生意,有没有钱买电脑?谢先荣说:等过一阵子别人把钱还我就买。

内心里,谢先荣认为儿子的要求很合理,作为爸爸他完全支持,但是他没有钱。据陈归凤回忆,当天上午,谢先荣把自己关在房间嚎啕大哭,儿子听见哭声后,晚上偷偷告诉了她,她以为谢先荣只是心里憋屈,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谢先荣下定决心搞钱,为儿子买台电脑,否则他这个爸爸当得太失败了。于是,他开始加紧策划下一起大案。

04

就在谢先荣精心策划下一起抢劫案时,这年8月,公安部部署了一场指纹会战,要求全国公安机关利用现存指纹库,结合高科技手段,开展破案攻坚。随后,湖北公安厅将那辆桑塔纳轿车上的指纹,下发给了全省各地公安机关。

8月5日,荆门公安刑侦技术人员经过反复对比,确认指纹宿主叫谢先荣,荆门市辖区内有三个叫谢先荣的人,公安决定对三个人同时查证落实。

指纹对比

当天晚上,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徐金华带领民警,来到荆门市第二人民医院宿舍,他们打算在医院保卫科人员的配合下,诱捕谢先荣。

保卫科人员态度很热情,他带领民警来到谢先荣住的楼层,没等民警指示,就主动叫门:谢先荣,开门,公安找你。他这么一喊,无异于通风报信,诱捕计划彻底完了。

谢先荣在屋内回答道:好,我马上开门。

他打开里层的木门,隔着防盗铁门,突然开枪,打中了站在最前面的徐金华,其他民警听到枪响,拔枪与谢先荣互射,谢先荣拿的是冲锋枪,火力很猛,民警无法靠近。

利用黑夜掩护和熟悉环境的优势,谢先荣打开房屋北侧的门窗,溜到地面逃跑。

事后,公安从谢先荣家的阳台上,搜出了大量证物,包括2把手枪以及90几发子弹,一个自制消音器,还有三副车牌,警车行驶证,特种车辆警灯警报使用证,开锁工具等等。通过技术认定,公安确认其中一把手枪正是荆州“9·10”作案用枪。

居民楼搜寻谢先荣

陈归凤简直不敢相信,谢先荣会犯下这些事。民警问她:作为家庭主妇,你经常清理阳台,会不知道阳台上藏着这些东西?陈归凤说:我工作很忙,家务很少管,都是先荣在打理。

事实上,不仅陈归凤不敢相信,其他人也不敢相信。后来谢先荣犯下更大的案子,记者采访他的亲友和原工作单位同事,他们也一致认为,谢先荣虽然言语不多,但很懂礼貌,见人便打招呼,不像坏人。

公安局调集全市警力,在主要路口设卡堵截,但一直未能发现谢先荣的踪迹。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谢先荣索性不装了,加紧做下一场大案。

9月12日,他在荆州市偷了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几天后又偷了一张警车牌照和一个吸顶警灯,然后开始踩点,这次他选中的目标在潜江广华。

谢先荣

沙洋县、荆门市、荆州市、潜江市,这些地方都挨在一起,距离很近,汽车一两个小时可到。

广华是江汉油田所在地,在潜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城镇人口约10万,以石油工人、转业军人为主,富足安宁,鲜有恶性案件发生。

2003年9月29日7点55分,来自工商银行广华支行的运钞车,停到了向新小区储蓄所,当储蓄所工作人员任玉英出门准备接钞时,跟在运钞车的后面的轿车上,突然跳下一名男子。

男子手持冲锋枪,二话不说开枪扫射,当场打死了任玉英以及两名押运人员(方以安、杨少华),重伤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业务员张楠(后抢救无效死亡),只有司机小马逃脱。

案发现场

运钞车上的弹痕

抢劫案发生后现场

男子抢走了两个钱箱(34.88万元),以及一把押运人员的54式手枪,迅速开车离开,整个过程用时2分钟。

这便是震惊全国的湖北“9·29”抢劫运钞车大案。

05

案发后2小时,警方在距离案发地点1公里远的一个小区,发现了被遗弃的红色桑塔纳轿车,轿车里有一本《轻兵器》杂志,杂志上有谢先荣的签名。

谢先荣遗弃的桑塔纳轿车

虽然警方迟早能查出案子是谢先荣做的,但这个签名大大减少了警方的工作量。

国庆前夕,悍匪谢先荣单枪匹马作案,冲锋枪当街扫射打死4人,如此猖獗的犯罪活动,引起了全国的广泛关注。

10月3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缉捕犯罪嫌疑人谢先荣。 湖北省公安厅立即成立“抓捕谢先荣专项工作指挥部”,以副厅长尚武为总指挥,赶赴潜江坐镇指挥。

当时摄像头还没普及,只能用人力搜寻。潜江及其附近的天门、荆州、荆门、宜昌等地,组织了上万警力,昼夜不停地排查走访,寻找谢先荣的踪迹。

此外,警方还印发10万份通缉令,贴满了全省各地大街小巷和农村的每一个角落,制作了200盘录像带,在各地电视台滚动播出。

警方分析,谢先荣这个人比较顾家,他抢劫的动机是想让家人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很可能会想方设法把抢来的钱交给家人,另外,公安已在全省布控,谢先荣携枪携巨款外逃的可能性不大。因此,警方将布控的重点,锁定在了潜江市及其周边。

武警检查车辆

随着各种线索反馈上来,警方将重点逐渐缩小至潜江市王场镇一带——谢先荣开的红色桑塔纳轿车挂着警用牌照,比较扎眼,有好几个人在王场至向阳的路上见过这辆车,并记下了牌照,而且,案发前这辆车不止一次出现在这一路段。

王场镇位于潜江、天门交界处,离荆门也不远,能快速通向周围所有城镇,比如荆门市沙洋县李市镇,这是谢先荣的老家,潜江市高石碑镇,这里是谢先荣外婆家,王场镇走二三里,从红旗码头渡过汉江,就是天门市多宝镇、张港镇,这里是谢先荣妻子的娘家。

相关地理位置

总之,谢先荣对这一带很熟悉,没人能确定他藏在哪里,警方的追踪到这里断了线,暂时无法向前推进。甚至有人怀疑,谢先荣是否还在潜江,有没有可能外逃了?

10月10日,湖北省公安厅发出再一次动员令,进一步发动广大群众,动员全省公安干警,在全省范围内开展集中搜捕行动,要求各地清查情况每日一报,并公布举报电话,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缉捕有功的单位或个人,奖励人民币20万元。

武警检查车

当天中午,一条报警信息,让案件找到了突破口。

一名货车司机在王场镇吃饭时,听到开餐馆的一对姑嫂,正在议论一个刚离开的奇怪顾客:这人怪的很呐,里面有位子不坐,非要一个人蹲在外面靠着自行车吃,吃完还要带走两份菜······我看了《楚天都市报》上的通缉令,感觉点像谢先荣啊!

货车司机听到这消息后,饭也不吃了,报了警。

警方走访排查

自9月29日抢劫后,12天了,警方终于有了谢先荣的消息,民警赶忙带着谢先荣的彩色照片找这对姑嫂辨认,她们确定是谢先荣。

06

指挥部命令潜江警方组织大规模拉网式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陆地或水面的可疑目标,仅汉江边王场镇100平方公里土地上,民警和22个村的党支部书记、治保主任、民兵300多人清查了整整一个通宵。

人民战争的威力是巨大的,此时谢先荣已经插翅难逃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走访渔民

10月12日下午,天门市张港派出所所长汪波,带领民警来到与潜江红旗码头一江之隔的梁滩渡口,询问这里的渔民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渔民告诉汪波:离这里不远有一条船,船上的人既不生火做饭,也不下网打鱼,一会儿把船停在这边,一会儿又到对面去,这都已经两三天了。

汪波听到这个消息后,在江堤上隐蔽前进,慢慢靠近那条可疑的小船,抵近观察,发现船上停着一辆红色自行车,车上绑着一把铁锹,一个尼龙袋,和前天餐馆姑嫂描述的一样。

包围谢先荣示意图

汪波连忙向上级汇报,指挥部指示:守住目标,不要出击,等大部队人马合围后采取行动。

此时,天色已晚,雾蒙蒙的江面上,小雨淅淅沥沥下着,能见度很低。

晚6时20分,警方人马已各就各位,占据有利地势,包围了那艘可疑的渔船。

王茂柏

潜江市王场派出所所长王茂柏喊话:船上有没有人,我们是公安局的。连喊了三声,船上一名男子才答话。王茂柏接着喊:双手抱头马上走出来!男子答了一声‘好’,话音未落,男子便开了枪,警方开枪回击。

霎时间,枪声大作,小渔船被打得木屑乱飞。

激战中,男子从船尾跳入了水中,等他脑袋露出水面时,王茂柏用冲锋枪打了好几个点射,男子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这便是文章开头出现的那一幕。

击毙谢先荣

【参考资料】

荆楚在线·新闻湖北:谢先荣案系列追踪报道

《“9·29”大案侦破实录》

《冷血末路——湖北 “9·29”抢劫运钞车大案侦破纪实》

纪录片《围剿谢先荣》

《谢先荣父母解析其劫匪堕落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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