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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三季):第三章 暗访盗猎团伙 7.第七节 夜半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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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5 00: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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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夜半高跟鞋

回到城市后,我想弄明白,这些野生动物,都拉到了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

我拨打了从唐老板墙上偷抄的那几个电话号码,他们都说我拨打错了,我说出了唐老板的名字,我说是唐老板的朋友,想从他们这里拿货,是唐老板介绍来的,他们依然说:“我们不做生意,我们是上班的,你拨错了。”

奇怪,怎么会这样?

我又把电话拨打给唐老板,我说我想从这座城市进货,让他给我介绍货源。唐老板爽快地答应了。过了几分钟,唐老板打电话过来,他告诉了我这座城市的野生动物交易地点,这个地点号称是亚洲最大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但是,没有人带,是进不去的。

我打算去这座亚洲最大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看看。

我是那天中午去的,按照唐老板介绍的地址,我找到了,可是我只看到一座空荡荡的市场,家家店铺都拉下了卷闸门,市场里空无一人,一只野狗摇着尾巴在市场里游荡者,两只麻雀站在台阶上卿卿我我。我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标志表明这是一座野生动物交易市场。

我愈发奇怪。

我来到了距离市场几十米的一家商店,买了两盒香烟,和老板套近乎,我指着那座市场问:“这么大一座市场,怎么没有人?”

老板是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长得像土豆,貌似敦厚,他正在看一本金庸的小说,他从书籍上抬起头,看了看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笑着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路过这里。”

老板冷冷地说:“没事,你就走吧。”他继续把一颗硕大的透露埋藏在金庸的刀光剑影里。

我突然想,这个商店是不是和这座市场有什么关系?我想起了我在《暗访血奴群落》里见到的那个照相馆,在《暗访假烟窝点》里见到的修鞋老人和修理自行车的男人,在《暗访盗墓团伙》中见到的那座商店,最后证明了,这些都是犯罪团伙的眼线。那么,这个简陋的商店,这个头颅硕大的老板,会不会就是野生动物交易市场的沿线?

可是,不对不对,野生动物交易市场并没有交易,他们安排眼线干什么?如果不是眼线,这个肥胖的男人为什么对我怀有敌意?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我一定要探个究竟。

我离开了那家商店,沿着马路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走出了几百米,看到前面有一家网吧,便走了进去,我决定在这里等到天黑。按照以前的暗访经验,非法交易只有在夜幕的掩护下,才会进行。我相信这座市场一定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相信唐老板不会骗我的,如果他骗我,他又怎么会知道千里之外的这座城市,有这么一座与他口中的门牌号对应的批发市场。

我站在网吧的过道上看别人玩游戏,那些虚拟的战争场面和武打场面,让这些少年们热情似火,激情燃烧;而那些少女们则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剧,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火花。据说,有一些日本开发的游戏只是输出给别的国家,他们本国的少年是严禁玩的,因为血腥暴力,会让少年的心态扭曲变形;而很多韩剧在本国也不会放映,因为这样的剧情只会培养脑残。但是,我身边的这些疲惫不堪满脸油垢的少男少女们并不知道这些。

时间过得很慢,我一遍遍地看着窗外,看到太阳还是悬在远处的楼顶上,一动不动。后来,我也登记了一台电脑,在上面看电影。我记得那天看的电影叫《站台》,贾樟柯的作品,那些苍凉的风景,压抑的心灵,还有那些场景:穿着喇叭裤被人训斥,奔跑着去看火车,古老的理发店,肮脏的煤场……太像我经历过的一些往事。我看得热泪盈眶,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喜欢上了贾樟柯的作品,以后他的每部作品,我都要细细观看。

看完电影后,这才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我走出网吧,点燃了一根香烟,摇摇摆摆地走向那座市场,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老板,一个要从交易市场进货的老板。

交易市场依旧一片漆黑,黑暗中的店铺像一头头蹲伏的巨兽,一只空易拉罐被风吹过来,一路当啷啷响着,滚到了水沟里。我在黑暗中想着,是否真的唐老板在骗我?

我失望地走回去,现在天黑了,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开往城区的公交车,如果没有,就要打的,而打的则要花费很多钱。我的心隐隐作痛。

走出了二三百米,拐过一道弯,我看到迎面开来了一辆隆隆的大卡车,灰尘滚滚而起。我闪躲在路边,突然下意识地想,这辆大卡车开往哪里,会不会拉着野生动物?卡车开过后,借助着黯淡的路灯光,我看到它挂的是军牌。

然而,越是特种车辆,我越怀疑,因为我看到了假冒救护车的面包车。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在人烟稀少的郊外,军车跑来干什么?

我跟在军车的后面,拐过弯,路上依旧没有行人。快要走到交易市场的时候,我突然看到那辆军车就停在市场里,几家店铺亮起了灯光。

我感到蹊跷,军车为什么夜晚会停在交易市场?我正准备走进市场时,从黑暗中突然闪出了两个身体强壮的男子,恶狠狠地问我干什么。我说:“想找家饭店,肚子饿。”他们恶声恶气地说:“这里没有饭店。”然后就将我赶走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那辆卡车肯定是假军车,这座市场肯定是野生动物交易点。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躲在远处一幢废弃的楼房里,站在三楼的窗口向交易市场的方向观看,我看到市场里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灯光里人影晃动,但是我无法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一辆又一辆的卡车、面包车、小轿车、摩托车从远处驶过来,驶进了交易市场,又有一辆又一辆的各种车辆从交易市场驶出来,消失在了夜色沉沉的远方。

我准备再次走进交易市场。

突然,楼道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好像是谁穿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下楼梯。然而,我刚刚走进这幢废弃的楼房时,曾经从一楼走到了最高的五楼,走进了每个房间,擦亮打火机一间间房屋看过了,确信这是一幢废弃的楼房,确信这里空无一人。可是,怎么又会有脚步声呢?

脚步声依然传来,好像从楼上来到了我藏身的三楼,声音不慌不忙,节奏均匀。我回头望去,看到月光照进楼梯间,残破的墙壁影影绰绰,四周确实空无一人。可是,那又会是谁的脚步声?

我颤抖着声音问:“谁?”

没有人应答,脚步声也停止了。

我突然紧张到了极点,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谁从楼上走了下来?是交易市场的保安或者打手吗?可是那脚步声明明又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夜晚巡逻的保安和打手又怎么会有女子呢?既然不是保安和打手,那这个女人又会是谁?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加缓慢,哒,哒,哒,节奏分明,高跟鞋踩踏着楼梯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似乎相隔只有几米。月色朦胧,让这座废弃的楼房变得更加诡异。

我依然看不到她。而她距离我只有几米。

那一瞬间,我真切体会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小时候听到的一些鬼故事突然涌上心头,难道,难道我今晚遇到的是女鬼?

我大喝一声,声音变得连自己都害怕,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谁?”

声音停止了,可是我依然看不到她。

过了几分钟,每一分钟漫长得好像一百年,我的心咚咚咚地跳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挪动着一下颤抖的脚,碰到了一块半截砖,我俯身把半截砖抓在手中。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哒——哒——哒——可是我依然看不到她。我举起半截砖,对着想象中的那个身影扔过去,半截砖砸在了墙上,又掉在了地上。黑暗中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她跑远了。我依然无法看到她的身影。

她能看到我,而我却看不到她。她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此刻,我吓坏了,吓得魂飞魄散,我呀呀叫着,摸索着楼梯跑下去,在每一层的楼梯口都要摔一跤。我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那幢废弃的楼房,一直跑到了柏油路面上,依旧惊惶万状,用琼瑶阿姨的话来说,心如鹿撞。

我沿着柏油路面急匆匆地走着,再也不敢去暗访野生动物交易市场了,我走出了很远,才看到一辆出租车。我举起了颤抖的手臂。

坐在出租车里,我才平静了下来。我悲哀地想,那幢废弃的楼房,以前一定死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成为了女鬼,今晚出来了。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今晚,难道我真的见到了鬼?

紧张地度过了一个夜晚,天亮后,我打通了主任的电话。

这么多年来,主任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每隔几天就要互相问候对方在干什么,牵挂着对方的安危。深度报道部不要求每天上班报道,一月只要有一两篇稿件见报就行了,而重大采访则没有时间限制。我们每一篇稿件都要调查暗访很多天,来往于全国各地,我们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同一家报社上班,但是一月也难以见到一面。

那天打通了主任电话时,意外地得知,他居然也是刚刚从外地采访回来。

我对着电话大声喊:“喝酒。”

主任说:“你等我,我过来接你。”

我问:“你怎么接我?”

主任说:“我刚刚买了车。”

我听到他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得意。

半小时后,楼下响起了喇叭声,还有主任兴高采烈的喊声,他喊我下耧去饭店喝酒。

我从租住的房间里奔出来,一步三个台阶跳到了楼下,推开铁栅栏门,看到主任倚着车门,笑得春风满面,就好像准备去娶媳妇一样。

我们轻轻地抱在一起,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又分开。两个路过的女孩子看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拥抱着,捂着嘴吃吃笑着,然后快步走开。

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主任在驾驶座上正襟危坐,压抑着喜悦说:“如今,咱也是有车一族了,兄弟用车的时候,只管说声。”

车子刚买不久,什么部件都是新的。车玻璃上落下了一星尘土,主任用卫生纸小心地擦拭干净,然后又查看玻璃上是否留下卫生纸的擦痕。

我问:“你这辆车是什么牌子?”

主任得意地说:“奥拓。”

奥拓车驶出了城乡结合部的村庄,驶向了通往城区的道路,车窗全部打开了,风唿唿地灌进来,我们在风中唱起了一些很老的歌曲,什么《热情的沙漠》,什么《长长的站台》,那种感觉就像开着敞篷跑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海边。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家小饭店门前,走上饭店台阶时,主任还在不断地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的奥拓。那种眼光让人想起了洞房花烛夜的目光。

我们来到靠窗的位置,点了几盘菜,叫来了一捆啤酒。菜还没有上来,主任看到门口的架子上有几本被翻得皱皱巴巴的杂志,随手拿来,刚看了几行,突然脸色大变。

我问:“怎么了?”

主任没有说话,我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上面有几行文字,是关于一个越野俱乐部的访谈,有一个人说:“开着奥拓上街,就像带着傻瓜儿子上街一样,没有面子。”

主任的情绪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菜上来了,我们喝了几杯,马上又欢声笑语,忘记了那段关于傻瓜儿子的论述。

主任问:“你这些天在忙什么?”

我说起了自己在贵州江口县的经历,说起了野生动物交易市场,说起了那幢神秘的废弃的楼房,还有那神秘的脚步声。

主任问:“你确定真的听到了脚步声,不是幻听。”

我说:“我一向胆子很大,但是昨晚我吓坏了,绝对不是幻听。”我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

主任说:“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今晚我们去看看。”

喝酒结束后,我们坐在奥托里。那时候还没有醉驾的限制,而我们两个人又都很能喝酒,一捆啤酒倒进肚子里,就跟喝凉开水一样。我向两边看看,发现满大街都是奔驰宝马,差点的也是丰田本田,而开奥拓的,只有我们一辆。

这里是中国最富裕的地方,这里的人很有钱。

当天夜晚十时,我们来到了野生动物交易市场门外,看到市场里已经零零星星地亮起了灯光。有形迹可疑的车子驶入了市场里,每辆车子在市场门口,都要先遭到两名中年男子的盘查。黑暗中,有几个可疑的身影在徘徊,那肯定就是市场的保安。

我们在车子里商量怎么才能混进去。

装商人?不像。哪个商人会开着奥拓?装顾客?也不像。顾客怎么会夜晚买东西?装送货的?更不像,我们的奥拓上空无一物。

我想起了第一次暗访,我从业生涯的第一次暗访是暗访乞丐群落。那时候我已经山穷水尽,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如果报社没有录用我,我第二天就没有饭吃了,我就准备去捡拾垃圾。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北方那家报社,成为了一名记者,而现在,我成为了全国最有名报社的深度报道部的记者,而深度报道部,是集中了一个报社最杰出的记者。短短的两三年来,我的人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而我能够成为一名暗访记者,又是主任引我上路的。我是在他的策划下,走进了乞丐群落。此后,妓女、血奴、酒托、代孕、假烟、黑工、传销、黑医、盗墓、盗窃,一直到正在暗访的盗猎,我一路走下来,成为了行业内知名暗访记者,而在没有做记者之前,我连新闻的五要素都不知道是什么。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遇到主任,我可能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我可能做了一名教师,或者做了一名文员,或者在建筑工地做了一名搬运工……

我对主任永远都充满了感恩。

我想起了第一次暗访的经历,我说:“装乞丐吧。”

如此戒备森严的市场,也许只有乞丐才能混进去,没有人会把乞丐当回事,乞丐像尘埃一样,不论落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

我装扮成乞丐,主任在外面接应我。

我把衣服脱下来,在地上甩了两甩,让衣服沾上尘土,又用双手揉搓头发,让头发变得纷乱,然后抓起一把柴草洒在头发上。这样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从垃圾堆里检拾食物的乞丐了。这种乞丐通常有点精神病。

我走向野生动物交易市场,迈动着一条腿,后面拖着一条腿,歪斜着脑袋,流着口水,看起来就像一个既傻又瘸的乞丐。我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一步步走近了野生动物交易市场,保安看看我,理也没理,我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混进了市场。

市场是几排房子,上面覆盖着石棉瓦,看起来就像蔬菜大棚一样。家家档口都开门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家家档口里面,都有铁笼,铁笼里关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的动物安静地站着,眼神忧郁;有的动物愤怒地咆哮,焦躁不安。档口与档口之间,是五六米宽的水泥路面,上面行走着一些顾客模样的人。每当有顾客走进某一个档口,档口的老板就会笑吟吟地招唿:“老板,刚到的货,替你装好了。”

原来,这个野生动物交易市场只在夜晚做生意,而顾客和档口的老板,都是熟客。每当货物来到时,老板就会打电话给顾客,按照顾客的吩咐,装好了,等待顾客前来提取。生人是根本不能混进来的。

我在一家店铺看到门口挂着几条毒蛇,老板拿着弯刀将蛇腹下的生殖器割下来,放在一个托盘里,毒蛇还没有死,还在跃跃欲试地扭动着身体。我想起了曾经在贵州暗访的时候,唐老板告诉我,毒蛇生殖器是个好东西,它能够治疗阳痿早泄。

我向前走了十几米远,后面突然响起了汽车引擎声,人群纷纷向两边闪避。那辆汽车开到了市场中间,车门打开,两个男子把上面的动物一箱箱抬下来,几个档口的老板围在汽车的旁边,像挑拣桔子一样挑拣这些野生动物。这批野生动物有豹猫、狗獾、蛇、穿山甲……还有一只半大的野猪。不大一会儿,这些动物被他们分光了,他们抬着铁笼回到了自己的档口,汽车也开走了,地面上丢下了几只动物的尸体,他们牙齿外露,眼睛圆睁,看得出来临死前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我正在凝神观看着,背上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疼得我差点晕过去。我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名穿着迷彩服的保安,他挥舞着橡胶十字棍,对着我大喊:“滚,谁让你进来?”

我只好一步一瘸地走出了野生动物交易市场。

主任一直在距离交易市场几十米的暗处焦急地等待着我,看到我回来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说:“快上车。”

我说:“我身上好脏,你是新车。”

主任说:“快上来,哪里那么多废话。”

我一身尘土钻进了奥托里,奥拓飞快地驶离了交易市场。来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奥拓停在路边,我们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我说:“真没有想到,那里面那么多野生动物。常见的蛇类、猴子、猫鼠类,应有尽有,更可怕的是,我还见到了巨蜥、老鹰这些居于食物链顶端的动物。”

主任问:“这些动物怎么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

主任说:“你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偷偷躲在暗处记下了这些送货车子的号码,这些车子来自全国很多地方,挂着各地不同的车牌。你看看。”

主任递给我一张纸,我看到那上面有十几个省份的名字。几天后,在我进一步暗访时,我才知道,这座简易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货源来自全国各地:蛇类来自贵州广西,兽类来自湖南湖北,鹰类来自甘肃宁夏和青海,鸟类来自江苏浙江,熊掌巨蜥来自西南边陲……而有些热带雨林动物,甚至来自缅甸泰国越南。太不可思议了。与其说这几排简陋的蔬菜大棚是亚洲最大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不如说这里是亚洲,甚至是世界最大的野生动物食用市场。在这里,世世代代的土著认为食用各种各样的动物,会起到不同的疗效。吃了蛇肉会治愈风湿头疼,吃了驴鞭会增加性欲,吃了巨蜥会抵抗衰老,吃了鹰肉会延年益寿……关于这里的人喜欢吃野生动物的场景,BBC的《美丽中国》曾经拍摄过。

我们坐在车子里交谈,毫无困意。

凌晨两点的时候,主任突然问:“你说的那个废弃的楼房在哪里?”

我突然一阵哆嗦,问:“你现在想去?”

主任说:“怕什么?我都转备好了。”

主任从后车厢里拿出手电筒、还有两根木棒,他笑着说:“要是真有鬼,我们把她打昏,抬回去,明天就是轰动世界的新闻啊。”

我突然感觉不到害怕了,这世界从来就没有鬼,都是编故事的人自己吓唬自己的。我指给他看远处的那幢楼房。他把车子一直开到了楼房下面。

然后,我们一人一个手电,一人一根木棒,沿着空荡荡的楼梯走上去,主任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主任走得昂头挺胸,我走得垂头丧气。

我们一步步走到了五楼,一间间房间看过去,有的房间空空荡荡,有的房间还残留着油迹斑斑的厨具。在一个房间里,我突然看到了一只女人的拖鞋,鞋底非常高,那几年的女人都喜欢穿这种式样奇怪的鞋子。奇怪的鞋子让我禁不住一阵哆嗦,主任笑着说:“一只跑鞋就把你吓成了这样,给你个破鞋,你都不会搞。”

我说:“你才搞破鞋。”

那时候的我还很单纯,像一棵亭亭玉立的小白杨。那时候,结了婚的同事和我开一些有点荤的玩笑,我都会脸红。

我们从五楼转到了一楼,查看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见到人影,甚至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整幢大楼空无一人。

主任笑着说:“你的女鬼在哪里?是不是想什么艳遇了?把自己当成了聊斋里古庙苦读的书生?”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哒,哒,哒,是高跟鞋顺着楼梯走下来的声音,千真万确,是高跟鞋的声音。

主任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脸上的表情异常奇怪。

我平静了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我听到了主任因为恐惧而粗重的唿吸声。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从容不迫,从楼上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主任把手电光对准了楼梯,他颤抖着声音问:“谁?”

高跟鞋的声音停止了,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紧张得能擦出火花来。

几分钟后,哒,哒,哒,声音又顺着楼梯走下来了,不急不慢,越来越近,似乎就响在头顶。

主任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们都看到了对方因为恐惧而瞪得滚圆的眼睛。主任扭身说:“跑!”他转身跑向楼外,我也跟在他的后面跑出来。

我们一直跑到了奥拓旁边,才停下来狠狠地喘息。我们的声音像拉着风箱一样,额头上的冷汗也流了下来。

坐在车子里,关紧车门,摇上玻璃,我们才敢回头仰望那幢废弃的楼房。然而,楼房里没有任何动静,它庄严地沉默着,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主任发动了车子,车子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一样,刚刚翻下路基,又差点撞上了大树。我说:“快停下来,快停下来。”车子停在路边的稻田里,我这才发现,手电筒和木棒都忘在了楼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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